方嘉策自小习武，又在兵营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从前耳明目聪时候反应极快，如今失了明，倒是听力更上一层楼。</p>
他手里拿着个篮子，枇杷自头上坠来，在树上的女人喊话提醒的时候，他就拿起了篮子。他将篮子往右手边一提，里头垫着东西的篮子就稳稳接住了一串枇杷。</p>
花影小心地坐在树枝上看着下边，估计要比方嘉策本人还紧张，见着枇杷稳稳落进篮子里，她便高兴地咧嘴笑了。转身，又摘下一串枇杷，差不多在前一次的地方松手。</p>
几棵枇杷树加起来共结了不少果子，不过也有大小之分，花影只摘了大的一些。不过有几棵树，加起来也不少了！才摘了两棵树，就有大半筐了。</p>
花影从树上下来，拍了拍手打去手上的木屑。稍微停顿，才跑向方嘉策，她看着筐里的枇杷，咧嘴笑道：“摘了不少哩？大山要是在这儿，这儿一半都得进他的肚子。趁着他没在，我可能吃枇杷吃饱了。”</p>
外边有风，春风和煦，正站在阳光下。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也不知道是被阳光照着，还是因为被风吹着，久了也不太舒服。</p>
方嘉策坐在地上，抬手揉了揉眼睛，道：“已经足够你吃了。”</p>
花影顺势蹲在筐前，把别在裙子腰带上的一打枇杷叶给放进筐里，“还摘了不少枇杷叶，回去做枇杷膏。你想吃什么，我顺道也做点出来。”</p>
方嘉策垂着眼帘摇了摇头，“没有。”</p>
书安迎了过来，禀道：“王爷，该回去喝药了。”</p>
方嘉策没动。</p>
花影拍了方嘉策的手臂一下，催促道：“走啊，回去喝药！可别杵在这儿了。”</p>
书安看得惊讶，心道她这说话的方式也忒不敬了，不过见方嘉策都没有半点不悦，便识趣地没有出声。</p>
方嘉策如今喝的还是治疗心疾的药，是花影的药方，几日已见起效。</p>
花影也说，喝上五日，就能换回治疗眼疾的药了。</p>
魏院正特地寻了花影，目的是为了药。魏院正以为，治疗心疾的药方既然这么管用，那可见花影是有行医的本事的。又因为自治疗眼疾以来，这么久也未见半点起色，于是就想问问花影，是否有治疗眼疾的意见。</p>
问的时候，正是太阳落山前。魏院正给方嘉策请了平安脉，正好花影做了点心送过来。魏院正见着花影，寻了机会就一番询问。</p>
花影笑笑，“这有法子是有法子，只是我医术不精，为王爷治了两回，还是未能根治。王爷心疾那日我记得清楚，便有太医说了这回事了。若是有用，王爷便也不会时至今日还在受苦了。”</p>
她笑意深了深，颇为无奈地看着魏院正。</p>
魏院正定定地看着她，直把人看得心里发虚，他忽然咧嘴而笑，劝道：“能在太医院任职的人，可都是医术了得的人，对百姓……尤其是姑娘这般年岁小的，提出疑虑也是该的。这太医院的太医年岁都已经大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见识得多了，也就顾虑得多了。咱们都是为了王爷好，姑娘，何不担待些？”</p>
花影嚅了嚅嘴，别开了目光。</p>
院子里的斜阳已经到檐顶了，太阳快落山了。春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跟永卢一样，风是干燥的，只不过这里的风没有永卢的草香。</p>
花影最后还是没能拒绝魏院正的请求，帮忙治疗明王的眼疾，将完整的药方说出来。加以辅助用的敷药则未曾说出，却承诺了会为方嘉策制药敷眼睛。</p>
明王回京未曾进朝廷，被罚禁足，连王府都不得出。而王府外，因为他而时时牵挂的人却不在少数。因为明王的犯心疾的消息传出去了，便有人猜测，明王是对皇上的惩罚不满，郁结于心；有人则猜测是皇上知道明王有疾，所以才把明王禁足，名为禁足，实为养病；也有人猜测，明王在杭州待了半年，到了京城就水土不服了……总之各色的流言风语纷飞。</p>
不过，这些话暂时也没传到王府里。</p>
皇宫——</p>
距离上一次帝后不欢而散，时隔半月之久，皇帝才踏进了皇后宫中。帝后摈退左右，关了正殿之门，殿中就剩下帝后二人。</p>
“我听说，皇儿的心疾已好了。”看着皇帝坐下后，皇后递了一碗温热的豆汤过去，“早些时候熬的豆汤，放到这会刚好，皇上有口福，正好就到了。”</p>
“是。”皇帝接了琉璃碗，“底下人方才还来传话，说今儿个，老六难得出了房门，去摘那什么……去摘枇杷了。朕可是掐着时间来的，真要有口福，皇后该一早着人去请朕的。”</p>
“臣妾还担心他萎靡不振，能出去走走也好。”皇后松了口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皇上说这话也真不觉违心？前几日臣妾可是着人去请皇上了，皇上说什么政务忙，一忙就忙到今日。”</p>
皇帝眨眼，舀了勺子吃着豆汤，“朕忙于西北那边的商贸之议，这事儿若是成了，好处颇多，朕自然得上心些。皇后着人来请那日，不是老六出事的时候吗，朕第一时间就把整个太医院派去了，没耽搁。”</p>
做戏做全套，帝后上回因为明王的事儿起了争执，皇后还被叱责了。今次的事情一出，皇后派人去寻皇帝，皇帝连面都不见，就说明帝后还有隔阂。</p>
百官有一部分就关注着帝后不睦，也挡去一些关注明王的视线。</p>
皇后“嗤”了一声，“那群太医，半点用处都没有。还是用的花影姑娘的药方，好歹是有效果，否则老六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呢！”</p>
“花影姑娘？”皇帝咽下口中的豆汤。</p>
皇后便解释了一番：“是当初在外救了老六的姑娘，这回也跟着一同回京了。臣妾本想着男女有别，便让上阳候以客礼相待，于上阳候府暂住，没想到这回出事，老六点名要花影姑娘去王府，为了照看老六，就在王府住下了。”</p>
“住就住吧。”皇帝不甚在意。</p>
皇后顾虑就要多一些了，不过一些也没必要同皇帝说，她微微叹气，转而说道：“臣妾初见时她赏赐了一番，不过如此看来，那点赏赐并不足够。”</p>
皇帝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皇后做主就是。”</p>
“臣妾倒是想着，赏她一个宅子，在京城也有个落脚之地。”皇后说道，“听说她是家中有父母兄弟，这番上京，全然是为了老六。”</p>
一介女子，为了老六而背井离乡不惜千里来到京城，且不论她真实抱着什么目的，只这么一说，便会让人觉得别有所图。</p>
“总归是救了老六，重赏吧。”皇帝道，“一个宅子，未免太寒酸了。朕以为……不如给她个名分。”</p>
“名分？！”皇后惊讶，“皇上慎言！什么名分，要什么名分？两人清清白白，皇上怎是要坏他们的名誉！”</p>
“啧，你急什么！朕也不是空穴来风。”皇帝淡定道：“她一介寻常百姓，能跟在老六身边，给她个名分，保衣食无忧就是了。”</p>
千里迢迢跟着老六进京，不是为了跟在老六身边，还会为了什么？不过念在她有功，要是给名分，肯定至少要给个贵妾，更甚者，给她个侧妃的名分。大不了，他做主赐婚就行了。</p>
“皇上！老六连正妃都没娶！”皇后不悦地提醒道。</p>
“那就给他娶妃。”皇帝道：“有个女子在身边照顾，肯定比现在方便。你做母后的，也不用这般日夜担心牵挂。正好，母后的寿诞将至，皇后正好相看相看谁家贵女可行。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成家立业了。”</p>
皇后被说得有些心动，男大当婚，“老六是适婚了，可他上边还有几个兄长未婚……”</p>
“啧，如今都是王爷了，又不是皇子，不必在意这个。”皇帝将空碗放在桌上，往皇后身边推了推。</p>
皇后看了一眼，拿了琉璃盏，又盛了半碗豆汤递过去，“老六的性子皇上也知道，不是他想要的，给了他，他也不要。正妃是要陪他一辈子的，还是要他自己愿意才行。”</p>
“皇后去安排吧。”皇帝接过豆汤，拿了勺子搅了两下，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算算日子，杭州的队伍快到京城了，皇后安排个接风宴吧。”</p>
皇后点点头，喝了两口豆汤，又问：“不知皇上届时可会给什么赏赐？”</p>
皇帝道：“自是论功行赏。”</p>
“那臣妾便安排歌舞。”皇后道。</p>
“杭州的事情，几句话说不清楚的。”皇帝把碗里的豆汤又喝了个光：“功过皆论，且看功大还是过大了。不过朕倒是听到禀话，这替老六暂管杭州政务的女子，是侍郎沈从文之女。”</p>
“沈从文，可是户部侍郎？”皇后对这人也有些印象。</p>
皇帝点点头，“正是。皇后知道此人？”</p>
皇后笑着点头：“如何不知？沈大人年轻俊美，又有才有谋，京中不少贵夫人打听他的家室呢。就连臣妾这儿，都有人求了臣妾，欲请臣妾做媒呢。”</p>
皇帝失笑：“那可不成，沈爱卿早有家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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