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细指拿着一根蛋黄酥，沈双玉看着雪清的身影，忽然歪了歪头：“雪清！”</p>
雪清身子往后一扭，她抬眼看着沈双玉，不解道：“主子？”</p>
沈双玉又咬了一口蛋黄酥，另一手朝雪清招了招手。看着雪清不加犹豫地走过来，她笑了笑，道：“禄雪、喻如，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雪清说。”</p>
“是。”二人齐齐应道。禄雪起身，朝喻如挥手，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p>
沈双玉将手上的蛋黄酥吃完了，又将琉璃盏里剩下的半杯竹叶青喝了，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这几日出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么？”</p>
雪清不解，思索片刻，问道：“奴婢不知主子是指什么？”</p>
沈双玉自己倒了杯酒，“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叫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模样。”</p>
雪清心往下坠的同时浑身一滞，咬了咬唇，缓缓跪下了：“主子恕罪。”</p>
她就跪在沈双玉的面前，距离不过两尺。原浑身的冷意被收敛了去，垂着脑袋，一句解释的都没有。她知道，主子既然这样问了，肯定是心里清楚，自己也不必解释了。</p>
“我这几日见你常常在堂后发呆，也几回见到你少了从前的果断劲，心事重重的。”沈双玉把白玉酒壶放下，转而端起琉璃盏，继续道：“怎的，是因为我要进京了，犹豫是否要跟我进京吗？”</p>
雪清忙不迭地摇头，摇得发髻不断晃着，仿佛如此才能证明并非如此。她又觉自己嘴笨说不好，不知要如何反驳，许多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说不出半个字。</p>
沈双玉也不急，等着她开口，手上琉璃盏里的酒喝完了，又倒了一杯，才听雪清磕磕绊绊地说：“奴婢，自从……不，因为侍奉主子久了，知道主子并非常人，奴婢……不，是主子对京城的事情，很清楚、很有把握……不……”</p>
雪清停住了，闭了闭眼睛，重新开口：“奴婢知道，羿四是京中的人，他才到主子身边，主子便将很多事情交给他，他……他比奴婢更让主子放心。奴婢似乎并不是，并不是那么得主子需要……”</p>
虽然磕磕绊绊，但好歹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了。雪清再不知如何说下去，如释重负又带了几分大不了就这样子的颓丧，狠狠咬着唇，只看着眼前的绣花鞋。</p>
沈双玉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了，琉璃盏里的酒喝完的时候，求证道：“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在我身边的必要了？”</p>
自己说这么多，的确是这个意思。雪清垂着脑袋，声音难得低沉沮丧：“是——主子恕罪。”</p>
没想到这丫头平素性子这么冷，倒是想得挺多。沈双玉无声笑了笑，点头道：“雪清，你跟我有半年了吧？”</p>
雪清松开唇：“是。”她舔了舔唇，尝到了血味，才意识到自己嘴唇出血了。</p>
沈双玉抿了点酒，“你跟我这么久，看着我可用的人多了，就担心自己跟着我，不能再为我所用了？”</p>
“是。”雪清闷闷道：“奴婢，奴婢跟凌邑、晖三打过，打不过凌邑，也打不过晖三。前几日跟羿四比过，也比不过他。”</p>
她技不如人，技不如那么多人。主子有那么多人能用，所以，也就显得自己是那么可有可无。</p>
她正自哀着，突然听到主子笑了。雪清奇怪地抬头看着，就见主子笑盈盈地看着她，她脸上一热，猛地垂下头。</p>
沈双玉好笑地看着她，“我还道是什么事呢。”</p>
雪清咬上了已经出血的唇，逐渐用力。</p>
沈双玉放下琉璃盏，又倒了一杯酒，然后起身，从书架上取下来一个小盒子，又从里头拿出来一个瓷瓶。</p>
雪清跪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而后，她看着主子将瓷瓶在琉璃盏边轻磕了磕，白色粉末飘在酒上。</p>
沈双玉重新坐下，当着雪清的面，摇了摇琉璃盏，而后对雪清挑了挑眉，问道：“喝吗？”</p>
雪清看了琉璃盏一眼，心里的赫然淡去了，她抬手接过，接过琉璃盏，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入腹，火辣辣的，她面不改色地双手奉上酒杯。</p>
沈双玉嘴边的笑意反而淡了，她接过酒杯，随手放在桌上，“反而松了口气？”</p>
“是。”雪清背部挺直，垂着眼睛如实答道。</p>
沈双玉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罢了，你能安然些就好。再有下回，便叫你去外头跪着了。”</p>
雪清抿嘴，道：“奴婢知道了。”</p>
沈双玉笑道：“既是暗卫，从前称‘属下’，怎又自称‘奴婢’了？”</p>
“随禄雪姑娘她们叫的。”雪清小声道。</p>
“你是我身边第一个女暗卫，不用随禄雪她们叫。”沈双玉道。</p>
雪清弯了嘴角，“是。”</p>
新上任的杭州州同姓庄，名阳平，是梁湾提名、晖三也说这庄阳平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庄阳平一开始只是在梁湾手下当差，在沈双玉管事之后，庄阳平才被提拔上来独自担事。</p>
既然梁湾跟晖三这么作保了，沈双玉也就重用了。</p>
庄阳平是个年过不惑的男子，只是个昔年因为得罪了考官而落榜的男子。早就成了亲，膝下有两女一子，倒是那个为了他进京科考不断做活的妻，甚至熬坏了眼睛跟身体。</p>
腊八那日任命文书下去，听闻庄阳平的夫人在家里哭得不能自己，还拉着三个儿女朝着画楼所在的北边磕了三个头。</p>
于庄夫人而言，她耗费心力供丈夫进京科考，可别说为皇上、为朝廷、为百姓效力的目标了，丈夫却因为出身贫寒而得罪考官，考场都未下就被抹去了资格。若说不恨，那是假的。</p>
十年寒窗苦读，居然在临门时都不得进，被人踢出考场。庄阳平如何能不恨？他便上京兆尹府，意图求一个公道。结果连京兆尹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赶走了，反而后来被那考官得知，险些被人打死。若非明王所救，他估计连命都丧在京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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