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什么来头,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风夕为了抵挡那阵威压,连退了数步,一脸诧异。
“一条大龙,妖力霸道,似乎利用自身元神行窥探之术,不知意欲何为。”薛仪眉头微紧。刚刚那道龙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给他的感觉十分怪异,他说不出那是什么。
“蟠龙向来稀少,这一前一后出现在此,绝非偶然,很有可能跟被你打伤的那一条有关系。”
风夕眼前一亮:“前辈是说,龙会替龙报仇?”与强者战斗,向来是他人生一快事,不自觉又摸了摸腰间剑柄。
啧,若非他还有要事在身,一定回头找它!
“只是我的猜测,”他提醒道,“你要小心了,龙向来是很团结的族群。”
刘七爷等人服用了些丹药后,陆续醒了过来,只是昊月伤得重些,醒了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他给众人调理了紊乱的内息后,便马不停蹄赶至康城。
在距离城门不远下,几人先经过一条小村庄,此时已经到了午食时间,陈老板等人早已饥肠辘辘,下车要与村民换点粮食,就地解决了先。
哪知数人停下马车,却见房舍里空无一人,哪有半点炊烟。几人留意到村子的反常后,瞬间生出了警惕之心。
过了一阵,陈老板垂头丧气折了回来,表示无人应门。
这时,大路上一老一少正驾着柴车走来,那老人见有人,刚要停车招呼,他旁边的幼童却眉头一皱,催他快走。风夕见两人神情有异,连忙上前拦住,就要打探此处情况。
“村民在几日前逃进城里,这里也成了无人村。”那老人是个热心肠,当即为这个陌生人仔细解释道,“因为消息被官府控制住了,你们这些外乡人就还不知道喽。”
“逃?他们逃什么?”
老人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该说不该说:“这个嘛,是因为这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风夕走近半步,恳请道:“愿闻其详。”
见他礼数做尽,又一脸诚挚的样子,那人也不再推脱。
“在半个月前,村里陆续死了好些人···”老人左顾右看,压低声道,“据说,死的都是男人,女人却失踪了。现在侥幸活下来的人,都逃去康城了。”
那幼童与老人并排挤在车前,皱着眉头往外看:“我们快点回城啦,您别一说就是个没完。”说罢夺过老人手里的马鞭,狠往马屁股一抽,赶着车子匆匆而走。
“哎我说你个崽子没大没小的···”两人将马鞭夺来抢去,争吵着越走越远。
风夕神色凝重,轻声道:“是魔修。”
刘七爷眸光一闪,似乎对于魔修二字极为敏感。
“魔修与魔族退居西部,几千年来未敢深入修真大陆,如今这康城虽属于镰州,却与灵气葱郁的麒麟境接壤,那魔修哪来的胆子,敢在这公然杀人?”陈老板咽了口唾沫,可想他祖辈呆在这十渡城中,受麒麟域修真门派荫庇,一辈子都没见过魔修大肆杀戮的情景,此时光听了这两字就慌了。
“西边均天国边境不稳,短短数月已经被魔军夺下数个城池,此等祸患,估计不久将殃及整个镰州。”风夕概然一叹,“如今这东部看似太平,其实暗流汹涌,各大派也休想偏安一隅。”
薛仪听他此言,心头便是一惊,莫非是魔族其他势力,真的开始失控了?
他看了昊月一眼,断言道:“这次若果真魔修进犯,只怕事情并不是屠村那么简单。”除去几次疏忽大意,自己几乎是日夜守在他身边了,只是不知,他又知道多少。
昊月只是低头不语,似乎并没有看到他投来的目光。
“我也是这般想法。”风夕思虑一阵,转身对他道:“我要去附近查一下,先告辞了。”说罢也不与众人一一道别,便御起飞剑离了马车。
考虑道老人家和伤者的体力,他们在村落附近继续逗留了一段时间。刘七爷等人陆续苦着脸色吞服了辟谷丹,解决了饥饿问题,终于整装启程。
陈老板偷偷叹了一口气。
他自觉手无缚鸡之力,这一路上也就依仗着这么几位仙家修士,此时其中一人说走就走,不禁也暗暗为如今的形势担忧起来。
只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这边的陈老板正如此想着,那边赶车的护卫却突然挑起帘子,脸色不好道:“薛公子,康城似乎有异!”
众人纷纷拉开帘子,见康城方向果然隐隐一阵浓烟从城内蔓延出来,城楼处狼烟孤直,显然是城内将士燃起的求救信号!
昊月当即出手一拦:“这次,你不能擅自行动了。”薛仪看了他一眼,终究顺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他又让护卫将马车赶至一处空旷处,亲自加持了两重禁制。
“大家安心呆在此处,不要走动,肖长老,你也留下。”禁制防御等级十分之高,再加上先前与蟠龙识海斗法中,损耗了真元,这一次使用灵力瞬间让他有些乏力。
陈老板哭丧着脸道:“仙师,您可要万事小心啊。我们几个的性命可全依仗着您了!”
肖越正要领命留下陪护,见昊月要去时,却不乐意了:“哎哎!这小师侄还有伤在身,为何又能去!”
昊月自然不听他们废话,看马车前几匹黑马,抽出灵剑将绳索一砍,对薛仪道:“师尊,快点上马!”
他看了壮马一眼:“不必了,御风决耗不了太多灵力。”
心里却想,还真当他是十项全能了?马术这种技能就是在修真|世界,也不是人人都会的吧。
昊月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却道:“据说乙云祖祖辈辈,皆有御龙之能,如今却不能骑马么?”
说的是在数千年前,龙族因为触动天道,为了抵抗天罚,便与实力强大的修士订立主仆契约,以换取庇佑。这么算起来,当年靖华真人威名赫赫,有骑龙的经验也不足为奇。
薛仪道:“前辈门徒之才能,让人钦佩,本是我不能及的。”说罢伸手将他一拉起来,直接往康城城楼一跃,也没有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从城楼上空落下时,瞬间有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城楼上那个点燃狼烟的官兵,已经当场惨死。,偌大一个康城被大火烧成焦土。
目之所及,尸横遍野,无半点生机,街道两旁坍塌的房屋,未曾燃尽的木头还在劈啪作响。
道左突兀停着一辆柴车,马已然死了,先前那一老一少瞪着无神的双眼躺倒在柴车上,血流了一地。
“前后不过几刻钟,他们竟也横死道中?”他震惊地看着那两个人,“看来这城中,还有敌人!”
“手法上看,确实是我族所为。”昊月环顾四周,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冽。
尸体上四肢残缺,七孔流血,一大堆囤积在城门附近。显然整座小城的人,是被某种阴邪的法术困在城内,再受到了无情屠杀。
“没有女性尸首,确实如那老人所说。”看着人的尸首像动物一样扑倒在道上,发出阵阵腥臭,他走上前去,为其中一位死者晗上了眼睛。
昊月看不透他想什么,生了些烦躁,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你可曾怀疑我?”
薛仪满腹思绪,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风微动,他冷眸一转,迅速拉起他侧身一让,一丝紫黑的魔气正如迅风般从上方笼罩下来,将刚刚站立的位置融出一个窟窿。
两人抬头一看,屋顶上黑压压地布满了一群黑衣人。
“想不到还会有修士。” 为首那人利眸微眯,拔出长刀,指着少年道,“这孩子长得倒是漂亮,可惜来错了地方,注定要死。”说罢打头俯冲下来,举刀挥下。
哪怕如今的正面冲突,这群人也似乎没有认出此人正是他们的主子,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魔尊的改头换面十分成功。
薛仪心下放定,将少年一把推开,翻身与他对战。
他的剑术宛若本能一般,竟比法术还要得心应手,将人连连逼退。
魔修头领见这修士一出手,就将自己逼得如此地步,不禁大惊失色,早已失去了对战的耐心,左手一挥,数十个黑衣迅速加入了战斗。
“你不喜欢剑吗?”
薛仪的剑尖一顿,什么?
“剑为破敌利器,你既不杀敌,敌也会不请自来,到时候如何在这修仙一途中保全自身?”他抬手揉了一下他发顶,口中的语气越发真切,“为师,总不能护你一世。”
乙云上下空明的山色,在眼前掠过一瞬。
“你如今尚小,杀气未生。”那人长身而立,淡淡道,“心中无敌,剑即无敌。然而你要记住,无敌之剑,便是死剑···”
杀气凛然,如电流一般地流窜在身体各处,薛仪陡然凝息一动,刀锋过处,已生生割破了数个魔修的喉咙,尸体横躺,鲜血沾满了青石地板。
他低声喘气不止,那一阵血肉模糊,荤腥横飞的情状,让他猛然收紧手上的剑,第一次真正的动手杀人,是什么感觉?
剑在抖。
不,是手在抖。
他此时一动不敢再动,只觉得浑身冷至肺腑,就这么看着剑上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随后,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压在身上。
事实上,他的迟疑也仅仅在极短的时间,而剩下的几个黑衣,已经在他刚才所流露出的气势中回过神来。
昊月转身拦截,终究慢了一步。
冷刀砍在他左肩上,血花四溅,顿时染湿了大片青衣,那飞溅起的血,甩到昊月的眼睛里,让他霎时闭上了眼睛。
薛仪大脑一片混乱,精神陷入一种极度的绝望中,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扶着那条手上的手臂,又重新站直,眼中一片迷离。
“靖华,最大的敌人,难道不是你的内心吗···”
戾风乍起,浓的如墨水一般的魔息从身后围绕过来,在他身上扭曲成一道漩涡,眼前几个魔修惊骇地看着那股黑暗穿透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及反抗。
黑气极深极暗的地方,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身后伸出来,牢牢抓住了自己。
顺着力道一挥,灵剑从眼前那个魔修的心脏处拔|了出来。薛仪感到浑身冰冷,濒临死亡的记忆再次翻涌而至。
“拿好,你的剑,不要再受伤了···”身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陌生的气息从身后掠过,轻柔得仿佛呢喃。
他猛然回神,想转头去看,却浑身无法动弹。
“你,到底是谁···”他嘴唇动了动。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冰凉的手又附上了他的眼睛···他不断告诉自己保持清醒,对方的手却越收越紧,不容他半分挣扎。
他运起真元抵抗,急得汗如雨下,下意识张口吸入一口冷气,那人原本靠近的身体却不知为何,陡然一僵。
正是这一下松动,手上暖意回流,他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一扣,顺势往右边转身,手肘抵住那人的身体,将他压倒在地。
曾经,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古怪的梦境,而那个在绝云峰上,那个在他曾以为必死的境地下见到的人影,如今又再出现了!
触及到那人冰冷结实的胸膛,薛仪心里砰砰直跳,终于,抓到他了!
“上次在绝云峰,如今是康城···”他睁开双眼,黑暗却浓得化解不开,思绪也越发昏沉起来,“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底下的人十分安静,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直到他已经撑不住,将要倒下之时,那人才松开右手,缓缓道:“如果我不愿意,你根本碰不到我···”
什么?!
握剑的手一松,几乎就是短暂的一瞬,他从窒闷的气氛中一下子获得了呼吸,睁开眼睛,霍然被窗外投入的日影刺痛了一下。
风夕安静地擦着剑身,就坐在他身边,此时见他醒来,便冲他微微一笑,道:“前辈,睡得可好?”
起身四顾,发现正身处坍塌了一半的民宅里,身上的被褥已经十分冷硬破旧。而昊月浑身是伤地躺在对面床上,不知风夕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往左肩上一探,脸色一白。
伤口又消失了!
他敛起眸色,问风夕道:“找到我们的时候,你可曾看见别的人?”
“我察觉到了魔修的气息才赶过来的,可是等我进了康城,整个城镇,只找到你们两个活人了。”
“魔修呢?”
“成了白骨架子,倒在路旁。”风夕停下拭剑的手,抬头看着他。
双方沉默一阵。
末了,风夕突然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道:“对了,其中有几副举止非常奇怪,显示他们在死前,正朝着一个方向跪了下去。”
“我昏迷之前,只见一片黑雾,”他心下一骇,道,“对此异状并不清楚。”
“他们以头抢地,匍匐屈身,不是惧怕,更像是朝圣一般。我一开始想不通,”他提着剑,缓缓走到他身旁,“直到,我看见你肩上的伤,在我面前慢慢愈合···”
他俯下身,将剑压得更近,眼里划过一丝冷光:“他们跪拜着你,就像···遇到了纯血的魔族一样。”【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