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冷笑，“我只是好奇，祖母病重，四叔去探望过几次？祖父上回生病是因为四叔，今日生病还是因为四叔，四叔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p>
沈奇武恼恨：“我做了什么？是你祖父自己要生气，我又有什么办法！今日之事更是可笑，我不过是说了事实，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是他自己想不开，与我何干？”</p>
沈辰眼睛泛红，“呵呵，幸得祖父只是昏睡过去，要是祖父被气出个好歹来，四叔你……万死也难辞其咎。”</p>
沈奇武看他模样，一时不敢再说什么。</p>
沈辰握了握拳头，接着道：“五姐儿的事情，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的！四叔，你最好是祈祷五姐儿回来，否则……”</p>
“否则什么？否则什么！”沈奇武怪叫道，越发恼怒，叉着腰恼恨地喊道：“你是我侄子，你怎么能这样子跟我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沈双玉她不是咱们沈家的人，凭什么再回来！你不是已经去问过你母亲了吗，你还跑来跟我犟？我才是你的亲人，沈双玉她、她什么都不是！”</p>
沈辰冷眼相看，强调道：“她是我妹妹！”</p>
问没问过母亲、得到怎样的答案又如何，她从小到大就是自己的妹妹，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会是。</p>
真是固执到令人厌恶！沈奇武心下恼恨，直道他太傻，想着沈辰对自己的不敬，便讽刺道：“你当她是妹妹，把你当哥哥了？你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如今有能力了，咱们这个家在她眼里也什么都不是。你信不信，她这一次这么离开了，你要是去找她，她见都不会见你！”</p>
信不信？沈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眯起眼睛结束了二人的争执：“玉瑾院是五姐儿的院子，五姐儿离开，东西却还在，四叔还是别待在这里的好，惹人猜忌。”</p>
沈奇武还想继续说，但想了想，过犹不及，便甩手离开：“这么个破院子，有什么东西是能叫人想的？”</p>
几个小丫鬟怯怯地站在屋檐下边，看着四老爷扶手而去。又看着二少爷站在原地看着正屋，一动不动地站了两刻钟。</p>
许久，沈辰终于回神，垂下眼睛看着地上的碎雪，再抬头时就看到了在屋檐下的丫鬟们。</p>
小丫鬟们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忽然就有一个男人出现，接着几个大丫鬟就都走了。剩下她们这些人，消息不通，好不容易才打听回来一点消息，原来是四老爷说五小姐与沈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还把五小姐给赶走了。</p>
五小姐被赶走，大丫鬟们都不在了，可是她们怎么办？福婶都说了家里的奴才要减少了，她们会不会被卖掉？还是会被派到农庄去？不论哪一样，都是她们害怕的。</p>
沈辰却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就打算离开。</p>
小丫鬟鼓足了勇气问道：“二少爷，我们小姐她……她还会回来吗？”</p>
沈辰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会了。”</p>
小丫鬟欣喜地问：“那，那奴婢们是继续留在玉瑾院吗？”</p>
沈辰环顾了玉瑾院一番，道：“就都留着吧，别叫五姐儿回来了，这院子脏兮兮的。”</p>
几个担惊受怕了好久的小丫鬟面面相觑，绷紧的心弦松开，更有喜极而泣者。</p>
话说回画楼。</p>
在画楼里伺候的人不多，是沈双玉自己的五个丫鬟，有王府的一个厨子和四个妇人，另有四个侍卫守在一楼。整个画楼如此一来，竟是不比玉瑾院差分毫。</p>
禄雪等人都跑去收拾东西了，将搬进来的东西摆放到各处地方去，几人忙上忙下的，却是跑得不亦乐乎。</p>
沈府虽然好，但是那是一整个家族的人住的，规矩繁多不能行差踏错。可是在这画楼里，最大的人就是自家小姐，不用担心会被找茬云云。</p>
晖三坐在院中，啃着从外边买回来了热包子，就见在二楼的沈双玉站在窗边朝他挥挥手。晖三立即站起来，刚吃了一口的包子直接往嘴里塞进去，快步往前走上二楼。</p>
沈双玉又往画楼四周看了几眼，才将窗户给合上。</p>
没一会，晖三就爬上二楼楼梯了，口中的包子已经咽下去。他往右拐，敲了敲书房的门才走进去。</p>
“主子，您找我？”晖三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p>
沈双玉点点头，在书案前坐下，朝他招招手：“这些就是长云酒楼里所有人的身世是吗？”</p>
晖三探出脑袋看了一下，继而点头：“是。属下发现里边大多是杭州本地的人，但是也有四个人是京城人士、有两个是柳州人，属下留了个心眼，就让人去身边这六个人，只是这些人不是家世清白，就是没有家人。”</p>
“就连这些人在赴杭州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也都给查出来了。只是属下觉得，查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没什么有用的。不过都是不能确定的，属下觉得还是得您再看看？”晖三指着其中一张写着一个柳州人的纸说道。</p>
沈双玉翻了翻，将晖三说的六个人挑了出来，“能够碰到酒楼里碗筷的人太多了，就暂且从洗餐用之人开始看。我方才看了看，后厨的管事有二，其中一个是京城来的，不过你既然说了这六个外地人并没有哪里不妥，那姑且就先越过他……”</p>
晖三点头，忽然一拍手，道：“能碰到碗筷的……属下忽然想到一事儿。当日去长云酒楼的时候，并未提前说。因此去到哪里的时候，酒楼是照常营业的。属下去后厨看的时候，见到洗碗筷的人是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有些瘦弱，另一个虽然说是正常体型，可想必力气也并非是个大的。”</p>
沈双玉将纸放在桌上，指尖压了压：“所以呢？”</p>
晖三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小出来，“酒楼的碗篓有这么大，瓷碗不轻，真要放满了碗筷，按照女人的力气，是不容易搬动的。但是那一日，后厨的管事有意在我面前去搬东西，看他搬得困难，并非是搬习惯的模样。想必平日里搬这些碗筷的，另有其人。”</p>
沈双玉半眯起眼睛思索，目光落在面前的一叠纸上，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个。她垂下头仔细翻找，纸张在她的指尖滑过，她无言地拿出来了一张纸。</p>
匡固。</p>
就是这个。沈双玉将这张纸拿了出来，这纸上写的都是匡固的信息。出身农户，自小跟田地打交道，一年遭旱、一年遭蝗，家中薄田赔尽。翻年被卖，正值大水，落水被救后，智若稚子，身高八尺，力大。三年前进长云酒楼做苦工，负责砍柴挑水等重活。</p>
沈双玉的指尖在“匡固”二字上点了点，抬头对晖三说道：“匡固这人，是酒楼的苦工。所谓苦工，就是将酒楼的苦活累活都包圆的人，这种搬碗筷的事情，或许就是他在做。”搬碗筷这种事情没人愿意做，肯定会互相推脱，只要推脱，最后就是那个身份最低下的人做的。</p>
而匡固是酒楼的苦工，智若稚子，就是被人欺负了，估计也没有意识到是被欺负了，更别说是反抗了。</p>
晖三看了看这个匡固的信息，想起了这个名字对应的人是谁，皱眉道：“主子，他脑子有问题，脑子有问题的人，那个洗碗的婆子给他一个包子他都能乐呵半天，他这种人怎么会想到去害人呢！”</p>
沈双玉摇头：“或许他真是智力稍有欠缺而不如人，对人未抱恶意，可是相对的，他也很容易被利用。若是有人找他，指使他将下了毒的茶水送到别人手上，东窗事发了，他说不清楚，就得别认定是凶手而给人顶罪了。”</p>
晖三看着手上的纸，若有所思。</p>
沈双玉挥挥手，道：“你去吧，先把这个匡固带来见我。再去病营把王医女给请过来。”</p>
晖三将纸给放回桌上，“属下这就去。”</p>
沈双玉又将一叠纸给整理整齐了，急急补充道：“回来的时候，给我买两坛竹叶青回来。”</p>
晖三抓抓头，“您要喝酒啊？”</p>
“贺一下乔迁之喜。”沈双玉坦然道。</p>
晖三眼眸一转：“既是要贺乔迁之喜，那属下能否也来蹭一蹭？”</p>
一楼的院子最里是个宽敞的院子，只要在院子里摆上几桌，就有得吃喝了。</p>
沈双玉思索片刻：“既然如此的话，也把晖七也喊来吧，辛苦他一直守在驿站那边。嗯，那两坛酒就不够了，多买些回来。”</p>
晖三无有不应的。</p>
正此时，禄雪走了进来，问道：“买酒？小姐要喝酒吗？”</p>
沈双玉咳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p>
禄雪笑笑：“奴婢想着小姐今儿中午没吃饭，便去了厨房看看，给小姐带了一碗姜撞奶来。厨房提议说今晚吃锅子，奴婢也来问问小姐的意思。”</p>
虽然到现在，出来独自住这个事实还有些难以接受。可今日也是她们小姐出来自己住的第一日，小姐本就是受委屈出来的，她们就要更加周全地伺候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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