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雪将热乎乎的姜撞奶放到了沈双玉的桌前，“厨房提议说今晚吃锅子，奴婢也来问问小姐的意思。”</p>
沈双玉笑着看向晖三：“那可是正好了。叫厨房多准备一些东西，也叫一些个暗卫一起用饭。还是把宴席摆在房里吧，烧个地龙，不会冷了。你们几个也一起，凑个热闹。”</p>
画楼别的不说，每间房间都设了隔板，地龙藏在石椒下边。只要一点上地龙，房里就不受寒气，暖和得很。有一层隔板，也就冬暖夏凉，不必担心冷暖的问题了。</p>
禄雪看了看晖三，也没有推辞陪着沈双玉一起用饭的荣幸，“不知有几个暗卫？奴婢好去安排。”</p>
晖三掰手指，“我，跟晖七，再带两个暗卫。四个，四个人。”</p>
禄雪点点头，道：“那奴婢就去安排了？”</p>
“可不用安排得太早，还有事儿要做。”沈双玉提醒道，挥手示意晖三快去办事。</p>
于是晖三跟禄雪一同离开了。</p>
等得晖三回来了，还带着从病营带来的王医女和从牢里带出来的匡固。</p>
王医女走在前边，匡固走在后边。匡固一路跟着，左看看右看看，一路走来两边的风景都很引他的注意。每当看着什么东西，他的眼睛里都像是在发光似的炯炯有神。</p>
天已经灰蒙蒙的了，画楼里一楼烛火明亮。</p>
厅堂中，沈双玉坐在右侧的首位，正拿着一盏白玉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慢慢饮茶。</p>
王医女进了来，被屋子里的暖气熏得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走近了，给沈双玉行礼打招呼。</p>
沈双玉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着说话。她则是转过眼眸看向落后的匡固，匡固站在厅中，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见到王医女坐下了，他也抬脚走过去就要坐在王医女的隔壁。</p>
沈双玉出声叫住他：“你叫做匡固，是吗？”</p>
匡固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愣住了，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来，见到沈双玉，瞪大了眼睛又多看了几眼，不甚确定地试探问道：“你叫我吗？”</p>
沈双玉点点头，笑了笑，又看向王医女，吩咐道：“你给他诊一下脉，看是否有得了疫病。”</p>
“疫病”两个字让王医女一下子沉下脸，看着匡固的目光里带着防备和警惕。不过，还是向匡固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而后，简陋又快速地诊了脉，一番检查。</p>
末了松了口气地对沈双玉道：“并未染上疫病。只是，他的肺有很严重的旧疾。就算是要诊治，也是很难治好的。”</p>
一年大水，匡固险些死在水中。大水没带走他的性命，但还是留了疾。不仅是肺，还因为发热太过而烧坏了脑子。沈双玉知道他的情况，也没有追问王医女，而是看向了坐着呆呆看着自己的匡固，问道：“匡固是从哪里过来的？”</p>
匡固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粗布衣裳，脸上手上也都干净，脚上也是一双崭新的布鞋，明显就是已经清理过了。沈双玉跟他说话，他就紧张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唇，双手拽了拽衣角，小心翼翼地答道：“从黑屋子里、里出来的。”</p>
沈双玉问：“你怎么会在黑屋子里？”</p>
匡固吸了吸鼻子，眼睛往上看，想了想，说道：“我，我在酒楼。酒楼的人都、都被抓……”意思就是，因为我是长云酒楼的人，所以被抓了。</p>
“酒楼的人为什么会被抓了，你知道吗？”沈双玉循循善诱地问。</p>
王医女也跟着一直看着匡固，和沈双玉一般等着匡固回答。她觉得，这个匡固的智力委实低了些，就只是寻常一个问题的回答他也需要花不少气力。</p>
匡固低着头思索了许久，指尖不知不觉地缠在了一起。</p>
好一会了，他才说道：“我知道了，是因为，因为有病。酒楼有病。都被抓了，不，不止是我，好多人，好多人被抓了。”</p>
沈双玉眼眸轻闪，笑了笑，说道：“是吗？酒楼的确出了疫病，可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吗？”</p>
匡固没有立即回答，就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沈双玉。在“有”和“没有”两个选项之间还抱有疑惑，不知该选哪一个。好像沈双玉的脸上写着他要回答的答案似的，得看仔细点才能辨认。</p>
沈双玉任他看着，然后听他回答：“有。”</p>
“哦？”</p>
匡固咬着嘴唇，想了想，费力地说：“我是酒楼的人啊。酒楼做错事情，我也是有、是有错的。”</p>
沈双玉摇头：“你有没有将不是干净的碗筷拿去给别人用？”</p>
疫病这种东西传染性强，用过的器具都有可能会传染给别人。疫病盛行的时候，沈双玉便下了令，所有人，不论是外面的饭店还是百姓家中，吃的喝的东西都要用水煮过才行。因为事关重大，沈双玉还特地加上一句，违者重罚。</p>
结果长云酒楼就出了事情了，吃出了不少得了疫病的人。</p>
匡固倒是理解了这话的意思，连忙摇头摆手：“我不曾！我不曾！我只是砍柴、挑水的……”</p>
“可有人瞧见了。”沈双玉为难一笑：“有人说是你把没有清洗好的放进了已经洗好的碗筷里，碗筷没有煮过水，才害得那么多人被传染了疫病。有人说，都是你的错。”</p>
匡固的脸色没一会就变了，失落地低下头：“可是，不是我……”他很快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双玉的脸色，然后问道：“为什么算是我的错？”</p>
沈双玉道：“会去搬碗筷的人，应该是没几个。而你又是最常去搬碗筷的人，怀疑你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p>
匡固咬牙，眉心紧锁，脸都憋的通红了，他恼道：“不是我！不是……”</p>
“你说不是你，那你可有什么证据？”沈双玉将茶盏放下，又抬起眼睛来看着匡固。</p>
匡固又是静坐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指尖在空中虚点了好几下，“我，看到了。”</p>
“看到什么了？”</p>
“大娘整理碗筷。”匡固一边回想一边说：“她，有坏的，放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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