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太凉了,天气冷,这屋子里少了人气,寒凉到了骨子里了。沈双玉的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失了温度,指尖冰凉得插在兜里也没有丝毫好转,依旧那么冰凉。</p>
沈双玉的手别进了手兜,双手的指尖搅和在一起,手兜里有温度,可是有捂不热自己的手,反而叫双手都沁出了汗水,有股黏糊糊的感觉。沈双玉干脆将双手都拿了出来,抽出了身侧的手帕,垂着眼睛认真地擦手,又随意地开口道:“我再问你,倘若……你的手足,为了得到你的东西,意图杀害你,你当如何?”</p>
丁清想,自己哪里有手足?再想,自己如今丧母了,剩下妻儿刚康复不久回家去了,生活捉襟见肘的,即便是有手足了,也没东西能叫人惦记的。</p>
这个问题让丁清很认真地皱眉想了想。</p>
沈双玉擦干了手,然后就将手帕挂回身侧,双手随意地放在腿上的手兜上边,抬眼看着丁清。</p>
丁清想,沈小姐这是在考验自己。王爷应该不会要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因为心慈手软太拖累了。而自己恰恰好,并非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p>
丁清忽然呼出一口气,然后才正色地答道:“我想,倘若真遇到这种事情。断绝关系是必然的,既然想要害死我,却又杀不死我,那就得受着我的报复了。”</p>
这可真就合心意了。沈双玉面不改色地提醒道:“是你的手足,你当如此?”</p>
丁清才反应过来这点似的:“哦。是啊。哦。身为手足,却想害我争夺我的东西,岂不是该罪深一等吗。”</p>
沈双玉的笑意敛去了,黑眸竟然变成深潭似的,鬼使神差地又问:“那你会如何报复?”</p>
丁清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会子把自己放在受了手足背叛的身份上,意外地从心里蔓延出来一股怒意,就好像自己真的受了背叛一样。</p>
“如何报复?”他喃喃,眼眸自悠远缓过来了,他态度坚定地说:“如何害我,我就如何还回去。毕竟已是无关紧要的人,一报还一报吧。”</p>
沈双玉抿嘴,周身仿佛升了温,冰凉的指尖有了回温的趋势。她缓缓地,化开了一抹笑,笑容虽淡,但比她方才得体的笑容更让人觉得是个邻家女子。</p>
“你也不必在病营帮忙了,回家去吧,好好陪陪妻儿。”沈双玉的指尖在兔毛手兜上划过,留下一道白痕。</p>
丁清前一刻还因为她露出笑容而高兴,可是下一刻心就沉下去了,脸“刷”的一下白了:“沈小姐,这是不要我了……吗?”</p>
沈双玉浅笑,“听我说完!你且回去,陪陪妻儿。明年秋闱尽全力,你要是能够考上名次,那你就有底气了。届时,你再追随何人,就不必你去找谁自荐了。”</p>
一下愣了好一会,丁清的脸上终于回来一点血色。被沈双玉这么肯定,羞赫爬上他的脸颊,才叫他脸上飞快浮现两抹红云,嗫嚅着说道:“小人不敢。”</p>
旁边看着的雪清都忍不住笑了。</p>
沈双玉看了雪清一眼,道:“回去吧,你这一家,到明年你上京的开销我都给你出了。”</p>
丁清大喜,“这……这不太好吧……”犹豫着了。</p>
沈双玉说出来的话可就是在脑子里过过的了,是决定了的。又忽然想起来家里头的沈辰,“明年,我哥哥也要上京赶考,你便同他一道去吧。”</p>
丁清愣了愣,大喜时他双脸都红扑扑的,眼睛里却是疑惑:“沈公子也要一道上京?不是……不是要守孝吗?”</p>
沈双玉笑笑,却是没有解释:“你回去吧。雪清,叫个侍卫送他回去。”</p>
雪清应了一声,就带了丁清出去了。</p>
沈双玉将双手挤在手兜里头,垂着头看着脚底暗色的地毯,目光晦暗。</p>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p>
雪清没一会就返回来了。</p>
沈双玉看她回来,才收拾了思绪,带了雪清出来。</p>
沈双玉站在屋檐下,眯起眼睛看着驿站里白皑皑的屋顶。她收回了放空去的目光,由远及近地落在晖七身上。</p>
晖七就站在台阶下边,黑色靴子踩在白雪上,一黑一白。而刚刚到的晖三,就站在晖七的旁边。</p>
沈双玉红唇轻启,道:“走水一事,大肆宣扬出去。再把查到的、这些人在到杭州故意拖沿的事情说出去。”</p>
晖七没吭声,是晖三应下来了。</p>
何俊人跟高鹏程二人以为隐蔽的事儿,其实架不住威逼利诱。他们二人是上官,一路到杭州来是随心所欲,但是下边的人呢。故意延后了送粮食药材,不出事还好,出了事可就是所有人都有责任的。</p>
可是没出事,拿了谁的利益,也分不到他们下边来。</p>
或许在刚到杭州那会,这帮从京城来的人还没有觉得会有出事的时候,以为他们是从京城来的,到了杭州了肯定会是被捧着敬着的。可是事实上,到了杭州连个接风宴都没有,而且还直接把他们这群人给禁足了,而且就禁足在驿站。而且,他们连个办法都没有,连反抗都不知道怎么反抗。</p>
这简直是甩了他们一巴掌,再告诉了他们,到了杭州就该老老实实的。</p>
是在这个时候,有几个人被带走了,隔了一夜给送回来了。悄无声息得甚至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消失了一夜。</p>
只是,那一夜过后,沈双玉的桌头上就多了几页纸。</p>
何俊人跟高鹏程二人弄出了一场火,今日又试图将明王失踪的事儿算到主事的沈双玉头上,算是把沈双玉惹着了。</p>
得罪了杭州主事的人,最明显的就是驿站吃的东西,原先是该给他们吃什么就有什么,现在都缩减到了一半了。都是男子,平时能够吃饱的程度,缩成一半,连填饱肚子都不成了。</p>
这让高鹏程十分恼火,好歹他也是个钦差大臣,居然在杭州受这种苦。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驿站又被看守得太严密了,要反抗并不容易。</p>
第二日,雪清就带着物资去了微城廊村了,连同去的还有三百士兵。</p>
雪崩是天灾,怪不得谁,只能接受。只是失去亲人、流离失所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天寒地冻的受了这种灾难,这个时候的无力感是最重的。</p>
雪清和士兵的到来,是代表了杭州官府对他们的看重,这就叫很多人在无力感之上,感到被救赎的庆幸。</p>
遥城的疫病已经快要结束了,闷了许久的百姓也陆续都再次出家门了。许多店铺已经重新开门了,难得地热闹了起来。</p>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有人在说,皇上派来了两批援助的物资,第一批已经在五月份就到了,全部用在了百姓身上。而第二批物资却在十一月才到,这是因为送来物资的人故意延后了。</p>
而疫病期间,用的粮食和药材的开路才第一次被放在明面上。粮食都是由官府出钱到周边的县丞购买,而药材,杭州的药材在疫病开始蔓延的头两个月就已经被归拢到遥城来了。得了疫病的人太多,那个时候耗费药材的速度太快。皇上派来的第一批物资续上了前边不多的药材,而疫病情况有所好转后,又有一段时间变得更严重了,那个时候解了燃眉之急的,是杭州主事的人派人去购买的。</p>
住着京中来的使者的驿站忽然多了一些百姓,有朝着里头丢臭鸡蛋的,有朝里边丢石子的,以此泄愤。好在驿站有侍卫守着,每一次都是没一会,捣乱的百姓就被赶走了。但是鸡蛋丢了,石子丢了,再把人赶走也无济于事。</p>
这让高鹏程气得不行,两次带了住在驿站里边的护卫要闯出去。</p>
第一次的时候被护卫给压下了。第二次的时候,为首的、想要一击制胜的高鹏程被晖七砍了一刀,背部一道伤口,并不重。但是重剑威力大,让他失去了再闹事的能力。</p>
亏得是明王的暗卫出身,否则怎么能连钦差都敢伤。晖七砍伤了人,半点不惧,只叫了个大夫来给他包扎。</p>
杀鸡儆猴似的,在驿站里的人没敢再闹。当然,这该是后话了。</p>
与此同时,沈家挂白已经好几日了,老爷子的尸身还是没能接回来,沈家已经有了很大的怨气。</p>
在这个时候,遥城的大街小巷,能见到人的地方都在说,他们的县丞,沈义沈大人是被毒死的。而下毒之人已经找出来了,就是永县县丞。</p>
传得多了,永县的人也知道了。</p>
永县沸沸扬扬传着这个消息,实在把永县县丞给气得不轻。于是下令镇压,只说是污蔑。可是向来都是人言可畏,越是镇压,流言就越是纷纭。</p>
流言蜚语中,沈双玉下令,让晖三亲自去永县,把永县县丞李墨给抓了。谋害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但如果是李墨的话,就是残害同僚,还罪加一等的。</p>
晖三去了,不仅将当时在衙门里头的李墨给带来了,还去了春风楼,将还住在春风楼三楼的谷沭给一同带来了。</p>
谷沭当时正在用饭,看到一群人闯进来,第一反应是从窗户跳下去,只是被晖三给揪了,一丢就丢进了州府大牢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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