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王氏撕心裂肺地嘶吼，狂怒又无能地只能冲着沈双玉发泄：“你害死了楚氏、害死了二姐儿，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眼下，你竟又要害死奇武，你就是个克星！扫把星！”</p>
银屏站在一边，听着沈王氏说完，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五小姐，你……你什么时候……还是赶紧离开吧！奴婢伺候老夫人已经久了，实在见不得老夫人成如今这副模样。老夫人也是对你仁慈过的——早知你，当初二小姐把你推下水的时候，奴婢就不该求老夫人，叫了大夫去救五小姐。”</p>
银屏脸上表情平淡得很，隐隐有笑意——苦涩的笑，就好像的确是在后悔当初劝沈王氏救沈双玉的举动。</p>
当初要是她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当初怎么会要做这后患无穷的事！</p>
沈双玉的身体窈窕高挑，比年岁更长的银屏要高一些，凤眸往下，看着银屏的姿势就多了几分睥睨的意味。</p>
“当时有大夫来救我？”沈双玉好笑地问道，又较真地侧过头看了禄雪一眼。</p>
禄雪上前一步，答道：“回小姐的话，当时的确有大夫来了。只是大夫看着小姐情况已是不好，只说回天乏术，便扬长而去。”</p>
要是真有救治，真把原来的那个沈双玉救回来了，哪里会有自己的事儿？</p>
沈双玉便回过头，讽刺地看看银屏。</p>
银屏面露惊讶，没想到会是这样，又嘴硬道：“那也是派了大夫去了，可是老夫人的仁慈了。五小姐难道不能念在老夫人的仁慈上，不要步步紧逼了！五小姐……难道真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吗！”</p>
沈双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沈王氏，无声笑了笑。</p>
沈王氏还在重复地嚷嚷：“你是克星、扫把星！你不是我们沈家的人——”</p>
尖锐声音在耳边刮过。沈双玉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她熟悉的床榻上的雕花。有个柔软的东西在脖颈间缓缓地蹭着，沈双玉垂下眼睛，挪开了一看，没想到看到的是六出。</p>
她挪动了，赖在她脖颈处的六出就被慢悠悠地挪动了脑袋，被她惊醒了的模样，缓缓叫了一声：“喵……”还是从前的奶音，叫得人心尖被羽毛拂过一样痒痒的。</p>
沈双玉从暖和的被褥里伸出手来，逮着六出摸了摸，把六出揉得脑袋耷拉在床榻上。</p>
只是六出的耷拉一下就过去了，很快自己的玩起来了，翻着肚皮起来，沈双玉的指尖就在上面挠痒痒似的抓，六出就扯着奶音叫了几声。</p>
猫声把外边守夜的禄雪就叫醒了。禄雪抱着膝盖坐起来，往外边一看，天还没亮。她模糊地揉揉眼睛，往六出的窝里看，没看到窝里有猫，而耳边是六出的叫声，她一下子就清醒了。</p>
这小祖宗是跑去吵小姐了？</p>
禄雪小心地打开床幔，想把六出给逮出来，没想到一打开，就见到一人一猫都还躺着，不过已经玩起来了。</p>
禄雪问道：“六出可是吵醒小姐了？”</p>
“没有，还是我吵醒它呢。”沈双玉看看禄雪：“拿水来洗漱吧。”</p>
禄雪应了声，将床幔给打开挂起来了。</p>
沈双玉吸了吸鼻子，往被子里缩。</p>
六出叫了两声，继而翻身起来，往被褥里钻。</p>
沈双玉眼睁睁看着小猫钻进被褥里，脑袋撞到自己的腹部，又扒拉着她身上的亵衣。沈双玉宠溺地笑笑，六出小心地收着爪子了，她也就随着它闹了。</p>
禄雪伺候洗漱的时候，六出还赖在沈双玉的怀里没出来。直到绾发的时候，禄雪说道：“小姐没在，六出整日睡觉发呆，小姐一回来，这家伙就精神了。”</p>
不仅精神了，还一直闹着引起注意，赖在沈双玉的身边不走了。</p>
沈双玉笑笑，摸了摸六出的脑袋，“这家伙有灵性。”</p>
“是啊！六出是有灵性的。”禄雪应道，将半顶发都挽上去了，拿了发钗别上，又说道：“可是，小姐，您不觉得六出好像长不大吗？都养了好几个月了，六出吃的不少，也不爱动，按说应该要胖起来才对……”</p>
总而言之，就是六出长得太慢了，比起其他的猫儿，它就好像是长不大一样。</p>
沈双玉低头看着，六出撒娇地歪在她的身上。它无忧无虑似的歪腻自己，不由得心生愧疚。这猫不过是寻常的野猫，也不是那种特殊的那种会养不大一样的猫，可它却成了这样……</p>
是因为自己。</p>
喻如跑了进来，禀道：“小姐，王府来了人，送了药过来，说是小姐您要吃的。还有一些炭火，都送到咱们玉瑾院来了。”</p>
沈双玉的注意力因此从六出身上移开，眸光闪了闪。药她是要吃的，炭火也是要用的，这东西送得也是合适，让她没有生出拒绝的意思。</p>
“收着吧。”沈双玉道，回过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p>
脸色已经好许多了，精神略有憔悴。明明就是自己熟悉的面容，可是一瞬间又好像变得很陌生。</p>
喻如得了答案就出去了。</p>
禄雪从匣子里拿出了梅花红宝石簪子，将正顶青丝都挽起来了。</p>
沈双玉看着铜镜中的红宝石簪子，暗淡无光的眼里慢慢恢复了神采。红宝石娇艳，衬得她的肤色更白皙了。</p>
“老夫人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消息？”沈双玉磨着六出的耳朵问道。</p>
禄雪一顿，摇摇头：“没什么消息啊。老夫人从中风开始，柳阳院都封起来了。哦，倒是欢姨娘和沈妍小姐偶尔会去，不过并没有让她们进去，倒是银屏会跟她们说老夫人的情况。”</p>
银屏从当初那件事开始就跟了自家小姐，在禄雪眼里，也算半个自己人了。</p>
沈双玉笑了笑，“既然她们要尽孝，那就顺着她们吧。下次再去的话，就直接放进去吧。”</p>
禄雪想了想，老夫人都中风了，连大夫都说很难恢复正常了，欢姨娘她们再怎么作怪，也是找不到自家小姐麻烦的。</p>
禄雪道：“好，奴婢吩咐下去。那小姐，还是要让银屏一直在柳阳院伺候吗？”</p>
“银屏跟着老夫人久了，应该也不会轻易换主。随她吧，她要是想要换个地方伺候，那就给她换吧。”沈双玉道。</p>
银屏伺候沈王氏是大丫鬟，换个地方可就不一定了。</p>
“银屏也到了适龄婚假的年岁了，这两年应该也就放出去了。”禄雪皱眉道：“要是老夫人一直没好，那她要一直留下来伺候吗？”</p>
“看她自己的意愿吧。”沈双玉说罢，又若无其事地问道：“当初我落水，有大夫来玉瑾院吗？”</p>
禄雪收拾手势的动作顿住了，干笑道：“小姐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p>
“有吗？”沈双玉侧头看着她。</p>
禄雪以为她是要追责，不过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小姐再生气应该也不会太较真，于是如实答道：“当时小姐落水，好容易救起来了，因为在水里太久了，已经是命悬一线了。夫人请了大夫来，那大夫留了药就走了，听闻那大夫跟夫人说，小姐怕是熬不过来了……”</p>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p>
见沈双玉面无表情，又说道：“小姐是有福之人，怎么可能会熬不过来！瞧瞧现在，小姐不是好好的嘛！”</p>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的福气在后头呢！</p>
沈双玉听罢就笑了。她也真是的，无端去深究一个梦，于是将做的梦划入忘记的范围。</p>
六出舒服地发出“呜咽”声，脑袋越发往沈双玉的怀里拱。</p>
沈双玉将六出抱起来，小猫的琉璃眼眸美丽极了。被沈双玉抱起来，它乖巧地看着凑近来的脸，也不叫唤。</p>
沈双玉看得心喜，在它的脑袋上亲来一下。</p>
六出眯着眼睛，两只爪子搭在沈双玉的手上。</p>
今日是腊月二十五，年关将至。而疫病也离远了，大街小巷都热闹得很。</p>
午后，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p>
“公子是沈家的女儿。”</p>
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一瞬间茶余饭后的话题好像都成了这个。</p>
有不明白的人就问了，“公子”是谁？</p>
这问题实在是太好回答了，公子自然是杭州城如今的管事了。就是审问前永县县丞的公堂上，在州府旁听的那个矜贵公子。</p>
那日去了州府旁听的人都知道，那公子有多矜贵。</p>
公子的容貌精致到妖冶的地步，而浑身上下全是华丽贵重的物品。而当日那公子穿的大氅是兜罗锦鹤氅，有识货的人便大肆解说了那料子有多难得贵重，而那公子刚下马车的时候也被人看到了，公子拿在手上的手炉上边足足镶了八颗宝石，要知道，一颗宝石就足够寻常百姓家一人一世的开销了。</p>
要说那么精致妖冶的人是个女子，反而是要比说他是个男子要更让人相信。可是相应的，这消息又更让人奇怪——一个女子怎么就成了杭州管事呢！</p>
而且，是沈家的女儿？沈家哪个女儿有这个本事。好似近来很多事情都是跟沈家有关的。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更让人大感意外，直呼意外。</p>
大街小巷因这一消息几乎沸腾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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