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是最和煦的，阳光总是刚刚好，风也是刚刚好。</p>
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是一片可人的青色，两边树木遮天蔽日似的撑着大片树叶，打在地上大片的阴影，连成了长长的一条阴凉道路。</p>
长长的阴凉道路左右都是青色田野，沿着长长的道路走到末尾，是一个大庄子。庄子青石灰砖红檐，门前挂着两个灯笼，纸糊的灯笼上写一个“沈”字，在皆是茅草屋的此处，庄子俨然是惹眼的尊贵存在。</p>
庄子里有个两进两出的宅子，宅子外又有一大片是空荡的仿佛花园的地方，其中有架着大片葡萄的藤架、一个不大的养着金鱼的水池、一个扎得结实的秋千、一棵树干得有两人环抱那般粗的银杏树……</p>
院子里有丫鬟小厮来往，每人的神情都是闲适的。有闲着无事的丫鬟坐在檐下说话，挑水而来的小厮将水灌进缸里后，转头跟不当差的丫鬟说笑两句……</p>
一个丫鬟从偏屋里头出来，站在门口扬声问了句：“老夫人的药熬好了没有，怎么还不送来？”</p>
厨房有个小厮冒出头来，探着半个身子：“要好了、要好了！姑姑等会啊！”</p>
“你这做事也做得忒慢，真是叫我久等！还有，不是吩咐去城里买蜜桔，买回来没有？”丫鬟笑骂道。</p>
另一个坐在檐下的小厮抬起手，从坐板跳下来，“今儿早上刚买回来了！奴才这便去取。”</p>
丫鬟就朝着正屋走去，笑着走向在石榻上看书的老夫人，提醒道：“老夫人可歇一歇，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再看下去对眼睛不好。”</p>
坐在石榻上的老夫人上身穿着广袖瓜子罗圆领和浅蓝色绣地紨布花锦，**是拗参针壁衣锦裙，耳上坠着一对翡翠耳环，手腕上带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腰上系着深褐色如意腰封。老夫人有一双凌厉的凤眼，面容爬有皱纹，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华。老夫人看着年有半百，鬓边不少华发，面无表情地坐在石榻上看书。</p>
这人正是京城沈家沈老太君。</p>
闻言，老太君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对在房里侯着的卫姑姑摇摇头，笑骂：“瞧瞧这丫头，如今连老身看书都管？”</p>
外人见着老太君，便会被其一身威严气势给唬住，许是连呼吸都得变得小心翼翼。丫鬟却是不怕她，笑盈盈地上前去，接过老太君拿开的书。</p>
“奴婢可不敢管老夫人，只是劝一劝。”丫鬟咧嘴而笑，人如其名，新梅一般的清甜。</p>
老太君收敛了笑容，这丫鬟的语气叫她轻易想起伤心事，于是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复杂。</p>
新梅知道轻重，见得她的目光变化，便不敢再继续作怪，求救似的看向在房里伺候的卫姑姑。</p>
卫姑姑知道老太君不会怪罪，却是担心老太君会陷入伤感，忙打岔着说道：“老夫人恕罪，这丫头伺候老夫人这么久了，向来是规矩的。奴婢说，便是在庄子上住太久了，才把这些个丫头给惯坏了。”</p>
沈老太君浅浅笑着，笑着吐出一口气，摆摆手，“老身还能不知道吗。无碍、无碍。”</p>
新梅自责于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惹得老太君伤感，便不敢轻易再开口。</p>
药跟蜜桔送进来，正好解了围。</p>
老太君吃过了药，含着一个蜜桔，又跟新梅要方才的书。</p>
新梅想把人劝着出去走走，犹豫了一番，没敢开口。看了卫姑姑一眼，她还是转身去拿书了。</p>
便是卫姑姑这自小侍奉在侧的人，这会子也怕触及老太君的伤心事，不敢轻易开口。</p>
沈老太君将自己掩入书中，一页接着一页。</p>
忽有丫鬟进来，给沈老太君欠身行了个礼，道：“老夫人，京城里有人来了。”</p>
沈老太君听到“京城”二字，眼里便闪过厌恶，掀了掀眼皮，问：“谁？”</p>
“宫中来人，还有，府里也来人了。”丫鬟意有所指地咬重了“府里的人”几个字。</p>
“府里的人来做什么？”沈老太君厌恶道，说着将书本拿开来些。</p>
“送了东西来。”丫鬟为难道：“还在门口，奴婢连人也一并挡在门口了。”</p>
“赶走。”沈老太君对卫姑姑说道，神色未掩不耐，又对禀话的丫鬟道：“把宫里来的人请进来吧。”</p>
卫姑姑跟丫鬟一并出去了。</p>
宫中来人是为了送帖子。</p>
沈老太君见着人才惊讶，“月华，你怎么亲自来了？”</p>
来的是太后宫中的月华姑姑，其是太后的左膀右臂，这么多年来随着太后在宫中过来。如今是太后宫中的一等宫女，身份可是尊贵。</p>
月华姑姑笑盈盈地行了礼，“奴婢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近来身体可好？”</p>
“不必多礼，你坐吧。新梅，奉茶来。”沈老太君扬了扬下巴，指着石榻对面的椅子，“劳太后娘娘挂念，老身已无大碍了。”</p>
月华笑着依言坐下，“老太君住到这儿来，奴婢可是找了好久，要是回去晚了，太后娘娘该说了。”</p>
“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沈老太君问道。</p>
“知道老太君您存了几分避世的念头才在庄子上住，太后娘娘却是要让老太君回去的。”月华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帖子，起身递到沈老太君手上，接着说：“太后娘娘的寿诞快到了，特派了奴婢来给老太君送帖子来了。”</p>
“原是太后娘娘的千秋。”沈老太君看了看在自己手上的帖子，道：“老身已经早已经着人备了礼，等会回去，月华帮我一并带回去给娘娘吧。”</p>
月华想到了她会这样说，便道：“老太君怎么连太后娘娘的千秋都不愿去了？太后娘娘特意派奴婢来，难道还是请不动您？”</p>
“如今老了，都疲于奔波了。”沈老太君摆手说道。</p>
月华“诶”了一声，“老太君年轻时候还上过战场呢，怎么也说这种话？太后娘娘说了，请您务必到场，太后娘娘千秋宴会那日，会给您一个惊喜呢！您若是不在场，可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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