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爷子被提审却是临时决定的。</p>
州府门大开，许是顾忌着亲戚关系，怕有包庇，提审的人并非是知州宁大人，坐上州府公堂的却是通判莫大人。叫闻风而来围观的百姓不解的是，除了知州宁大人和并不住在遥城的州同大人在旁听，居然有一个很是年轻的男子。那个年轻男子坐在公堂之上，是除了审判的主位之外，最为尊贵的位置。</p>
且看那个年轻男子满不在意的态度，倚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他家里的花厅呢。</p>
很快，遥城县丞沈老爷子就被带上来了。老爷子八天前还跟着如今坐在堂上的人，一同在调查桐怀村的命案呢，可是莫名奇妙的就被抓来了，再然后就到了这里了。</p>
老爷子其实还没能搞清楚情况。怎么自己在府中过了个夜，还在思考着翌日要道哪里搜寻凶手的踪迹，第二日还没踏出府门，就被精兵抓来了。简直是莫名其妙！</p>
老爷子八天前在府中梳理好的形象，早就在牢中给弄脏了。这时候看上去脏兮兮的，又因吃睡不好，老人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p>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呆久了，再看到明亮的天空便有些恍惚，走着忽然有些眩晕。忽然停下来的老爷子被和后头的士兵一推，脚下踉跄，往前跌了两步才稳住身子。他缓了缓，这才走上了公堂，看到了堂上的人，默默无语地跪在公堂之上：“下官拜见王爷、拜见各位大人。”</p>
在看到老爷子被推着往前走的时候，坐得随意还在喝茶的明王的眸色便深了深目光不善地看了那个推人的精兵一眼，又转回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老爷子，道：“老爷子不必多礼。这些日子，你在牢里可有受什么苦？”</p>
着关怀的话让堂上的人都摸不着情况，什么意思？明王怎么对一个犯了罪的臣子这个态度……</p>
陈景焕就站在方嘉策的身后，洞悉一切的他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垂头，将自己当成不存在的。</p>
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爷，你敢不敢示好得再明显些？不过，沈老爷子现在就算想破脑袋，也肯定想不到他是沾了沈钰小姐的光的。</p>
果真老爷子受宠若惊，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的面容显出惶恐来，他忙对着明王垂头道：“多谢殿下关怀，下官实在是不敢当……”</p>
虽然他不知道有谁故意针对他，但他现在能肯定自己在牢中时，帮自己的人就是明王了。刚被关进大牢的第一日就有人想要他屈打成招，他如今背上胸前都还有发疼的鞭痕，可是那几个想要针对他的看守牢门的精兵，第二日就通通消失了。</p>
“莫大人。”明王抬手，指了指跪在硬邦邦地上的沈老爷子，道：“老爷子都一把年纪了，你怎的都不懂得给老爷子搬张椅子来？”</p>
宁知州目光复杂地看着明王，知道明王说一不二的性子，就识趣地没说话。可是他不说话，自然有来说的。</p>
州同翁大人便朝着明王作揖，道：“殿下，这恐怕是不妥吧！着古往今来，哪里有犯人坐在堂上的道理呢？让犯人坐着，那这公堂之上岂不是就乱套了？”</p>
方嘉策看向他，俊朗的脸上突然挂上浓浓的笑容，“同是在朝为官的，翁大人怎地不会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老爷子如今都这个岁数了，在牢中待了这么多天了……难道你想看到老爷子倒在这儿？”</p>
“下官并非是此意……”翁大人忙摆手，解释道：“下官只是认为，公堂之上还是得有些规矩……”</p>
方嘉策歪头，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了，“翁大人这是在说本王没有规矩？”</p>
这罪名可就大了，翁大人连忙从旁听的位置站起来，忙不迭地跪下去：“下官怎敢……”</p>
方嘉策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故意喊道：“陈景焕，本王使唤不动着衙门的人了，怎么连你也叫不动了吗？”</p>
陈景焕无端被骂，默默垂下眼帘。</p>
莫大人见得翁大人这个样子，清楚这还是得顺着明王的意思来，突然就听到明王发脾气，可是吓得不轻，连忙就拍桌叫来人，“还不赶紧给沈大人搬张椅子来！”</p>
初次提审，并没有说一定要审出个结果了。所以说，审讯的人也已经年过半百的老爷子搬张椅子坐，也说得过去。</p>
当椅子摆在堂中时，老爷子犹豫了一番，但也不敢辜负了明王的好意，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只坐了一半。</p>
好容易终于进入主题，进行审讯，莫大人轻拍惊堂木，喊道：“今有人举报，遥城县丞为贪功绩，抓了一个无辜之人充当凶手，假破桐怀村交换杀人命案。沈义，你可认罪！”</p>
沈义，正是老爷子的姓名。</p>
老爷子懵圈了。</p>
他还没有被抓来的时候，便忙着抓凶手，没有闲情逸致去打听外边的流言蜚语，更没有人会不开眼地跑来跟他说这些话——最主要的是没有人认为流言蜚语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p>
老爷子微愠地抬着头，跟莫通判对视，“下官为抓凶手，一连在桐怀村蹲了半月。抓的凶手亦是在要行凶之时被抓了现场，甚至是有一个手下的衙役因此而丧命！”</p>
“你是说有个衙役为抓凶手而丧命？”莫通判不由自主地严厉道。</p>
老爷子沉着脸点点头，“是！”</p>
莫通判沉下脸，手抓起惊堂木，往案桌一拍，“胡言乱语！那衙役分明是因为看不惯你伪造功绩，出言制止你，却被你处死了！如今你竟然口出狂言，说他是为了抓凶手而是！凶手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死！你狡辩也想些好的理由吧！”</p>
老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耷拉的眉眼扬了起来，“怎么可能！那么多个衙役在场，并非只是下官一双眼睛！怎么会有这种狂言！”</p>
“我且问你，哪些衙役看到了？”莫通判眼神锋利地紧盯着他。</p>
老爷子脱口答道：“自然是县丞衙门里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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