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将堆着饰物的匣子给合上了，琉璃黑眸望着方嘉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怎么看你好似很疲倦的样子？”</p>
方嘉策抿着嘴侧过身，手肘搭在桌上，便撑着后脑勺，正视着沈双玉。他看了好一会，疲倦地叹了口气，才道：“桐怀村的命案有进展了。上次命案失踪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已经死了，尸体被绑了石头，就沉在桐怀村东山上的泉眼池子里。而桐怀村的百姓喝的就是那泉眼池子流下来的水！”</p>
沈双玉愣了愣，一阵恶寒，指尖有些发麻，“自从命案，已经一月有余，尸体泡在水里，定已经肿胀不堪，又是如何确定那便是失踪的人的？”</p>
方嘉策收回撑着脑袋的手，“尸体泡得久了，解开了绳子就浮起来。尸体身体里的脏器已经没了，尸体一碰就碎，仵作验过尸，在脑中有一根长钉——与命案死者的死状一样。”</p>
沈双玉喉间有些痒痒的，轻咳了两声。</p>
凶手这次将死者沉到水中，使得桐怀村几十口人染上疫病，至今没找到能够救治的法子，这么多天已经有几个人熬不过来死去了。而这是第一回，凶手移动了尸体，这一移动就是把那么多百姓推到死路上。他这是因为官府缉拿他，恼羞成怒了，或者说是在用他的方式跟官府示威。</p>
“可怜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沈双玉闭了闭眼睛，“得尽全力救治百姓才行。这么些日子了，有没有大夫写出药方了？我们等得了，百姓却是等不了的。”</p>
方嘉策摇摇头，“都还在试，药方都还在推敲，没人敢说一句准话。他们怕药方下了救不了人，会被怪罪吧。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一样，看得本王来气。这要是有一两个太医在此，本王何须这般焦头烂额！”</p>
宫中的太医医术自然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在宫中当差的人，定是要尽心竭力才行，不能推诿。可是在杭州这个地方，大夫推三阻四的，医术也不过尔尔。</p>
说起太医，沈双玉骤然想起，集市东柳树下的那家医馆。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到那儿去看病，医术不错，而沈月灵中毒那次，老大夫一看就知道是中了什么毒。那家医馆的大夫不知能不能写出疫病的药方来。</p>
越想越心动，沈双玉就说了出来。</p>
如今这件事是束手无策，若是谁人有治疫病的法子，那是得重赏才是。方嘉策点点头，随口应了下来。</p>
“我定要抓住这个凶手，把他千刀万剐了才行！”方嘉策咬牙道。</p>
“你贵为王爷，无须事事躬亲。又是疫病这等凶猛的，你该注意自个儿身子。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要千里之外的皇后娘娘如何是好？”沈双玉心疼他奔波劳累，也心疼无辜的百姓。见他跟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似的笑了，更是无奈。</p>
“母后不会知道的。”方嘉策笑笑，“倒是你，这是在担心我？”</p>
沈双玉想也不想地摇头，“谁担心你了！随口这么一说罢了。”</p>
方嘉策笑笑，故意道：“你否认得这么快，是故意让本王难堪的吧！本王若是染了疫病，你也跑不了！”</p>
沈双玉抬手捶了他一下，“竟说这种讨打的话！你真染了病，底下的人可都以死谢罪了！”</p>
方嘉策笑吟吟的，夸张地捂着被打的手臂，低声痛鸣：“这一下痛得厉害，没个一千两，这事儿定然没完！”</p>
沈双玉红唇微张，复又捶了一下，笑道：“一千两？你还不如去抢钱！”</p>
方嘉策跟着笑了：“区区一千两你就说成抢钱，不行啊你！”</p>
沈双玉也敛去笑意，问道：“桐怀村的百姓都染了病的话，岂不是村里无人做事！粮食可足够，药材呢？”</p>
方嘉策呼出一口气，答道：“暂时够用，可没有医治的药方，有药材也无济于事。”</p>
“那就好。”沈双玉点头。</p>
方嘉策从她手中拿过了匣子，无声打开了，将最上边的宝石梅花银簪取出来。他探出了身子，将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动作轻柔。</p>
沈双玉一动不动的让他动作，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气味，眸光闪烁，她不甚自然地别过头，发上的步摇晃出了声音。</p>
短短一瞬，可是又很像过去了很久。</p>
烛火摇曳着，方嘉策退后了些，打量着银簪在她发髻上，白皙如玉，她美得摄人心魄。方嘉策呼吸都滞了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p>
沈双玉被他看得不自然，不自在地问道：“干什么？”</p>
“沈钰，你别再做这些事情了。”方嘉策轻声说道。</p>
沈双玉皱了皱眉，一头雾水：“什么事情？”</p>
方嘉策便指着书案的方向，书案上是她画完还没收起来的画纸，语重心长道：“你只像以前一样，你只需关心琴棋书画，只要你愿意，轻易的，你依旧可以是赫赫有名的才女。若是缺钱，便跟我说，有我在，你又何须费时间弄这些？”</p>
沈双玉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语气平淡地说道：“初尧啊，杭州让我很欣赏的一点，便是女子外出不比京中那么困难。即便是我只带着丫鬟出去，也不会那么难。我一开始出门十分拘谨，可并未见到我以为会有的指指点点。”</p>
方嘉策倦容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解。</p>
沈双玉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向来以为女子不该只困于内宅之中，这你是知道的啊！年少不经事，不知世事沧桑，困在一亩三分地里，只有一孔之见。身为沈家嫡长女，我为的是沈家的名声，祖母让我学什么，我便学什么，闲暇时候再坐些别的事情打发时间。可是在杭州，我能做的事情多了，不会只困在内宅。”</p>
方嘉策微有动容，沉默了好一会，看着沈双玉脸上认真又坚定的神情，他抿了抿嘴，一言不发。</p>
二人沉默半晌，屋子里的蜡烛剩下不到指甲盖长的一小节。</p>
沈双玉忽然笑了一声，笑声清脆：“当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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