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太阳格外刺眼,应硕和姜棠皆被绑了手,骑着高头大马,衙役牵着缰绳,招摇过市,与金榜题名的进士们游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偶尔对视一眼,神情复杂,又各自撇开眼神,望向别处。此时再看满树的蜜桔与柿子,满心苦涩与疑问。
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尹命衙役们将两人带到公堂上,以去杏林百草堂取药方抓药材、带仵作去妇人家搜查药渣与药材等为由支走了所有衙役,再关紧门,把应硕按在上首坐下,“应侍郎,你堂堂正三品大官,跑去杏林百草堂当什么大夫?这下引火烧身,如何是好?”
“你不懂。”应硕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
顺天府尹在旁坐下,“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毕竟当个京官就够累的,别的啥也不想干了。还有,我也不知道姜姑娘以从犯的身份自首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身在刑部衙门还不晓得最好不要沾上人命案子?”
话毕,他以一副“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的神情时而看旁边的应硕,时而看堂下站着的姜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案来明察,我没什么好怕的。”应硕紧盯着明镜高悬四个字,神色平静。
顺天府尹拿帕子擦掉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应侍郎,我也信你一个正三品的大官没必要去害一个庖厨,可案子来了,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得亏今天是沐休的日子,不必去早朝也不
必去衙门公干,否则谏官们早已对你群起而攻之,大理寺和都察院那帮人早把顺天府的门槛踏平了。”
“府尹大人,那您赶快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把案子破了。”姜棠提议。
“姜姑娘,破案哪有那么简单?况且,又是关系到刑部侍郎的大案子,但凡一丁点不合理,都会被谏官们吹毛求疵。别说刑部侍郎乌纱帽不保,我也可能成为阶下囚。”
说到这,顺天府尹越发担惊受怕,背上出了一层汗,几乎打湿了常服。
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顺天府尹吓成这样,应硕有点失望,有意试探姜棠的反应:“姜棠,你说怎么办?”
姜棠深感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案件,便把肚子里的想法一股脑儿说出:“照我说,丁夫人一口一个照杏林百草堂石大夫开的药方抓药害得丁庖厨丢了性命,查案先从药方和药渣入手。若是药方和药渣没问题,丁庖厨的死因另有隐情。”
“那要是药方和药渣有问题,岂不是你俩真的要坐牢?”
“也不一定,药方和药渣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顺天府尹总算理清了思路,“当务之急是查药方和药渣,再让仵作验尸。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去找太医院的胡太医来坐镇。在此之前,你俩还是在这歇着,哪也别去。”
给了刑部侍郎面子,两人不用去地牢,但关在这里,跟好一点的囚房没什么区别。应硕不急不躁,闭目养神。
姜
棠真没这么好的定力,来回踱步,种种想法喷涌而出,如洪流般势不可挡,搅得她心神不宁。
半个时辰后,顺天府尹领着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吴既明以及太医院的胡太医四人进来坐下,没给他们闲聊的机会,直接喊衙役分列左右,大拍一下惊堂木:“升堂!”
“威武……威武……”
顺天府尹掷出一签,“带人犯。”
丁夫人、应硕、姜棠、杏林百草堂的掌柜以及丁庖厨的尸首全在堂下。
见过礼后,丁夫人抢先陈述了案情,并用手指着应硕,“诸位大人,就是这位石大夫谋了财还害了我丈夫的命,你们可千万要为民妇做主啊!”
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一向对应硕查案太过迅速,抢了这两司多少案子而耿耿于怀,今日见他成为阶下囚,可算出了一口恶气,面露得意之色看他断送仕途。
吴既明一手提拔了应硕成为刑部侍郎,自然不想看着得力干将被奸人所害,又因同在一个衙门不好说情,佯装毫不担心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双手在袖中早已捏成拳。
“来人,将杏林百草堂石大夫所开药方呈给胡太医过目。”
胡太医已年过半百,蓄了灰白夹杂的长须,一边捻须一边细看药方,良久才道:“这副药方开得中规中矩,长期服用可调和五味,顶多三个月便可尝到酸甜苦辣咸。要想更快起效,配合针灸,恢复味觉的
时间可减半。”
药方没问题,石大夫是被冤枉的!
应硕、姜棠和吴既明闻言无不欣慰。
丁夫人脸色大变,“胡太医,我丈夫身体壮如牛,一顿能吃五碗饭,平时头疼脑热都没有,就是喝了石大夫开的药仅半个月就死了。药方怎么可能没问题?”
“无知愚妇!老夫进入太医院已有二十载,专为皇上和后宫各位娘娘看病,不曾出半点岔子!你敢说老夫看不懂药方,简直是信口雌黄。”
太医院的御医们是大耀王朝医术最为顶尖的一群人,胡太医又这么大年纪,精通医理,也处理过不少疑难杂症,被丁夫人几句话气得七窍生烟,真是乡野村妇无知无畏!
顺天府尹忙出言打圆场:“胡太医,你切勿跟乡野村妇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皇上可真要怪罪本官了。本官私以为该命仵作当堂念尸,查出丁庖厨的死因,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三位大人一致点头同意。
“来人,带仵作。”顺天府尹声音洪亮,大声命令。
“大人,亡夫已逝,再给他开膛破肚,不留全尸,简直让他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切不可请仵作,别动亡夫的尸身!”
丁夫人扒拉住准备出去带仵作上堂的衙役,死死抱住他的腿,令他寸步难行。
顺天府尹连拍三下惊堂木,“丁夫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仵作验尸,莫非你丈夫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大人,没有这回事。”
丁夫人被迫松手。
很快,仵作去隔间开始验尸,胆大的应硕也跟着去了。不一会儿,仵作大喊:“快给我一个恭桶!”
恭桶?仵作验尸吓尿了?
顺天府尹命衙役照办,将恭桶送进隔间,在大堂上等着的众位大人忍不住离座去看验尸的情况。因他们怕晦气,齐站在门槛外仅往里探着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臭气熏天!
丁庖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剖开的肚子像怀胎六七个月的妇人,原本弯弯绕绕的肠子胀得像熟猪肚一样,仵作不嫌脏,把肠子一段段的割开,徒手掏出一节节又干又硬的屎!
唔……呕……
众人悔不当初,真想重金求一双没被干硬大便污染的眼睛和鼻子!
官职在顺天府尹之上的三位大人被屎臭熏得面容都扭曲了,他忙说:“各位大人,不如移步偏厅,等仵作验完,收拾好那些……”
屎字太不文雅,顺天府尹改口道:“待他们收拾好那些排泄物,再来升堂。”
其实,看过那么多屎,三司大人们心里已经有了论断:丁庖厨之死,跟杏林百草堂石大夫开的药没有一丁点关系,分明是屎燥致死。说得难听点,就是被满肚子结屎给憋死的!
只不过,此案涉及到刑部侍郎,还是等结案再走为宜。
午时二刻,再次升堂。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并把手用香胰子洗了百八十遍的仵作站得笔直,掷地有声地说:“各位大人,丁庖厨严
重屎燥,一直没有就医,又饭量大,爱吃辛辣食物,多日不曾排便,导致粪便里的水份被身体吸收,变得干硬如石块,直胀了近六尺长,跟他身高差不多。那些干硬的粪便,挤压腹中五脏六腑,导致拉不出来屎又尿失禁。卑职从他的指甲里发现一些粪便,可见他死前还在试图用手抠屎。”
丈夫竟是拉不出来屎给胀死了!
丁夫人泪眼婆娑,“我早就叫他别一看大鱼大肉就胡吃海塞,每次拉不出来屎就吃泻药。我怕他吃泻药会影响治味觉药的效果,就让他别再吃泻药,甭管拉不拉得出来,蹲茅厕就行。哪知道竟是这样害了他!”
“当日我给丁庖厨号脉,发现他舌苔发黄口臭有屎燥之症,嘱咐他要多喝水多食素,少吃腥荤,实在难受时可来一馆买几副大承气汤。可惜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以为拉不出来就用手抠……”
徒手抠屎的画面太臭,顺天府尹可不想听到有味道的话,“丁夫人诬陷杏林百草堂的石大夫害丁庖厨性命,现已查出丁庖厨是屎又燥又多而死。念在你丈夫新逝,要你操办下葬事宜的份上,便既往不咎。”
“大人,像丁庖厨这样有屎燥急症又讳疾忌医的人只怕不在少数,杏林百草堂决定制作一批大承气汤放在店门前,任人取回家熬制。”应硕拱手道。
“石大夫医者仁心,实在是感天动地。”顺天府尹说完,三司大人
们也将其称颂一番。
送走应硕时,顺天府尹附耳道:“石大夫,家父家母年事已高,常三四天不拉一次,大承气汤,记得送我几副孝敬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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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520,愿看书的小可爱们都有甜甜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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