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雪停下动作，恶狠狠地瞪了喻如一眼：“小姐说什么，你就是什么？管事姑姑非要嫁人才能做？”</p>
喻如不甘地瞪回去，只是她的目光没有什么气势，反而像是在撒娇：“你这话好生奇怪哩。我是瞧着许多管事姑姑都是嫁为人妇的，好比夫人身边的宋姑姑，好比福婶，不都是嫁为人妇的么。宋姑姑还有孩子呢，你也可以嫁了人再生几个孩子，说不得还能跟小主子做玩伴呢。”</p>
禄雪气的不轻，咬牙瞪着她：“你非要一大早的说这些话来气我不成？什么嫁为人妇，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么，要嫁你自己去嫁，我禄雪绝无二话，不会拖累你就是了。”</p>
喻如较劲地跟她对视，不愿承认自己错了。</p>
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啊。沈双玉觉得还没能完全缓过来的脑袋更难受了。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抬手在虚空中往下按，示意安静：“我的错，我的错，我好端端的说管事姑姑做什么！”</p>
小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大了一圈的猫儿跳上薄被，冲着沈双玉叫了几声。</p>
禄雪又瞪了喻如一眼，回头拍了拍取出来的衣裳，轻声道：“小姐不过闲话，哪里有错。不过是小妮子长了个不知道平日都想些什么东西的脑子，整日想些有的没的，就会跟人计较些莫须有的事情。”</p>
喻如气鼓鼓地瞪着禄雪的后脑勺。</p>
沈双玉摸了摸猫儿的脑袋，提醒道：“喻如，再不伺候我洗漱，水都要冷了。”</p>
喻如这才反应过来，收回了目光，奉上了香盐和温水。看着沈双玉漱口，她嘴里就不安分地念叨起来：“奴婢哪里说错了？宋姑姑的孩子不正是二少爷小时候的玩伴嘛，宋姑姑虽然是嫁了人、生了孩子，不也没耽误侍奉夫人嘛。”</p>
沈双玉将口中的水吐掉，无奈看着她道：“你还说？”</p>
喻如听着，下意识地看向禄雪，见得后者不甚好看的脸色，吐了吐舌头，终于不说话了。</p>
沈双玉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昨夜梦了旧时的事情，还来不及伤怀，愁绪就被这两个丫头这么一闹给驱散了。</p>
禄雪沉着脸，等着沈双玉洗漱罢，伺候着更衣。从头到尾不理会喻如了，好似房里没这号人了。</p>
沈双玉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拿了一支白玉簪子别在发髻上，打量着镜中人的模样，又将白玉簪子取下，换上了一直精雕细琢的梅花簪子：“昨夜可有人送了东西来？”</p>
禄雪道：“这得问问雪清了。”</p>
“去唤她进来罢。”沈双玉拿着梅花手镯套进左手，才忆起自己手上还有伤口。</p>
禄雪道：“她方才去厨房拿早饭了。小姐忘了？小姐给了田家姐妹二人恩典，今日能回去看看她们娘亲了。她们今儿早早去了，说午后就回来。”</p>
田家姐妹两人能到沈双玉身边伺候，还是因为她们的母亲黄娘子。昨日中秋本是要准了她们回去的，但中秋府里也忙，就延了一日。</p>
“哦。”沈双玉应了声，手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左手的伤处，也许是伤口比较大，还没恢复，这会子还隐隐有点疼痛。</p>
血迹在昨日回府梳洗时就洗去了，怕被丫鬟们发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连换衣都是她自己换的。就是换下的带血的里衣都就着梳洗的水搓了一遍。</p>
没过多久，雪清就回来了。</p>
不待沈双玉发问，她就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摆上书案，又奉上了一个荷包。想来就是蔺信夜里送来的。</p>
小箱子是锁上的。荷包里放的是钥匙。</p>
沈双玉拆出了钥匙，开锁的时候不由得严肃了三分。她知道里头会是印章，可没想到居然什么东西都有——明王玉玺、方嘉策的私章、数额不小的银票、令牌等物，甚至是连下达命令用的纸都有。</p>
“真是疯了。”沈双玉喃喃道。</p>
几个丫鬟看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出现在玉瑾院里，真是紧张又惶恐。</p>
只有小猫不知世事，冲着拿出箱子外的玉玺抓了两下。幸好玉玺重，小猫推不动，也没能在玉器上留下什么痕迹。</p>
沈双玉花了一顿早饭的时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用过早饭，就铺开笔墨，坐在书案之前，写下一道禁令。</p>
这是她在替方嘉策管杭州，下达的第一道命令。</p>
“百姓不得出门，十户设一关，自选关长。有发热、身子不适者需要立即上报关长，关长需立即向上传。”</p>
“划分衙役管一片区域，每日上报其区域各户百姓情况，晨起送食材。若有人染上疫病而未报者，一关连坐，衙役重责。”</p>
沈双玉晾干了纸，又取出了明王玉玺，亲手印了印泥盖上了，看着红色的印章出了一会神，才将令纸交给雪清，道：“雪清，你拿去交给蔺信，让他下达。”</p>
雪清接过了令纸，揣进怀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这种事关整个遥城百姓的大事儿呢，竟意外的有些紧张。</p>
雪清离开之后，沈双玉便派了禄雪出门一趟，去画舫看看周樱：“今早于太医应该会去给周姑娘诊脉，你问问。还有，不论周姑娘如何了，都让人给她送回周家去。”</p>
禄雪走开，喻如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直到看不到了。</p>
沈双玉摸摸跳上自己膝间的小猫儿，手下温暖，小猫赖在她的怀里就不动了，双腿向内环着趴下。</p>
沈双玉手上摸着猫儿的动作不停，看了呆呆站着的喻如一眼，闲话道：“你明知道禄雪不喜欢听那些话，怎么还说？这是非要惹她生气？”</p>
喻如回过头来，扁扁嘴，可又忽然露出个有恃无恐的笑容来，“奴婢只是想听禄雪说那些话。”</p>
“什么话？”沈双玉来了兴致。</p>
喻如的笑容深了两分，“气着姐姐的时候，姐姐才会说出让奴婢心安的话。”</p>
沈双玉一时无语。</p>
更没想到，露出一副有恃无恐模样的喻如，转过身就去小厨房做桂花糕去了。</p>
蔺信是方嘉策留下来的，可供沈双玉使唤的人。她下发的命令，蔺信不敢不从，又是关于疫病的事儿，他知道严重，可算是一接到雪清送来的令纸，就马不停蹄地往官府里送。</p>
中秋刚过，十六早上明王就下发了这么一则命令。态度之强硬，实在是令人惊讶。可是令纸上边的明王印章鲜红，不似作假，也没有必要作假。</p>
可是分明上一道禁令已经随着疫病情况的好转而逐渐被淡视，突然间又态度这么强硬地再次下达禁令，让人不由得心慌。</p>
官府往下层层下达，也不过是傍晚就开始实施。</p>
认为刚恢复营业不久的商铺掌柜都颇为不满，衙役来通知了要关门停业，几个掌柜就凑着发了好一通牢骚。</p>
包子铺的掌柜最为不满，他进的面粉可是难以保存，关门了不准营业，那么多的面粉要怎么办！他双手环起，恼道：“好端端的，凭什么又要关门、凭什么不让我们做生意？！上一次就是如此，已经害我损失了很多了，好容易看着疫病好转，终于能够再次营业了，这才几天呐，就说不能开了，那我亏的这些东西谁赔我？”</p>
“可不是嘛！我新进的那些布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过了这段时间，我新进的那些布料可就不新了！我辛辛苦苦搞来的那些布料谁还要啊！真的是，我损失可多哩。”布料铺子的掌柜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得了优势而高兴，这会子听到消息，既是失望又是生气。</p>
七嘴八舌的说着，其中有一人尤其激动，嚷道：“凭什么要我们关店！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除非官府赔我银钱，否则我都不关门！虽然他是王爷，可是身居高位更应该为我们百姓着想不是嘛！这样要我们听他的命令做事，可又要我们承担损失，这天底下难道就都是这些个歪理？”</p>
“可是到底是王爷，我们不过只是一介草民，哪里能够跟他硬碰硬？万一人家看我们不顺眼，随便往我们头上按个罪名，就足够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了！”男子憨实的脸上露出几分怯懦，他正是这条街上最中间的一间铺子的掌柜，卖的是茶叶。</p>
男子姓郑，手上的店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因为店铺开张的时间久了，已经有了固定的人流量，生意一向过得去。</p>
平时做生意，众人都是费心经营，可是这个小郑，坐拥父辈留下来的店铺，不必费多少心思就有生意找上门来。众人同一条街做生意的，哪里能看他日日生意好而不眼红的啊！</p>
平日没道理说，今日有了意见相悖的事儿，可不就要奚落个痛快吗！</p>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到的越多，就越是得小心翼翼啊！也是，郑掌柜平日赚了那么多钱，就算是停业了许久，也都不怕没钱使的！哪像我们这些人，还要养家糊口，这不就得往边路走走？”</p>
“是了是了！我们跟郑掌柜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过倒也罢了，人家胆小，我们也不能逼迫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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