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脸色难看得很，嘴唇略微泛青。眼神呆滞，看到沈双玉出现在他面前时，转了转眼睛才认出来，咧嘴笑了：“五姐儿。”</p>
沈双玉看着他，忽然一阵头皮发麻了，睫毛缠着，呼出一口气才坐在床的旁边。“祖父。”她低声唤道。</p>
王医女跟两个大夫先跟她打了招呼，而后也就站在旁边。</p>
老爷子嚅了嚅嘴，喉咙发出“呵呵”的怪声。</p>
沈双玉抬手握住老爷子的手，“这是怎么了？”</p>
“从未见过这个症状。”一个大夫说道，他是从一开始就进入病营帮忙的，可这么久了，见到形形色色的病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p>
从老爷子昨日的身体急转直下开始，王医女就有自己的猜测，不过因为不敢确定，也没有说出来。但这会沈双玉来了，她知道她权力大，而且又是沈大人的亲孙女，就想说了。</p>
“沈小姐，我猜着……”王医女吞吐着，犹豫地看着沈双玉的侧脸：“或许是中毒了。诊脉着，五脏六腑是诊不出问题的，可是心脉跳动快到很不正常了。瞳孔涣散，嘴唇变色，这……”</p>
沈双玉打断了她的话：“那就放血吧。”</p>
中毒的话，诊治不出来，放血验毒还能快一些。</p>
王医女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p>
沈双玉转头瞥了她一眼，冷声道：“雪清！拿碗来。”</p>
雪清跟着她进来了，面上也绑着个药布。闻言应了声，立即转身出去了。</p>
老爷子道：“命案，有了点头绪。我还想，出去，就去追的……没想到……”</p>
他的床头放着几张纸。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他巍巍颤颤地伸出手攥着了，扯了它，手放在了胸口以下的地方。许是疼的，他眼角泛着泪光。</p>
沈双玉说：“是，祖父放心，会抓住凶手的。不过，还要祖父你去抓呢。”</p>
老爷子摆摆手，“估计是不成了。”</p>
雪清将碗拿了进来，连带着也拿来一把匕首。</p>
“祖父忍一忍。”沈双玉接过了匕首，抓住老爷子的左手，寒光贴出血色，血流进了碗里。</p>
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左手，反应有些慢，咧嘴笑了：“哎呀，别说，还有点痛。”</p>
沈双玉喉咙上下一滑，缓缓勾起唇，浅淡的笑：“待会就不痛了。暂且忍一忍罢。”</p>
老爷子就“嘻嘻”笑了一下，闭嘴了。该是流血不适，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头晕目眩的，就难受地闭上眼睛。接着，就听到孙女的声音：“让老爷子包扎。”</p>
沈双玉让王医女拿去，银针没入血液，黑了。</p>
沈双玉脸色倏然沉下。</p>
营帐里的人也惊滞了。</p>
在病营里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就中了毒，而且甚至是没有被诊治出来。</p>
老爷子没看到银针，但睁眼就看到众人的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咳了好一会，才叫了一声“五姐儿”。</p>
沈双玉回过头看他，安抚：“没事的，祖父，你会没事的。”</p>
王医女也好，两个大夫也好，都是一言难尽，没人敢出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老爷子中了什么毒，又要如何能给老爷子解毒？</p>
老爷子清楚得很，连毒都诊不出来，如何能够解毒？他深深呼吸，摇头道：“我走后，不必让……你父亲赶回来，他远，回来，太累。”</p>
“祖父，你……”</p>
“你祖母，别跟她计较，让她荣养，就好。大房，我知道，被王爷处决了，是……是该的，但是，沈，沈绍到底是咱们，咱们家的，教一教还能用，让你父亲教……”</p>
除了楚氏赐死，大房剩下的人如今还在牢里，关半年才会放出去。算算时间，得到明年的二月底。</p>
祖孙二人在说着话，许是临终遗言了，又是沈家自己的私密事了。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悄无声息地往外退。</p>
从前住在这个营帐里的人，除了老爷子，竟是所有人都康复了。营帐里，转眼就剩下祖孙两人了。</p>
约摸过了两刻钟，沈双玉才从营帐出来。</p>
冷风吹起她散开不少的发丝，她面上戴着的药布不见踪影，未着粉黛的脸上一片苍白，眼里眸子黑到极致，血丝从黑眸蔓延出去，一道又一道。她不悦地看着营帐外边的人，含着怒气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寒风似乎吹开她的声音，不容置喙的声音：“毒物是如何进来的，沈大人又是如何中毒的，给我查！查不出来，也别怪我错杀一千了。”</p>
她说的是沈大人，而非“祖父”。声音冷漠得可与寒风相比，提醒着众人，眼前这位绝色又冷漠的女子并不止是沈大人的孙女。</p>
“是！”站在人前的晖三出声道，他戴着药布，铿锵有力的声音穿过药布，有些闷闷的。</p>
“在这营帐里伺候的人，都送去州府审问，我便不信问不出个有用的。”沈双玉看着垂头站着的好几个人，冷笑出声。</p>
这儿的人即便是有不认识沈双玉的，但这儿的大夫和一脸阴沉的晖三对她毕恭毕敬的，也知道身份非凡了。或有人壮着胆子抬头打量，但没一个敢对她说的话反驳的。</p>
去州府审问，州府审问为了问出东西来，九成九会上刑的。试问谁敢用一身好肉去挑战州府牢狱中的那些刑具？谁能不怕？是没人敢反驳，但还是有求饶。</p>
求饶声随着冷风散开。</p>
在这个营帐的，除了王医女在内的三个大夫，还有一个妇人、两个男子，以及丁清。都是一直留在这边的，因为两边的营帐病者都少了，就没有因为这边只剩下老爷子一人而调走。</p>
半个月一次结工。</p>
沈双玉冷眼看着，看着王医女，并不言语。</p>
王医女探出舌尖润了唇，道：“除了这种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不求特殊对待。”</p>
沈双玉挥手：“除了王医女，其他人都都带走。”</p>
晖三挥挥手，护卫们将在这个营帐当差的都给带走了。</p>
王医女受宠若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双玉。</p>
沈双玉道：“晖三，派人看着她。”</p>
晖三应是。</p>
王医女还是感到被特殊对待了的受宠若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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