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沭被晖三亲手给逮住的时候，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捆成团，被丢到了一辆外边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普通马车，在里边见到了永县县丞——这个前几日还秉烛夜谈的人，他就什么都明白了。</p>
自己这是被抓了。</p>
晖三当时就坐在马车里头，而永县县丞跟谷沭就被丢在他的脚边。</p>
谷沭问：“那夜是不是你？”</p>
永县县丞一头雾水。</p>
晖三咧嘴一笑，心道这人倒是聪慧，只是嘴上却是否认：“什么是不是我？哪一夜？”</p>
谷沭只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他了。</p>
哪一夜？那自然是永县县丞没有打招呼就来找他，那一夜他把永县县丞送走后就觉得窗户被人动过了。那时候还以为是风吹的，这会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p>
永县县丞不明白啊。他叫喊着，要谷沭给他解惑。可是眼下这个时候，谷沭哪里会理会他。被抓了，要脱身就不容易了。</p>
春风楼里头不少人看到他被带走，可是谁知道带走他的是谁？也就是说，他这副模样被带走，接下去是死是活有谁会关心？</p>
然后，二人就被丢进了州府的牢狱中了。</p>
腊月是一年中颇为热闹的一个月了，为了过个好年，百姓们总会忙碌起来。今年也不例外，遥城经历了一场疫病，腊月疫病已经差不多要过了，劫后余生的欢愉碰到了雪中的年味，百姓更加高兴。</p>
只是在这高兴中气氛中，又有令人气恼的事儿。</p>
什么气恼的事儿？</p>
看看沈家吧！</p>
腊月中沈家府邸还挂着白哩。沈家老爷子、遥城县丞沈大人得了疫病，在病营中走了。但老爷子故去，却不是因为疫病，而是因为有人投毒。</p>
老爷子于百姓而言是个好官，否则也不会在杭州问个好官，百姓就会说遥城县丞来。可是这位好官今儿被人毒死了，而且下毒的是遥城的一个妇人，指使妇人下毒的却是永县县丞。</p>
百姓不知道两个县丞有什么恩怨，所以很气愤。</p>
腊月初六，州府公堂升堂了，审的就是县丞这一案。</p>
坐在公堂上的人，是杭州知州。</p>
百姓们得知了这事儿，关内轮到能出来的百姓都来了。围在州府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p>
这一看，就叫人感到奇怪了。</p>
“哎哎哎！那个坐在公堂上的年轻人是什么人啊！”挤在最前边的一个妇人奇怪道。</p>
“哪个？”后边的人也连忙伸长脖子看过去，定睛一看，真看到了一个坐在公堂上的，在宁知州右手边的一个公子哥儿。</p>
“真年轻啊！”妇人喃喃道：“长得真漂亮啊！是哪个大人吗！”</p>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连州府的衙役都不知道情况，因为这里甚至都没有人见过这个人。</p>
的确，那个公子用“漂亮”来形容是最为合适不过的。实在是太漂亮了。</p>
那公子哥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脑袋也靠着，露出个侧脸给百姓们。正是那个侧颜，叫人觉得只能用“漂亮”来形容。</p>
沈双玉今日穿的是一身男款的黑色衣裳，是王府的绣娘做的。这是很久以前，沈双玉叫人做的，为的是腊月二十宴请八县县丞王府一聚来的——不过今日就用上了。</p>
一身黑色银线蝙蝠纹衣裳，外边披着褐色兜罗锦鹤氅，一条银色蛮纹腰带系在腰间。好在沈双玉身材高挑，这一身衣裳穿在身上刚刚好。她的一头黑发束在顶上，用一根白玉簪子别着，顾盼生辉的凤眸此时正闭着。为了应和今日的男性打扮，她将眉毛画浓画长，眼睛也描了一番，睁眼时冷眸扫过，只叫人觉得英气十足。</p>
但是她的五官过人的精致，即便是气势汹汹，也叫人无法忽略这公子的。她今日端的是生人勿近的架势，睁眼时散发的冷意，足以叫人心惊。</p>
宁知州一直用余光看着沈双玉，喉结滚动了一下，张开嘴，似是要发出声音，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欲言又止了几番，到头来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p>
他自然知道“他”是何人。虽然不得不说她这一番打扮很是合适，可是这样出现在公堂上又不那么合适了。</p>
而且，站在“他”后边的又是王府的晖三。</p>
晖三今日打扮也是生人勿近的模样，在公堂上抱着一把剑，立在沈双玉的身后。</p>
公堂前围的人多了，后边的百姓想要凑近一点，却是挤都挤不进来。人多的地方，即便是每个人压低声音说话，叠加起来声音也大，更何况这儿的人说话可是扯着嗓子。</p>
沈双玉抬眼看过去，抬手勾了勾。晖三立即凑了过来，沈双玉道：“不必都凑在门口，允十来二十个进来听。你去问问宁知州，看他意见如何。”</p>
晖三应了一声，看了宁知州一眼，才立起来朝着宁知州走过去。</p>
晖三那一眼，就叫宁知州感到不妥地皱起眉头。</p>
沈双玉又收回眼睛，冰凉的指尖收进了大氅里。</p>
宁知州应下了，很快就有衙役松开了挡着百姓的手。</p>
原本还在挤着要往前的百姓倏然往后退，不明所以地看着衙役。</p>
衙役好笑地解释道：“大人们说了，今儿可以叫二十个人进来里头听。你们有谁想进来的，就进来吧。”</p>
这意外得叫百姓面面相觑，事出反常，反而叫人们不敢往前走。不过很快的，就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挤出来了：“我要进去！我要进去！”</p>
衙役让了路，笑道：“进去吧。”</p>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后头跟着三四个妙龄女子也进来了，一进来，眼睛就贴在坐在公堂上的俊朗公子身上，凑近了说着什么。</p>
很快，衙役们就重新挡住了。而二十来个人就站在公堂下的院子两边，近水楼台地先更清楚地看到公堂上的场景。</p>
相比于公堂上的宁知州，沈双玉这边还有衙役送上了茶水。</p>
沈双玉就拿起热茶，却是没喝，冰凉的指尖贴在热茶上，眯了眯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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