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王氏失望又疲倦地闭上眼睛，悲叹道：“楚氏，这么多年，是我看错你了！”</p>
能说出这么一句，说明沈王氏已经认定是楚氏给老爷子下药的了，几乎就是给楚氏判了死刑了。</p>
沈瑶箐却扬着声音打断：“且慢！祖母！”</p>
她冷眼看着众人，凤眸扫视一圈，末了收回目光，蹲**子，费力将楚氏扶了起来。</p>
沈双玉靠着椅背，嘴边噙着一抹淡漠的笑意，无言地看着长房母女二人的动作，右手搭在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磨着。</p>
宋氏有些担心，下意识地看向沈双玉。府里的人，她对沈王氏是恐惧，对长房这个自小张扬的沈瑶箐则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沈瑶箐自小要风得风，自己就算是长辈，很多事情也得退让。</p>
当看到沈双玉淡漠的表情时，像是势在必得的自信，让宋氏提起来的心忽然就放下去了。</p>
沈瑶箐将楚氏扶了起来，又当着众人的面儿说道：“祖母，因为上次做了错事了，被祖父责罚，母亲与我都想要弥补上回的过错。所以，母亲才特意吩咐了下边的人，用了许多上好的补药熬了这锅粥，乃是好物。”</p>
众人看着她，想知道从她的嘴里能蹦出什么话来。</p>
沈王氏眯了眯眼睛，“所以呢？”</p>
沈瑶箐将楚氏扶起来，自己却跪了下去，“求祖母责罚！孙女知道底下的奴才，因为上回孙女被家法打得命悬一线而对祖父怀有不满，隐有不敬之心。而孙女虽然知道如此，却未及时做出预防，以至于造成今日的过错！听闻祖父中毒，那下毒的奴才方才偷偷向孙女禀了话，孙女才知道因为孙女的无作为而害了祖父。祖父受此痛苦，是孙女的错！此事与母亲毫无干系，求祖母惩罚我吧！”</p>
楚氏听得眼前发黑，紧紧拉着沈瑶箐的衣裳，抬手想要去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说下去。</p>
哪怕事情败露，她也不愿意让女儿担半点罪名啊。</p>
沈瑶箐将下毒之事全部推到底下人身上，又说楚氏丝毫不知此事，而将楚氏身上的罪名推得干干净净。楚氏没有半点错处，错的是她有意无意的纵容和底下奴才的恶毒。她说的周全，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只是信与不信、是不是事实完全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如果不信，自然是能找出能反驳她的证据的。</p>
沈双玉勾了勾唇，目光在金姑姑和沈瑶箐带来的丫鬟身上划过，沈瑶箐会让谁来担这个罪名呢？</p>
毒害主人，其罪当诛。</p>
沈王氏疲倦极了，气极反笑，笑问道：“你既然知道你祖父中毒，为何袖手旁观，方才一直站在边上一言不发？”</p>
沈瑶箐脱口便道：“孙女不知这毒何解，既害怕又自责。念着那个奴才也是为了我，因此心存侥幸……”</p>
沈王氏气得打了个嗝，手紧紧捏紧成拳，在旁边桌上重重地敲了两下，“造孽啊！难道，在你眼里，你祖父还不如一个奴才来得重要吗！”</p>
沈瑶箐直愣愣地跪着，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p>
这可让沈王氏气得倒吸一口冷气，老爷子在寝屋里生死未卜，而他的孙女就在外边说，他甚至不如一个奴才。这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他该有多失望、多伤心啊。偏偏，要是将楚氏和沈瑶箐处罚了，大儿子的家可就散了……</p>
沈王氏昨儿个将老爷子气的不轻，今日反而就是她被最为疼爱的孙女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沈双玉冷眼旁观着，看得出沈王氏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想要信了沈瑶箐说的话了——只是这对老爷子来说也忒不公平了。</p>
张氏一直守在沈王氏的身边，见状便忙不迭地为她顺气，一边宽慰道：“母亲、母亲别生气。二姐儿不是也说了吗，她本不知道底下的奴才会这么胆大包天，后来得知了这回事，事情也已经是发生了。到底是女儿家，怕……”</p>
“母亲！”一直没有开口的沈迎曼突然出声，警告地看着自己母亲，强忍着怒火，重重地说道：“母亲不是一直教导女儿，身为后宅女眷便一定要知道赏罚分明吗。错了就得罚，更何况是毒害祖父这种大错！是吗，二姐姐？”</p>
“那依你看来，要如何罚呢？”沈瑶箐阴翳地看着她，即便是跪在地上，半仰着头，看上去也丝毫不输气势。</p>
楚氏在身边一直拉着她，沈瑶箐也只当是不知道，我行我素地要将整件事情认下。</p>
沈迎曼的目光冷漠，声音异常的有力：“胆敢下毒害祖父，那奴才定是要乱棍打死的！又是大房的人，不如就让大房所有奴才都来旁观，也好让他们记着规矩。”</p>
还不待别人说什么，沈双玉便出声补充道：“若是妻儿老小是府中的奴才的，也需重罚一顿，再赶出府去。留在杭州也是祸患，还是叫牙婆给卖得远远了才好。”</p>
两人一唱一和的，竟然是将处罚的一半给定下了。</p>
而沈瑶箐的两个丫鬟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她们原是沈瑶箐院中地二等丫鬟，不久前才被提上来的，没想到好日子还没过上了，竟然就要死了，甚至要牵连家人。</p>
沈迎曼似乎没有看到众人难看的脸色，厌恶地看着同为姐妹的沈瑶箐，“至于二姐姐……二姐明知底下人心有异念，还放任不管，以至于今日祖父受此大罪。孙女以为，是该重罚。”她说着，看向了沈王氏。</p>
她是妹妹，不好说要如何处罚姐姐，于是点到为止。</p>
沈王氏的心很痛，她有多疼爱沈瑶箐，如今就有多不舍。她太想要她所生的孩子每房都好好的，可是怎么发生的事情就这么糟心呢！</p>
四姐儿沈迎曼素来重规矩，重规矩到了甚至连她也得避退三尺的地步。沈王氏有所忌讳，一时做不出决定，抿嘴想着要如何处理。</p>
沈迎曼看向沈双玉，心有慰籍，两人原来想的是一样的，二人都想要为祖父讨个公道。她一边祈祷着祖父不要出事！一边决定要重罚罪魁祸首！</p>
沈双玉的指尖磨着指腹，轻轻地，她抬眼看向寝屋的方向，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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