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策一路上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印象，他甚至是连身边这个叫做“大山”的男孩长得什么模样也是模糊的。眼皮沉重着看不清东西，模糊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他便直勾勾地看着，想要瞪大眼睛来辨别面前之人的长相。</p>
女子瞪了他一眼，大跨步走上前来，扯了身边的小孩儿走远了些，姐弟二人站在一旁。</p>
女子责怪道：“你这小子，脑子怎么长的呀！怎么能把人给带回来呢！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呐你就把人带回来，他要是什么坏人，咱们怎么办！”她也没顾忌那个杵在自家院子里的男子，声音好似一如既往的响亮。</p>
小孩瞪着眼睛，认真又严肃地跟女子掰扯，说道：“他怎么会是坏人呢，姐儿，他是我救的人呐！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会害咱们呢！”</p>
女子听此，认为就是身后的男子给自家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恼着回头又瞪了一眼，转回来继续说：“你这是傻了？我是不信你救了人，那不是因为咱们村里人人都在吗！谁能想到你能救了个陌生的？那真坏的人能在自个儿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是个陌生的就得防备着！”</p>
这小子昨儿个兴冲冲地说他救了个人，无端的事儿，谁能信呐？也不能怪自己不信，偏偏今儿他就把人给领回来了。</p>
小孩儿刚开始喂了方嘉策吃东西，也只是可怜那么大的一个家伙杵在河边生死不明。之所以没跟家里人说，一是怕家里人担心，二是怕这人活不了。</p>
小孩扁着嘴。</p>
女子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大了些，急急问道：“合着你这几日这么勤奋上山捡柴火，就是为了这个人？”</p>
“是……”小孩点头道。</p>
女子咬牙，抬手在小孩头上敲了一下。</p>
“嗷。”小孩双手护着自己脑袋，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梗着脖子反驳道：“爷爷和爹爹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多少级浮屠。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他喂了东西。”</p>
方嘉策看着面前两个人影晃动，倦乏地眨了眨眼。日光斜斜越过屋檐墙壁照射下来，院子里有一半被日光照着，一缕缕的阳光在空中如有实质，明亮得刺得人眼花。</p>
他身子晃了晃，忽然间那阵眼花牵扯得他头晕目眩，虽说是勉强站着吧，可这脸色已经是苍白得难看了。</p>
姐弟二人还在争执着，女子对男孩呛得恼怒，只因自己说的话，弟弟根本没有听进去。正想直接动手，把这男子赶出去，看他现在一脸苍白的样子，想必是伤的不轻，谅他也没有办法反抗。</p>
女子已经往前走了两步，朝着方嘉策而去。</p>
小孩看着自己姐姐的架势，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赶了上去，分毫不让的要护着方嘉策。</p>
方嘉策已经觉得眼前的东西在天旋地转了，一阵阵的寒意肆无忌惮地侵袭着他，难受得作呕。</p>
“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他伤的可重了！需要救治，是得让爷爷给他看病的。”小孩嚷道：“他竟然能活着跟我回到家里来，就是老天爷要让我们救他！姐儿！你若是敢打他，我一定要去跟爷爷告状。”</p>
女子扯了他的衣服往一边扯，“你懂什么呀你！我这是为了咱们家好。把这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家里来，他要是有什么歹心该怎么办？”</p>
小孩儿急得跺脚，“姐儿，他不会有什么歹心的！”</p>
女子冷冷笑了笑：“你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他有没有打歹心你怎么知道？我不管，我是肯定要把他赶出去的。”</p>
她抬头瞪了方嘉策一眼，却忽然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太好。</p>
竟是摇摇欲坠了。</p>
女子的声音顿住了，也没听小孩在叫什么了。</p>
万万没想到下一刻，方嘉策一头扎倒在地，也算健壮的身子经过这么多天也瘦了许多，但倒在地上还是扬起了一阵尘灰。</p>
小孩儿急得连忙往后转身，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背着草筐，立即蹲下了，摇了摇地上的人。</p>
“你怎么回事呐，你可别吓唬我！快点醒醒！我会劝姐儿不赶你出去的。”</p>
方嘉策一动不动，眉目蓄着痛苦，两鬓已经被冷汗浸湿。</p>
女子也呆在了原地，她可是连碰都没有碰到他。</p>
小孩没叫醒人，也意识到了地上的人是昏过去了。于是有些愤懑地转回头，怨道：“都怪你！干嘛不让他进来？我都跟你说了，他伤得很重了，你却还是不让他进去，都没有办法叫爷爷给他看病！”</p>
女子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眉毛没有修过，却已经是好看精致的柳眉了。</p>
“我怎么知道他伤得这样重，居然连站都站不稳。”</p>
虽然是为自己辩解，但声音小了许多，已经不似方才咄咄的模样了，显见也是知道不妥了。</p>
小孩儿颤颤巍巍地将两根手指放在方嘉策的鼻孔下边探他的呼吸，在发觉他的呼吸已经很浅很浅的时候，小孩急道：“他都要死了。这该怎么办呀！”</p>
女子像是被他吵的不耐烦，不情不愿的说道：“哪有那么快就会死，刚才不还好好站着吗！爷爷就在里头，大不了叫爹爹出来把他搬进去就好了。”</p>
小孩眼眶都红了，“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人被我救死了可怎么办……”</p>
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p>
女子不耐烦地咂嘴，捏着手帕的手也攥紧了，不耐道：“好啦！我去替你叫爹爹出来还不行吗！哭什么哭啊，这大早上的，小心待会娘亲骂你。”</p>
说着，倒也是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女子倒也不是什么冷心冷肺的人，看他瘫在地上，也怕在自家出了人命，便攥紧了手帕，转身进了里头。</p>
小孩的手肉嘟嘟的，他捏着方嘉策的脸，小声嘟囔着：“我都救了你了，你可不要死。”</p>
已经晕过去的方嘉策自然听不见他的话。</p>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冰冷的寒潭之中，就好像是先前在权肃山脉的瀑布下，从头冷到了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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