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回京当日就因为在皇宫中顶撞皇上而被罚禁足，这消息传的飞快，也惹得京中各方人措手不及。</p>
被禁足其实说不上是多大惩罚，毕竟明王是皇上常有偏心的人，且到底是王爷。可是在这个明王刚回京的节骨眼上被禁足，可就说不过去了。明王遇刺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京中各方人在观望此事的走向，明王进京便犹如大石子落水，没想到水花没炸起来，就了无声息了。</p>
明王遇刺的事情还查不查？杭州的事情还追不追究？连场接风宴都没有？一个个猜测在不少人脑子里回旋，能想出个所以然的人没几个。只能盘算着再观望观望，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p>
掌灯时分，在不少人口中被反复猜测的方嘉策，正坐在圆桌前，侍奉的丫鬟将晚饭摆放上桌，他静静坐着，微垂着眼帘，就好像在端详桌上的菜食一般。</p>
“退下吧。”方嘉策忽然出声吩咐道。</p>
房里两个准备要侍奉布菜的丫鬟对视一眼，齐齐行礼，退出去了。</p>
听到脚步声远去，方嘉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片刻，才抬手摸索着拿起摆在他的右手侧的筷子。</p>
并非第一日失明，要适应倒也不难。只是上回失明已经是许久前的事情了，中间的正常日子才让他如今感到不适。不知夹的是什么东西，吃进口中尝出味道了才知道是羊肉。</p>
嘴里的羊膻味慢慢地带上了点苦味，他深深呼吸，将口中的羊肉咽下。筷尖在空中停滞片刻，朝着与前一次不同的方向而去。指尖微动，指着筷子行动，夹了个空。</p>
一次，两次……</p>
有脚步声。接着是推门声。</p>
方嘉策试探的动作一滞，手上的筷子慢慢往下，轻轻顺着筷枕，滑到了桌面上，他察觉到，又将筷子给放到筷枕上。</p>
“爷。”</p>
是陈景焕的声音。</p>
方嘉策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p>
陈景焕行了礼，然后走上来，“想必您不愿意让人知晓此事，只是如今爷您一人做事不方便，是以在下自告奋勇，一些寻常的事情，不如由在下伺候吧。”</p>
方嘉策面朝着声音的方向抿嘴，片刻不语。</p>
人坐得板直，脸也是板着，只是不难从眉眼神情中寻到几分惶然，这是多极尊贵高傲的人啊，竟是会有今日这般模样。</p>
陈景焕见他没有立即反对，便知他的确是不方便，心下酸涩，同时小心上前，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才拿起搁在边上的一双公筷。</p>
陈景焕跟着方嘉策少说也有四年了，四年光景，对于方嘉策的喜好也是心中有数。明王府伺候的人多是宫里出来的，多少知道明王的喜好，桌面上的菜色当然是按他的喜好来准备的，但是其中也有更喜欢的。桌上以酸甜口的手撕鸡肉为首，其次是酱焖羊肉。</p>
虽然是禁足，可菜色丝毫没有影响，一人用饭便是八菜两汤。</p>
陈景焕夹菜的速度不快，夹了东西放进盘子里，且会说一句是什么东西。</p>
方嘉策拿着筷子在面前同个地方的盘子里夹起东西就方便得多了，只要用筷尖转一下就能碰到食物了。他夹了东西放进口中，味同嚼蜡地吃着久违的京城的菜肴。</p>
陈景焕见此，便盛了汤送到他的手中：“王爷中午也没吃东西，多吃些吧，要不晚些时候该饿了。喝些汤，我瞧这鸡汤炖得肉都烂了，色香味俱全。”</p>
方嘉策忽然就觉得不舒服。他将碗放下了，道：“不喝了，本王吃饱了，你让人把东西撤下去吧。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用饭了。”</p>
“是……”陈景焕看了看桌上的鸡汤，眸光轻闪，缓了缓，扯起嘴角道：“王爷可要洗漱？在下让人去准备东西吧！”</p>
路上奔波，的确身子不爽快。想把人赶紧支走的方嘉策又犹豫了。</p>
陈景焕很有眼色地站了起来，“那我下去吩咐。”</p>
方嘉策失明的事情得瞒着外头，也就得暂时瞒着在明王府伺候的人。从前在皇宫里伺候他的人都被他带去杭州了，也就是说，京城明王府里的奴才并不能保证忠诚。方嘉策知道这个道理，陈景焕也清楚，二人心知肚明，因而近身的事是陈景焕亲自动手。</p>
陈景焕伺候得很周全，可算是无微不至，这反而是让方嘉策觉得不舒服。</p>
方嘉策洗漱过后，便躺上床榻，而此时不过戌时下。</p>
陈景焕灭了正屋的两盏灯火，进了寝屋，径直走去烛台，将烛火灭剩下一盏。继而，陈景焕走近床榻，拿了一条颇为轻薄的帕子在幔帐中轻扫，然后放下卷起来的幔帐。</p>
“陈景焕！”方嘉策背朝着外边，道：“你让人去将花影姑娘接到王府来。”</p>
陈景焕放下幔帐的手便是一顿，他嚅了嚅嘴，不解：“爷为何……皇后娘娘已让侯爷多加关照，侯夫人又是贤名在外，花影姑娘住在侯府是定不会被亏待的。”</p>
方嘉策闭着眼睛，语气依旧，“本王让你把人接到王府来，并非是问你意见。”</p>
陈景焕一噎，他看着暗淡光亮下自己拿着幔帐的手掌看了片刻，道：“爷忘了，您被皇上禁足了，王府外边围着一圈禁军，王府里的人是出不去的。”</p>
空气静谧了一会儿。</p>
陈景焕将幔帐放了下来。</p>
方嘉策道：“不会拦着的。”</p>
他说得自然而笃定，让陈景焕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p>
他是王爷，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只能去试一试了。陈景焕认命地重重点头，道：“好，那我便让人去……”</p>
方嘉策道：“你亲自去，也跟上阳侯说清楚了。”</p>
陈景焕道：“爷的意思是？”要他去跟上阳侯说清楚，可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王爷突然就要把人接到王府来的原因。</p>
方嘉策的身体动了动，只是细看也没翻动，“便说我受花影姑娘照料，一时离了人，诸多不习惯。”</p>
此言一出，陈景焕又急又惊：“王爷，你糊涂啊！”</p>
方嘉策莫名其妙，上下嘴唇一碰，“何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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