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到泛酸的药水，生生将老爷子逼出了眼泪来了，砸吧着嘴，费劲地从口中的蜜饯吸出点甜味。</p>
沈双玉看得好笑，深深地看了看老爷子，似乎还有那么点不真实。老爷子的精神是不太好，但是他是活生生的。</p>
幸好如此。</p>
她庆幸着，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地转头吩咐丫鬟：“要是老爷子不愿意喝药，也不用劝，顺着他的意思就是了。只是等得人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院子。”</p>
丫鬟手上提着个小食盒，看也不看老爷子，径直应下了，她知道这儿有话语权的是沈双玉。</p>
老爷子下意识地咂嘴，恼得瞪着沈双玉看，虽然知道沈双玉这是为了他好，可还是有那么点不太舒服，“这是要关着我？！”</p>
沈双玉挑眉看他，笑道：“就算是祖父不满，你也得有精力出去才行。”</p>
“等过两日我养好了些，就能出去了。”老爷子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过几日了他好一些了，她不要拦着自己才行。</p>
沈双玉便知道他是闲不住的性子，这才刚醒，就已经想着要出去了。念青方才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便同情地看他一眼，没说他以后不得操劳的话。</p>
“等你什么时候完全养好了，再什么时候来说这种话吧。”沈双玉说道。说的时候也没看着老爷子，只是看着小丫鬟将一碗肉粥和两碟小菜放在桌上，问道：“怎么还送了这些？”</p>
小丫鬟看着她答道：“回姑娘的话，是念青姑姑着奴婢送进来的，请姑娘先用午饭。”</p>
“你还没吃东西啊？”老爷子惊讶。</p>
这么一说，沈双玉才意识到这会子已经是午后了。</p>
也是念青细心记着，沈双玉也没拒绝，只是说：“你拿到外间去，我待会就出去吃。”</p>
丫鬟看看手上的包子，正是要往外拿的架势，听来就将包子放进食盒了。</p>
“就在这儿吃。”老爷子说道。</p>
沈双玉好笑，这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这件事情太小，小到她都不觉得需要反驳。</p>
于是，沈双玉便坐在寝屋的桌上吃饭。</p>
煮得香烂的瘦肉粥洒着几点葱花，香气扑鼻。沈双玉吃了肉粥，一碟酸味的玫瑰花小菜也吃了不少。</p>
她的礼仪极好，吃饭无声无息的，等得半碗肉粥入了肚子，抬头一看，老爷子已经睡着了。她摇头一笑，将碗里的粥吃完。</p>
她仔细给老爷子掖好被子，这才起身往外走。</p>
没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了东西离开，看了睡得香甜的老爷子，提着食盒退出去了。</p>
老爷子被救活过来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欢喜的是老爷子没死，沈家的主心骨就还在。而愁的人也是因为老爷子没死，在这段时间里头得罪了他的人自然就担心了。</p>
而不仅有喜有忧的人，还有一个以为老爷子根本就没有出事，这些事情都只是一个局而已的人——谷沭。</p>
谷沭下狱的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隐藏着，还会被人直接到春风楼给抓了。春风楼人来人往的，自己肯定是被李墨给拖累了。</p>
自己在杭州接触的人就只有李墨和一些隐藏着的手下，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做太多事情，甚至只敢躲在春风楼里，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个局，好容易把遥城县丞沈义给毒死。可是眼下沈义死了，可自己却搭了进去。</p>
谷沭知道今日李墨被带出去审问了，而陆续被带出去的还有两个犯人。肯定是为了沈义的这个案子，可是自己也是这个案子的人，偏偏无人记得起自己似的。</p>
两个犯人和李墨一样，出去了就都没有回来了。他靠着墙想，估计三个人都是回不来了，而有意漏掉了自己。</p>
为什么会漏掉自己呢？对方都已经能够抓着自己了，肯定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忌。而现在这个时候，就是除掉自己，还能不留把柄的最好时候。为什么不趁机除掉自己？</p>
谷沭十分疑惑地靠着墙思索着，可是直到衙役送了牢饭过来，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放在地上的牢饭，他叹了口气。</p>
不知情况，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熬过去。说实话，牢饭实在是难吃极了。</p>
色香味俱没有的饭。若是以前，他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可是现在他为了填饱肚子就只能吃这个东西。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还能忍着，可是饿了一天之后，牢饭即便是难吃，但也是能够填饱肚子，免去饥饿的痛苦。</p>
在牢房中是没有形象可言的，他盘腿坐在脏兮兮的稻草上，平静地看着丝毫不怕生人的老鼠在面前慢悠悠的爬过，叼着地上的食物穿过。</p>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睛看了过去。就见着牢狱长朝着他走了过来，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p>
“嘿！你出来。”牢狱长勾手。</p>
谷沭从被抓到现在，因为没有用到刑罚，甚至都没有逼问他什么，牢狱的狱卒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上边没有要求，谷沭自己也半点不闹，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日三餐正常供应着。</p>
直到刚刚，王府的人传了话过来，要人把这个人带去王府。</p>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个犯人要被提到王府去的，足以见重视。牢狱长亲自带了王府的大人来提人，叫了谷沭一声，他就转身对王府的人说话：“这个就是那日晖三将军带来的人，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上面没有要求，就还没有审问。”</p>
来提人的护卫摆摆手，“这也不必审问，他做的事情有什么事是咱们主子不知道？就他自以为他瞒得好着呢。”他讥讽地看着谷沭。</p>
谷沭没有辩驳，只是放下了手上的吃食，起身走向木栅门口。</p>
护卫的话在他听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虚张声势的话怎么能信呢？他从容地走到门边，任凭着护卫扯了他的手脚都戴上铁链，又将他带出牢狱。</p>
其实他是想说的，自己毫无身手，又何必戴铁链呢？</p>
他这会子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戴上铁链，想着不过是护卫多此一举。</p>
直到，他被带进了王府。</p>
脖子上被套上了一圈铁链，双手双脚正的铁链也被戴上了厚重的铁物。脖子上的重物坠在身前，手脚的重物则是垂在背后，重物坠得他只能被迫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他被迫跪在院子里头，冰凉得到了极点的，如同全部是冰块的地上，冰得他的膝盖疼到有如针刺。左右两边竖着两排钉子，就是为了他不能往两边倒，分明是故意为他安排的。</p>
这院子里是有人的，院子里回廊下边就有护卫站着，好似全部都是在盯着他的。铁链上的重物坠得他好像脑袋都要掉下来了，手脚也被压得没办法动弹舒展。他勉强要求自己要沉住气，心中念着这不过是个下马威而已。对方是有求于自己的，否则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带自己进王府。他这样想着，心里倒是存了口气，硬是撑着已经超过身体所能接受的压迫。</p>
他睁着眼睛，看着丫鬟从他身边路过，或许是饿着了，他对气味很敏感，闻到了茶叶的味道，接着就响起了一声推门声。</p>
他已经是摇摇欲坠了。</p>
沈双玉靠着椅子，困乏地闭了闭眼睛。</p>
明王失踪已经不是个秘密了，有他人管着杭州的消息也就自然而然地传出去了。</p>
京中如今出现了要求她进京的言语，甚至是在上朝会的时候，向皇帝进言。因为京中的人认为，杭州如今的“管事”有着杀害明王的嫌疑。</p>
真是不知道要气还是要笑了。</p>
沈双玉想了想，要是皇帝让自己进京的话，自己就趁势进京得了，半路去权肃州。</p>
念青亲自送了茶水进来，看着沈双玉道：“姑娘，奴婢瞧着他已经是撑不住了。”</p>
沈双玉睁眼看了她一眼。</p>
念青在她穿男装时喊公子，穿着女装时叫姑娘。念青的贴心和细心程度不比禄雪差，甚至因为是皇后娘娘培养出来的曾经的宫女，做事的能力要更甚一筹。</p>
自从雪清去了微城，少了一个会武功的能够传讯的丫头，处置公务就变得不便，沈双玉已经溜出来好几次，然后跑到王府里处置公务了。</p>
几次下来，也是熟悉了。</p>
这个院子是书房，但并非是明王的书房。原先是个闲置的院子，她要求着才清理出来用，暂时做成小书房。</p>
沈双玉喝了今日的第三盏茶，这比她在衙门喝的两杯茶要好多了。</p>
杯子里是才出的雪顶寒翠，清香的味道在口中轻易化开了，温度适宜的茶水令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p>
“且跪着吧。”沈双玉把茶盏放下。</p>
念青应了一声，就想要退出去。</p>
沈双玉忽然又叫住了她。</p>
“念青，什么时候了？”</p>
念青回头答道：“申时中了。”</p>
“时候也不早了，你让厨房做好克化的东西给老爷子送去吧。”沈双玉说道。</p>
【作者题外话】：新年快乐，祝大家新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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