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王爷的确受花影姑娘照顾，可是这话却是说不得的。这要是说出去了，外边要如何猜测王爷和花影姑娘的关系？”陈景焕的声音随着暗淡光线一晃一晃似的：“若是王爷真要这般做了，那是将为王爷处理杭州政务的沈姑娘置于何地？”</p>
方嘉策的身子一挪，肩头靠在榻面上，正面朝上，语气是未加掩饰的疑惑：“沈姑娘？”</p>
“沈双玉，沈姑娘。”陈景焕意有所指地解释，咬重“姑娘”二字。</p>
杭州那边称呼未出阁的女儿家是以“小姐”尊称，而京城这边则是以“姑娘”尊称，沈双玉沈姑娘，他的重点是京城里的沈姑娘！</p>
可令陈景焕万万没想到的是，方嘉策会还是一头雾水地问：“沈双玉……是何人？姓沈……可是京城沈家的人？”</p>
他迷茫不解的语气着实让陈景焕心里重重一下咯噔，陈景焕觉得自己此时脸色应当是变了个彻底的。他深深吸了口气，差点没缓过劲来，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下不得，难受得作痛，他不得不拍着胸口以作缓解。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嘉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玩笑意味，可方嘉策一脸的迷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半晌才吐出声音：“王爷，你这是怎的了？”</p>
方嘉策冷哼，“本王才想问你是怎的了！在本王面前说什么胡话呢！”</p>
陈景焕瞪大了眼睛，眼睛里盛满不可思议，他急急说道：“王爷？您忘了杭州城沈姑娘了？县丞沈大人的孙女、京城户部侍郎沈从文之女啊，王爷可是将杭州托付于她，让沈姑娘替您处置杭州政务……爷，你我都知道的啊，沈姑娘她更是京城……”</p>
沈双玉是京城人，他清楚地知道此事涉及过广，因此不敢随意说出口，便是在这般急切的时候，好歹也给止住了。</p>
方嘉策转了转眼眸，眼前不变的灰暗让他焦躁，亦是厌烦，神色不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沈姑娘，本王怎不记得！杭州政务，本王怎不记得交给了谁！本王要歇息了，不想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花影姑娘的事情，便按本王说的做！”</p>
“爷！您怎么会不记得呢！沈姑娘啊……”陈景焕忍不住将脑袋钻进已经摆放好了的幔帐里，急得手心冒汗。</p>
“够了！”方嘉策喝道，心尖尖冒出来的针刺一样的痛楚让他感到头皮发麻，奇异的感情堆积起来，又瞬息化为不耐：“你只需将花影给本王接到王府来就够了，在这儿给本王扯什么沈姑娘的做什么！怎的，如今本王都叫不动你了吗？”</p>
饶是陈景焕平时多么运筹帷幄，这回再也忍不住慌了神，“爷，沈姑娘奉旨北上，想来不日就能抵达京城，爷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沈姑娘她……”</p>
“给本王出去！”方嘉策当下发了火。</p>
月明星稀的夜里，寝屋里爆发出来的怒吼叫外面伺候的人吓得不轻，侧目猜测，倒也不敢靠近。</p>
陈景焕双脚一前一后地落在门口，他缓慢地回过身，合上房门。他目光复杂的盯着门扇看，月色如水，屋檐挡住了月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p>
院子里有丫鬟在，看他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弹，便上来询问是否有什么吩咐。</p>
陈景焕侧过头看着上来的丫鬟，是个眼生的，没想到在主屋这边侍候的人是陌生的。他想了想，道：“王爷已经歇息了，你们不要去打扰。明儿王爷要是醒来，召人伺候，你们再进去。”</p>
丫鬟略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为何是这人在安排，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p>
陈景焕脚尖往外一挪，问道：“蔺信蔺将军呢？可是知道他在何处？”</p>
那丫鬟想了想，道：“蔺将军这会许是回去房间了吧？奴婢刚才去厨房取饭，正好碰见蔺将军，过了这么些时候，想必已经是用完饭了。”</p>
陈景焕看了看天色，点头道：“我知道了。”</p>
蔺信的确是回了房间了，只不过房里还有两个人，两人是护卫长，正同蔺信商议着王府侍卫轮流当差的事宜。</p>
有外人在，陈景焕若无其事，还跟两人寒暄了几句。陈景焕进来的时候，几人也商议得差不多了。于是打了招呼，两个护卫长就先行离去了。</p>
陈景焕坐在桌前，一手搭在桌边，指尖正好扣在桌沿，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在喝水的蔺信。</p>
蔺信说得口干舌燥，倒了水一连喝了三杯，喉咙稍微舒服些之后，他才看向陈景焕：“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p>
陈景焕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又别开目光看向正燃烧着的烛火，半晌，他才说道：“方才，王爷要我去将花影姑娘接到王府来。”</p>
蔺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手又给他倒了一杯，“不是说，花影姑娘要到侯府住的吗？”</p>
今天陈景焕把人送去侯府的事情他也知道。</p>
陈景焕拿了水，下意识摸了摸如今还发麻的头皮，他看着不明所以的蔺信，道：“王爷失明了。”</p>
“嗯？”蔺信一杯水一口闷进口中，被他这么一打岔，梗在心口，疼得他猛拍胸脯，“你说什么？”</p>
陈景焕放开了手心圈着的水杯，闭上眼睛，疲倦地磨着两边太阳穴。</p>
蔺信呆呆地看着陈景焕，有几分恼怒：“你可别胡说八道！在驿站的时候，王爷可不还好好的吗？”</p>
他们用饭的时候，可是看着方嘉策行动自如的呢！怎么可能无端就失明了！</p>
“可能是你弄错了！”蔺信笃定道。</p>
陈景焕脑海中浮现驿站里头方嘉策的举动，以及今日的模样，凝重地摇摇头，“不，这怎么可能会弄错呢？王爷他今儿的样子，便是失明了。”</p>
“那该如何是好？！”蔺信的手还按在胸脯上，方才一口水疼得他还没缓过来。</p>
如何是好？陈景焕苦笑着摇头：“王爷的性子变得焦躁，劝不动了。得想个法子知会皇后娘娘。也许只有皇后娘娘能说服王爷治病了。至于花影姑娘，也只能去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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