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池看了看外头的水漏,估摸算着才道辰时一刻。
严格算起来云傲雪也就睡了六七个时辰,顾非池手里握着的毛巾热气也渐渐散完了,他熟稔的将毛巾重新浸放在热水盆里又按压了两下才道,“不算久,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在刻意淡化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加上云傲雪才刚刚醒过来,事情一件件来处理,人安然无恙才好,其他的不急。
可是他太低估云傲雪的恢复能力了。
她抬起头,药力作用还未完全散去,眼睛看着有些肿,清汤挂面的脸上没有一点粉妆扑饰,素颜之下的眉眼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凌厉。
尤其是左眼敛下的红痣在苍白的脸上更显得鲜艳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你救的我?”云傲雪单刀直入。
昨日穆音音那得逞的笑声还在她耳边回响,那志得意满的表情,还有自己身体后来出现的症状,都证明穆音音真的对自己下药了。
但是她醒过来的时候,除了浑身发软,其他部位没有一丁点不适。
她可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前世身为医者的她,对人体构造相当熟悉,如果昨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就连身上的中衣都是昨天的,这就足以说明自己并没有受到侵犯。
她这么问,是想确认昨天自己貌似在药力发作的时候一直抱着一个人不撒手来着,还说了许多胡话,可是今天醒来一看见是顾非池在身边又觉得有些不对。
顾非池给自己搽脸的时候她将醒未醒,人的气味是不会变的,她觉得不是昨天的那个人。
严格说起来,她这话问的有些模棱两可,救人,也要分怎么救,昨天他是将她从那阴森森的宅子里救出来送到客栈的,可是在她到那宅子之前,发生了何事,顾非池一无所知。
对方是敌是友,他更是两眼一抹黑。
“昨天……”顾非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玉合散在勾栏跨院三教九流之地流传,功效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公子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风花月雪的时候用药锦上添花太普遍了。
可是云傲雪不同,她还是处子。
她手臂上那艳彤彤的守宫砂还在。
孤男寡女的在这里讨论床帏之间的助兴药貌似不太合适。
万一,说多了让她有了心结,岂不是更糟?
他还在迟疑的时候,云傲雪嗯了一声,以为他默认了。
不管是不是他,至少自己醒来的时候,是他在照顾自己。
“穗儿呢?”
顾非池眉头皱了皱,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关心那个不中用的小丫头,昨天她都迷糊成那样了,那小丫头还在呼呼大睡。
“我打发了她去市集给你买衣裳去了,等会就会回来。”
听他的意思,自己昨天被下药的事情穗儿是蒙在鼓里的,这样也好,那小丫头没心没肺,万一知道了又要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傲雪嗯了一声,似乎很满意,“多谢王爷搭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就连顾非池自己都没想到云傲雪会这么清醒,这么言简意赅,几个字就已经将昨天的事情看似画上了句号。
她没解释前因后果,自己为什么会成那样,反而用这几个字堵住了顾非池的嘴。
顾非池还想要说什么,一看云傲雪那冷漠如霜的表情,嘴唇上下翕动了下,到底是将嘴边的话吞了进去。
“王爷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先出去,我有点累,想再睡会儿。”云傲雪不理会顾非池,垂着眼眸说完这句再度翻身躺下,背对着他。
顾非池只当她刚醒过来心情不好,也就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的走出去,顺带还给她关上了房门。
他一走,云傲雪就睁开了假寐的双眼。
她当然不可能继续睡,也睡不着。
昨天的事情犹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里翻腾叫嚣,很多事情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当然印象最深刻的是穆音音那张一直在自己眼前晃荡到扭曲的脸。
“云傲雪,收起你那颗圣母心吧,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落到再次被人嘲笑的地步?”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是说的你!”
“贱人!”
“你不是就想炫耀自己多么受欢迎吗,那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好好的感受一下被那些男人争相‘欢迎’的滋味!”
……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穆音音的那番话却如同用挖骨刀一般,在她身上、心上一遍遍凌迟。
明明云傲雪自己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前世她失去了亲人,从记事起都是在孤儿院长大,但是孤儿院不止有她一个孩子,还有很多比她身世更惨同样也是无家可归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一直无比渴望家庭的温暖,但是老天就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一样,越是想要什么,就越是没有什么。
大难不死的她穿越到了这异世,给了她优渥的家世,却依旧没有给她最想要的家庭温馨。
高门宅院内的勾心斗角不输给任何一部宫斗剧,每天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都会万劫不复,云傲雪的原身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是撞见了云隐月的奸情而已,就被自己的亲妹妹和奸夫一板砖敲死了。
她到死,都没享受过哪怕半刻的温情。
所以那天在客栈,穆音音慌里慌张跑过来的时候,云傲雪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她。
然后在小巷子里,她明明知道穆音音说的话真假掺半,她也信了,再次出手帮了她。
只是没想到升米恩斗米仇,差点把自己的命帮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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