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姜可笙生?无?可恋地又笑了两下，手?却不声色地摸上手?机，狠狠地挂掉电话。
没有兰杉的放声大笑,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窗台上的风好吹吗？”季昀终于不再只是倚在门框，向前走几步到姜可笙面前, 深邃的眼底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却足够勾人。
老?式窗台很高, 窗户也不大。她坐在窗台上, 比季昀只高了一点。
双手?支在她的腿两侧, 季昀凑近姜可笙, 双眼自然地看向她的眼底。
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姜可笙用食指轻抵上他的唇, 压低声音：“季昀，这是在我爸妈家。”
挑起眉，季昀伸出右手握住她的食指，轻笑道：“你还有其他的拖鞋吗？”
“有。”
话?音刚落，姜可笙就被腾空抱起。猛然的失重感让她轻呼一声，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胳膊护住她的腰和双腿。
季昀缓速蹲下, 直到单膝触地, 确认被过肩抱的姜可笙双脚已经稳稳站在地上, 才拍拍她的后背：“走。”
“嗯？”姜可笙直起身。
“去楼下找你的拖鞋。”季昀捡起她之前扔在地上的那一只, 笑道。
“不是……”连忙把拖鞋夺过来, 姜可笙深吸一口气，“既然都掉下去了，就不要了。”
“所以你想让你家楼下的邻居，每天看着那只插在护栏上的拖鞋, 过?个好年吗？”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季昀半转过身，摊开手?。
嫌不够似的，他又再次补刀：“这算是拜年礼？”
姜可笙：“……”
多?损啊多?损啊，这人是怎么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的？
见两个人要出门，正在客厅削水果的姜妈妈抬起头：“你们这是要出去？”
“季昀手?机没拿，不知道是扔在车上还是提东西的时候掉了，我陪他下去找找。”姜可笙立即反应，都不用打草稿。
和姜妈妈说实情的话?，尴尬事小，但要是她怕姜可笙也摔下去又开始唠叨，那就真的是没有尽头。
季昀很配合地点头，却稍稍将重心偏移。他装着手?机的左裤口袋轻抵在她的侧腰，声音却煞有其事：“可可
对小区里比较熟悉，要麻烦她帮我一起看看。”
“哦哟，那赶紧去，别一会儿被别人捡走了，”姜妈妈放下削好的苹果，随意擦擦手，“要不我微信上找一下物业，让他们调监控看看？”
调监控看她那个拖鞋，是怎么挂在别人家护栏上的吗？
“不用了，妈。”姜可笙把手?伸到身后掐了季昀一把，脸上的淡笑快要挂不住，“我们先赶紧去找找。”
“嗯，不会有人偷的。”越说，季昀越即将憋不住笑意。
拖鞋怎么会有人偷呢？还是在高处站岗的落单拖鞋。
偏过身斜了季昀一眼，姜可笙掐过?季昀的胳膊，赶忙把他带出门口。
但事情没有姜可笙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两人站在一楼的院子外?，保持一致的双手?抱环，微微歪头的样子，看着那只位置刁钻，正迎风左右稍稍摇晃的拖鞋。时间缓缓地流逝，北风呼呼地刮着，姜可笙的心也凉了。
静滞几秒后，他们一同迈开腿。
一楼左手?边那户的门从楼道里被敲响，隔了一会儿，才有人慌忙地走过?来开门。
住在楼下的是一对老人，老?太太应该是刚睡醒午觉，整个人显得没有什么精气神。
她的视线从面前的季昀身上移开，最终缓慢地落在他身后的姜可笙脸上：“可可？”
“奶奶，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想借用一下您的拖把……”在商场打拼多年，姜可笙难得有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还有您家卧室的……阳台。”
老?太太：？
毕竟是要进别人家，姜可笙事先从家里拿了两双鞋套。两人都换上后，才一前一后进到卧室。
季昀先打开窗，用手试着对护栏增加重量。但这护栏看上去有些年头，本身又似乎不是实心的，并不安全。
“你这长腿长脚的不方便，我踩着护栏在外面用拖把杆顶一下，就掉下来了。”姜可笙见他在犹豫，直接撸起袖子打算开干。
“你别去。”握住姜可笙的手?腕，季昀弯腰用另一只手把休闲裤裤腿向上松松，一只脚轻松地踩上阳台。
腿是挺长的，裤子的质量也不错。
姜可笙伸手下意识地扶他一下，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落在后面，半腾空的腿。
稍微使劲，季昀稳住重心，把后腿也收到阳台上。
他半转过身：“拖把给?我。”
逆光的侧脸和认真的双眼，让姜可笙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撇过?眼，把放在旁边的拖把拿起，递给?他：“你注意安全。”
“一楼而已，没事的。”他反而轻声安慰着她。
左脚伸出去踩在阳台外沿，季昀探出半个身子，右手抓紧窗框。确认站稳后，他才在缓缓起身的同时，伸出拿着拖把末端的手?，长度刚好。
在空中被困住拖鞋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不过?是让季昀捅了半天，最后才整个挑起，向前歪过去离开护栏，掉在外面的地上。
流畅地做完这一系列作，季昀才偏过头。完全打开的窗，让他的声音得以在室内听得清楚：“可可，去捡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姜可笙生?怕他再钻回室内的时候，磕到碰到。
季昀缓慢地收回手?，尝试着把重心落回双腿，声音含笑：“你在这里，我反而紧张。”
一楼的住户有一扇直接通向院子的门，姜可笙去捡拖鞋，在外面拍拍土后再进来时，季昀已经和老?两口聊了一会儿。
“您刚刚说您儿子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让他们找实在一些的师傅，重新把这几个房间的护栏都换一下。尤其是阳面的这两间，等年头久了再松一些，别在院子里浇水的时候砸到您。”
季昀的声音温和，为了照顾老?人，也特意放慢语速，增加些音量。
“我用手试了一下，这个老护栏很有可能是空心的。如果?真有小偷别有用心，用工具轻轻一夹就断了，很不安全。”
站在玄关转角，姜可笙听着他耐心地向老?人解释现在的有什么问题，该如何选才是最好的护栏。老?人的思维已经不像年轻人一样灵敏，很多?话?都要反复问几遍，季昀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解释，直到他们完全听懂。
说完，他还在纸上重新写过?一遍，怕老?人忘记。
姜可笙也一直默默地远远看着，手?里拿着她那只已经灰头土脸的拖鞋。
她每天要和许多人打交道，见过?各形各色的人后，才明白很多?所谓高尚的品格都是装出来的。但季昀
身上的那些，是他从小到大都已经成为习惯的。
以前的同学总是会说季昀给?人距离感，但现在的姜可笙细想，季昀在他们每一次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尽最大的努力伸出手过?。
这是她爱的人，她没有做错选择。
-
季昀在姜可笙家吃过?晚饭后，没有回自己的公寓，也开车回到父母家。毕竟明天两家父母要一起吃饭，他可以直接载父母过?去。
季家父母刚退休不久，最近养成饭后一起去遛弯的习惯。季昀回家时，家里的灯甚至都没有给?他留。
无?奈地摇摇头，季昀刚好也有交上来的期末论文要看，顺手把客厅里的落地灯打开，拿着电脑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看过?十篇，他便听见门铃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吵闹的拜访声。听起来应该是和他父母一起回来的，或者是碰巧遇到。
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水杯，季昀打开门，走到客厅。
来串门的是对门的邻居家，刚在沙发?上坐下。但看到他出来，一家人又立刻站起来，赶紧把自家孩子向前推上一步：“快跟哥哥打招呼。”
季昀父母家住在B市核心，因为出行方便，也一直没有换新的住处。
对门的一家是前些年刚搬来的住户，家里的小姑娘刚上初二。
瞥上一眼小姑娘手?里的月考卷子，季昀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对门的小姑娘补习，他接过那张卷子，向书房的位置轻偏一下头，眉眼温柔：“你先去，我接一杯水。”
客厅里的邻里间还在聊着，大多都是和互相称赞对方家的孩子有关，一来二去间，不过?是那几句客套话?。
季昀拿着自己的水杯和给?小朋友的热牛奶，将房门在身后合上，阻断那些声音。
“在看什么？”她小升初的时候，季昀帮她补过几次作文，两人已经算是比较熟悉。
“在看你的毕业照，”小姑娘指指他挂在墙上的照片，回过?头笑嘻嘻底眨眼，“哥哥，你那个时候很帅，我第一眼就找到你了。”
季昀把手?里的牛奶递给?她，手?也顺势插在家居服裤子的口袋里。
他垂着眼，挑眉等着小姑娘再多?夸两句。
但小姑娘没
有给?他臭屁的时间：“但是比我的同桌还差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
“你倒是什么都不避讳，小心我看完你的卷子，气?得把这件事告诉给?你妈妈。”季昀搭了一下眼皮，轻哼一声。他背过?身不再理她，走到办公桌边拿起她的卷子。
“你要是说的话?，我就把你苦恋初恋十几年的事情告诉你现女友。”小姑娘才不怕，扭头冲季昀做个鬼脸，撇嘴道。
又从喉咙里哼出个单音节，季昀倚在办公桌旁，扬着下巴翻着卷子：“可惜了，我现在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初恋。”
听到这话?，小姑娘立刻翻个白眼，眼里满是看透一切：“嗬，男人，我看每个女人都是你的初恋。”
季昀觉得跟她解释也没什么用，索性就随着她的性子去。随手在桌上摸到一根红笔，他开始在作文上标注。
“唉，也就是我小姨深情，不像你们这群狗男人一样。”听起来让人揪心的红笔画圈声，让小姑娘猛地叹气。
但比起伟大的爱情，这种短暂的分数上的痛苦，又算得上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扬起头，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那劲儿，使劲努力挤着眼泪，蹙起的眉尽力体会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如果?他也喜欢你，他不会感受不到’，这是当时我小姨说的。唉，我可怜的小姨。”
“小姨？”季昀已经迅速看到作文最后一段，配合地问着。
“嗯，笙笙小姨。她以前也是南华中学的，人长得很漂亮。”
手?中的红笔一顿，季昀终于从卷子里抬眼：“很漂亮？你小姨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认识。”
“姜可笙，”随口答着，小姑娘扭头再度看向那张全年级的毕业照，“她应该比你大几届？”
她也没有细算年龄，但是毕竟是“小姨”，这层身份让她直接就默认不是同一届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突然间的沉默，让她下意识地想转头看季昀是什么表情，到底是不是认识她的小姨。
但头还没转过?去，她的头顶上就多了一只按着的手?。
季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指着照片上的左下角，微挑起眉，眼底满是嫌弃：“你小姨知道你认不出来她吗？”
“嘶——”被强行摁着脑袋，小姑娘脾气上来，“这么多?颗脑袋，要不是你……”站在最上面那排的中间，我也看不到你啊。
但后面那半句，她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打断。
季昀按着她头顶的手?微微使劲，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眼皮漫不经心地轻阖又抬起，他淡淡道：“叫姨夫。”
别“哥哥”“哥哥”的，差辈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欣欣：（瞳孔地震）
欣欣：你不再是当年那个拒绝我叫叔叔的对自己年龄没点儿数的爱而不得的老男人了
明天事情多有点忙，后天更新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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