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的出身多少有些不堪，但皇帝对九个儿子都抱了希望的，个个都是倾注了心血的。排行在中间的康王也不例外。</p>
康王府在京城东面的方向，王府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p>
六个皇子封王之后，各自有了个封地之后，也在京城里有了各自的府邸。除了明王，其他人都住在京中了，也在朝廷中担任不大不小的官位，各自进了六部历练。</p>
到了年底，康王所在的礼部忙得厉害。他进出皇宫的次数多了，几乎每一日都进出一两次。进出得多了，也就知道皇宫里如今的气氛是有多么压抑，有多么紧张。</p>
京城的雪大，寒风呼啸，房里点着几盏烛火，房里因此明亮。奔波了一日，康王正跟两个幕僚坐在一起用饭。</p>
冬日里饮酒是最舒畅的。</p>
康王也正好，对酒有兴趣，隐约有些嗜酒。其中，对竹叶青最为心怡。康王府里如今特地开了个酒窖，里头的酒当属竹叶青最多。</p>
两个幕僚都不太会喝酒，不过陪着康王喝酒，两人轮着喝，也没喝很多。</p>
康王吃了一口菜，又喝了杯竹叶青漱口，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咂嘴道：“父皇对本王这个皇弟到底是不一样的。本王这几日瞧着，父皇御桌上，权肃州来的消息满满放了一叠，有这么高。”他抬手比了个手势，拇指跟食指张到最大。</p>
随着他一声冷笑，两个幕僚面面相觑。</p>
邬凯泽说道：“为人父者，哪个孩子出事都是会很担心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论是哪位王爷出了点事，皇上都是万分挂心的。明王一出事，就是在权肃州失踪了几个月，可不是要让皇上挂心的吗！”</p>
可是，康王只是摇头，抬手间又是一杯竹叶青入喉，辛辣的酒从喉咙到胃里，他好似像喝一杯白水一样没有感觉。</p>
皇宫的气氛太差了。</p>
前朝是随着皇帝的心情而变，可是整个皇宫，那是随着父皇和母后的心情变化的。母后担忧明王也就算了，毕竟明王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父皇有那么多孩子，因为一个明王，对其他人都冷冰冰的，好像是他们害死了明王似的。</p>
“你们不懂。”康王淡淡道，“明王这个人……不对，应该说，父皇对明王从小到大都是不同的。如果出事的换成大皇兄，或者是本王，父皇都不会这么挂心。或者是说，顶多也就是让手下的人尽心去找，随口问一下是否找到人了，可绝对不会记挂到目下生出两抹深色。他一直是很受父皇宠爱的，自小到大都是如此……”</p>
裴奇邃往前探出身子，倾倒酒壶给康王倒酒：“王爷，我倒是觉得这实在常见得很。十根指头也有长短呢，一时的偏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我那父亲，不就对我那嫡兄十足的偏心么，即便知道我那嫡兄毫无长处，也想将家业尽数交给他。真要纠结偏心与否，实在是没必要的。这偏心的对象都已经……”裴奇邃的右手五指捏在一起，又摊开了，继续说道：“这样……了，就更没必要计较了。”</p>
康王看着他的手，忽然笑了笑，“奇邃这话，深得我心。”他端了酒杯起来，对两人示意。</p>
两个幕僚便举起酒杯，敬着示意，一饮而尽。</p>
酒杯放在桌上，邬凯泽又给三个空杯满了酒。</p>
“对了。”康王的目光从自己杯子里满上的竹叶青里移开，从袖口里摸出两张纸出来，放在桌上：“今日收到谷沭传来的消息，他说杭州如今已经乱成一团了。你们看看。”</p>
裴奇邃顺势接过，而后展开，跟邬凯泽一起看着。</p>
两个幕僚看信的时候，康王就拿了筷子吃菜，等他把杯子里的酒又喝完的时候，两人也看完了。</p>
裴奇邃当先道：“杭州乱，足以证明明王交托的人能力不足。我实在好奇，明王把陈景焕带回京了，听说后边蔺信也去权肃州了，如今杭州管事的究竟是何人。”</p>
换句话说，明王身边还有什么可用的、他信任至能够交付封地的人。</p>
康王同感地点点头：“本王也想不出来。跟他许久的陈景焕都带回来了，到底是留了谁在杭州。不过，谷沭前边传来的消息曾经提起过，这个人很是神秘，从未出现，跟当地官员接触的一开始是蔺信，后边就变成暗卫了。”</p>
“这也太过神秘了。”邬凯泽皱眉道。</p>
康王道：“杭州如今还乱着，明王又还不知所踪，父皇应该派人接手。这倒是个好机会。”</p>
要是自己接手了，而后又把杭州打理好了，只要那时候他说对杭州有了感情，说不定父皇就会把杭州给自己。</p>
裴奇邃摆摆手：“急不得。王爷，这样做的话太明显了，说不定还会引得皇上反感。倒不如再观望一番，肯定会有人先忍耐不住的。”</p>
康王呼出一口气，自己都嗅到了自己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可是下一刻就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么久了都没有他的消息，说不定他的人就这么没了。如今，父皇没得到他的消息，都没心情过这个年了。今儿个，尚书还在抱怨父皇今年在说祭天的时候，兴致缺缺，看什么都不满意。”</p>
祭天可是过年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以往父皇都会费些心思过问祭天的事，今年却是尚书找去，父皇还兴致缺缺，可见明王于父皇而言有多重要。</p>
邬凯泽跟裴奇邃对视一眼。</p>
裴奇邃说道：“都要到年底封笔的时候了，王爷若真的想，不如等到过了年，皇上开始处置政务的时候再说？”</p>
总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行。</p>
邬凯泽也附和地点头：“这事儿急不得。一日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一日就不能有什么大动作。”</p>
康王不耐烦地咂咂嘴，“这下边的人也真是的，找了这么久了也没找着什么东西。是死是活到现在也没说个确切的，这样吊着实在是叫人厌烦。”</p>
这话可就不能随便接了。</p>
邬凯泽道：“王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急不得。现如今，只要您把事情都做好了，稳中求进就好。我觉得吧，过了这个年，肯定就会有消息了。”</p>
有什么消息？肯定就是明王的消息了。这么久了，是死是活肯定也会有定数了。</p>
康王虽然不耐烦，但也只能勉强压抑着自己，点了点头。</p>
几人又说起了前两日上朝的事情。</p>
康王道：“杭州的管事别的不说，这个胆子是真的厉害。居然将使者给囚禁了，听说，还把朝廷的物资数目全部给写进了折子送来。这其中哪个数目不对，父皇一看就知道了。这不，今日上朝的时候，兵部就被父皇给说了一通，连真王也被说了。”</p>
真王就是在兵部做事的。因为身为王爷，身份高，真王又是处处想压别人一头的性子，如今担兵部左侍郎的位儿，居然就有要强压尚书的意思。</p>
护送物资去杭州的事情正是兵部负责。真王想要将兵部收入囊中，皇帝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出了事，可不就要找他吗。</p>
“皇上本来就很是看重杭州的疫病。”裴奇邃道：“百姓受苦受难，可送去的物资却还被底下人给贪了，皇上肯定是很生气的。”</p>
邬凯泽点点头，接着说道：“只是杭州这个管事未免也太过出奇了。这护送途中也不可能谁都不拿，可是这怎么能够摆到明面上来说呢。还把钦差使者给囚禁了，这难道是不怕皇上治罪？”</p>
裴奇邃道：“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说杭州这人目无纪法，这样对钦差使者，是该重罚才行。他不把人囚禁，把贪墨的事情捅出来，事情也不会这么大。闹得这么大，皇上肯定是要处罚的。”</p>
康王“诶”了一声：“那可不一定。父皇要治罪的，肯定不会先是这个人，更有可能会先处置了高鹏程这个钦差。”</p>
“可是钦差代表皇上呢。”裴奇邃强调道。</p>
康王道：“可是高鹏程故意拖延时间，还贪墨了许多，可不就是给父皇抹黑了？肯定是要追究他的责任的。”</p>
两个幕僚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p>
“要是皇上提到这个，王爷肯定也是要请求重罚的。”裴奇邃说道：“王爷要提出重罚，无规矩不成方圆。”</p>
康王点点头，又道：“不知道何俊人能不能把人给带回来……能不能回来。”</p>
众所周知，何俊人被派去杭州，是为了等得疫病过去，把杭州管事的人给带回来的。</p>
不过听说如今何俊人也被囚禁了。</p>
好奇这个的不止他们就是了。</p>
此时，好几处地方也在议论这件事。</p>
高鹏程这个才被提上来的人，在众人眼中已经是没什么用处的人了。被囚禁在杭州也就算了，到底还能算是个钦差，可是要是回到京城，那一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一说。</p>
也幸好，杭州疫病的恢复要比想象中的好很多，他这拖延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否则就不是自己的命了，估计是要搭上整个家族的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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