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的月亮最是明亮，圆盘一样挂在天空中。</p>
沈双玉抱着六出走出厅堂，一整日待在厅堂之中，出来时徐徐的冷风乍的一吹，倒是舒爽。不过亦步亦趋出来的田秀拿了大氅给她披上，也没冷着。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是又大又皎洁，漫天星辰。</p>
月还是故乡明。</p>
圆月虽亮，漫天星辰虽好，可还是不如记忆中京城的月亮明亮。</p>
沈双玉垂下眼睛，似乎是叹了口气。她抚了抚怀里六出，指尖刮了刮六出的脑袋，许是力气大了些，六出低低唤了一声，扭着脑袋望了沈双玉，又转开脑袋，用尾巴对着沈双玉。</p>
喻如提着个食盒过来，道：“小姐，厨房做了点心，小姐吃一点？”</p>
沈双玉撩了一下裙子，就依着扶栏坐在上边，“放这里吧。”</p>
喻如就拆了食盒，从里头拿出两碟点心出来，一碟是牛乳糕，一碟是梅花酥。两碟点心做得都是精致，点心的大小也正好一口一个。</p>
沈双玉看到牛乳糕的时候，目光一暗，可转瞬时又淡然了。她将六出放在木栏上，拿了帕子捏了块牛乳糕起来，送进口中。</p>
六出被放在旁边，可转了两步，又跳上了沈双玉的腿上，转了转脑袋，盘腿窝下来了。</p>
沈双玉一边嚼了牛乳糕，宠溺看了六出一眼，抬头再次看向天空。望上去的时候，正好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烟花，红色的烟火成的光亮映出来，沈双玉的黑眸也映着明亮的红烟火。</p>
禄雪送了今日王府送来的帖子，是翟宏世子送来的。</p>
沈双玉看过后又将帖子拿给禄雪：“去回了，说近日事忙。明王府不是送来一筐新鲜果蔬吗，选些出来送去翟宏王府，便说是答谢元宵的菜肴的。”</p>
便是回绝了。禄雪拿了帖子离开了。</p>
翌日，天晴。宁夫人早早就来了画楼，她是应沈双玉的话来的，谈的正是微城学堂的事情。</p>
“消息已经是放出去了，过了正月就开始招人了。八个县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据我所知，都大多高兴着。不过，去学堂做活的人要先确定下来，这些后备的事情确定下来了，才能无患的让孩子上学。”沈双玉说道。</p>
有人高兴，有很多人很担忧。上了学堂可就是能改变命运的好事，更何况是免费的读书，还能饱腹。这对于无数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个泼天的机会，要是更幸运些的或许还能出几个寒门学子。毕竟名额有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学堂的。</p>
宁夫人道：“就此事有些争议。我跟梁大人说过，要是让微城那些流离失所、孤身一人的百姓进去做事，或许会有异心。学堂里要是有异心的人存在，对孩子而言可就危险了。”</p>
沈双玉问道：“那夫人以为呢？”</p>
“不如买奴才来伺候吧。”宁夫人想了想道，又继续说：“买了奴才，才能让在里头照顾的人没有异心。若是奴才，才方便使唤。”</p>
沈双玉摇头道：“便是奴才也难保证便没有异心。再说了，我创办这个学堂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微城雪灾，导致太多人流离失所了，我想让这些百姓有地方可以住、有事情可以做。若是把微城那些百姓弃之不用，反而是去买奴才去做事，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p>
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道：“那不如也让这些百姓签下契约吧？若有异心，便牵连家人，问罪三族如何？就是怕微城的百姓对此有意见，会不会认为官府是不信任他们？”</p>
微城雪灾的确让许多家庭破灭，多的是一家几口剩下几个人，可是绝不至于三族全无的。牵扯三族的性命，便必有了顾忌。</p>
“未尝不可。”沈双玉颔首。</p>
“那便让他们签契约吧，若有与外人勾搭的，就追责三族？学堂要接受这么多的孩子，地方不小，需要不少人手。估计单单安排人手的事儿，至少就得花十天半个月的，快不了。”宁夫人道。</p>
沈双玉点头：“交给你去处理了。也并非一定要等全部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了才能招生，正月底就可以筛选了。”</p>
宁夫人点头，看着沈双玉怀里的猫儿，道：“说到招生，我家那口子说，倘若学堂不面向乡绅贵族的人，许是难能长久开下去。”</p>
“别的州府我的确是管不了，可是杭州城，如今还是我做得了主的。学堂是官府所置办，本来进入的人数就不多，要闹的话，官府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沈双玉摸着六出的脑袋，“至于乡绅贵族这些，也不必让官府费心，真要闹起来了，给些补贴也未尝不可。”</p>
民不与官斗，杭州又是蕃地，想必不会真的闹起来的。</p>
“我家那口子还是比不得沈小姐，他啊，做事情还是有些瞻前顾后了。还是沈小姐这般好，干脆利落。”宁夫人笑着叹了一句。</p>
“夫人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宁大人性子谨慎些，这可是大好事。大人为官多年，看的东西多了，又岂是我能相比的？”沈双玉微微笑道，看着宁夫人摆手，她才道：“以后学堂有什么事儿，就得劳烦夫人跟梁大人了。”</p>
到底是宁知州的夫人，知道的事情会比较多。就好比，沈双玉将要离开杭州进京的事情，她便知道一些。知道一些，所以并不惊讶沈双玉这类似于托付的话。</p>
“不敢辜负沈小姐信任，我自当竭尽全力。不知沈小姐什么时候进京啊？”宁夫人闲话着说道。</p>
沈双玉松开六出，端了茶水喝了两口，“还没定，看情况吧。”她说着，又将六出抱起放在臂弯。</p>
禄雪正好进来禀话：“小姐，翟宏世子来了，在门口求见。”</p>
沈双玉眉头一皱，指尖刮了刮六出的脑袋。</p>
宁夫人将“翟宏世子”这名字听进心里，看了看沈双玉姣好的侧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于是一副了然模样地点了点头，起身道：“沈小姐忙吧，我便先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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