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将琴谱倒扣放在小几上，自然地端起药碗，扫了卫晴一眼，“不是说了药的事让禄雪来做吗？”</p>
卫晴摸不清她这是什么态度，眼睛转了转，“回小姐，奴婢看禄雪姐姐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怕她洒了药，所以才自作主张帮她送进来。”</p>
沈双玉敛眉，试了药温。</p>
想象了禄雪如今的可怜模样：头破了、手擦伤了，现在连膝盖也跪太久伤着了。或者自己不该用这个法子……可是禄雪都已经吃了这些苦了，若是放弃，她的苦就白吃了。</p>
沈双玉看着棕黑的药，拿起碗，一口喝尽了药。口中弥漫着又苦又涩的药味，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放下碗了。</p>
喻如送来蜜饯，沈双玉捏了一个放进口中。</p>
卫晴顶替禄雪的位置成了玉瑾院的大丫鬟，也是需要守夜的，今日正好是轮到禄雪，也就是卫晴。</p>
趁着卫晴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沈双玉让喻如带一罐伤药出去。那药本是沈双玉平日磕碰用的，还剩下半罐。</p>
“给禄雪用，她这两日委屈了。”沈双玉压低声音道：“玉瑾院该清洗一番的。”</p>
“好。”喻如有些不解，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小姐关心禄雪，那就是没有生禄雪的气。</p>
沈双玉抚了抚额头，觉得喻如这丫头有点傻乎乎的。</p>
就在第二日，还不到午时，就有人来禀话，说是安夫人到了，大夫人让各位小姐到前厅去。</p>
换了一身衣裳，沈双玉这一次出门带的是卫晴。</p>
沈双玉到的时候，前厅已经有不少人了。</p>
坐在主位的东道主是大夫人楚氏，而另一个主位是空着的。右侧是二房王氏和四房张氏，几个女眷都是立在她们后方。左侧首位坐的是安夫人，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丫头。</p>
沈双玉带着卫晴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安夫人，安夫人今已近三十，但看着依旧年轻貌美。</p>
而安夫人也一眼见到了她，吃惊地瞪大眼睛。</p>
沈双玉走上来，行礼道：“大伯母、二伯母、四婶。”</p>
抬头间，她不由得愣住——本该在祠堂的沈瑶箐也在这里。</p>
沈瑶箐对着她冷冷笑了，脸上是脂粉也盖不住的疲倦：“五妹妹，好久不见啊。”</p>
沈双玉抿嘴，眉眼变得凌厉，淡漠地看向楚氏。不得不说，楚氏真是好手段！这才几天？居然就已经把沈瑶箐从祠堂弄出来了。</p>
楚氏笑盈盈的，转头对安夫人介绍道：“这是府里的五姐儿，双玉。五姐儿，这是安夫人，还不赶紧给安夫人见礼！”</p>
安夫人是以琴艺出众而受人尊敬的，世人只知道她姓安，尊一句夫人，便是安夫人。</p>
沈双玉故作陌生，朝安夫人行了礼，一举一动十分得体。</p>
安夫人脸上可见惊讶，端详着沈双玉的模样，听出这是沈家不作假的小姐，更加疑惑了。她想了想，半晌说道：“五小姐长得惊艳。”</p>
楚氏笑笑，“夫人谬赞了。夫人长途奔波，想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番？我已经为夫人安排了客院，我人带您去看看？”</p>
沈双玉已经退到一边，垂眸看着地上的地毯，眼里似有惊涛骇浪。</p>
安夫人颔首，道：“多谢贵府好意。我初来乍到，确实还没有落脚之处，这两日就先叨扰了。”</p>
楚氏听此微微诧异：“夫人不愿在寒舍住，不知是另有打算吗？”</p>
安夫人点点头，“承蒙老夫人厚爱，让我来为府上的几位小姐指点琴艺，但我思前想后，杭州是个足以长住的好地方，有意在此定居。故而，想在此处买个宅子，平日便为小姐们指点琴艺，也是有个安居之处。”</p>
坐在对面的王氏问：“那夫人的意思，便是不止要教导我们沈府的姐儿了？”</p>
王氏没有女儿，她来这里只是碍于礼数。</p>
安夫人又是点头：“也有几家夫人递了信给我，其中便有杭州知府的夫人。毕竟一开始是老夫人邀请的我，所以才厚着脸来贵府叨扰。”</p>
“若是太多人，夫人会不会教不过来？再说，夫人是要到哪里授课？”张氏追问，若是太多人，那自家女儿得到指点的机会可不就少了？</p>
安夫人一转头，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一边安静的沈双玉，眸光闪烁，“我想买一个大一点的宅子，也好平日在院子里授课。”</p>
沈双玉眼睑半开，微微抿着嘴。要是说她这是在生气，那也不至于，就是这么淡漠地站在那里，像是与众人隔绝开了。</p>
这让安夫人想起京城里的那个矜贵的小姐，她像是一朵可远观而不可近身的花，通身气质那不必说，只是让人近身就自愧不如的。</p>
可她今日居然在遥城见到了相貌与那位矜贵小姐相去不远的人，浑身的气质也如出一辙。</p>
“安夫人？”楚氏唤道。</p>
“啊？”安夫人后知后觉自己出神了，歉意地笑笑：“实在抱歉，您方才说什么了？”</p>
沈双玉也因此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楚氏。</p>
楚氏看了沈双玉一眼，收回疑惑，重复道：“沈家名下还有几座宅子，夫人选一座，就当是我沈家女眷跟着您学习的拜师礼。希望夫人莫要嫌弃。”</p>
沈双玉暗自发笑，叹一句沈家真是财大气粗。又忍不住想起，父亲周年祭支的十两银子……好吧，沈家的财力还是要分人的。</p>
拿人手短，安夫人深谙此道，况且她也不是缺钱的人，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听完了她的话，拒绝道：“多谢夫人美意，但不必了。我已经让我的一个丫头去办这事了，想来这几日也就能办好了。”</p>
说得这么直白，那也就没有办法了。楚氏无法，心道只能从别的地方给好处了，“那也好。夫人辛苦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夜为夫人接风洗尘。就请夫人先到客院稍作休息，二丫头，你为安夫人引路，带安夫人到客院。”</p>
沈瑶箐欠身，礼仪得体，走上前来。</p>
安夫人道了声谢，这便跟着走出前厅。</p>
虽然只是引路而已，但可是能在安夫人面前刷脸的。</p>
张氏心道楚氏假公济私，放了二姐儿出来不说，还处处为二姐儿谋利益。</p>
沈双玉想到什么，转头寻找，却看不到一心想要跟安夫人学琴的沈月灵。奇怪，她怎么会没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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