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听我的话,你也最好用脑子好好地考虑一下――如果,你真想尽守承诺,抚养她的话。”
顾老爷子的拐杖,此刻忽然指向了一言未发的夏南。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匪沉声问,揽住夏南肩膀的手一紧。
她抬起头,看到他布满阴郁的脸。
“意思很简单,如果你想继续去做什么赛车手,总是不能始终把她带在身边不是?也许多半时候,你还要来拜托我照料。而申请监护权这种事,我想也不是你说要就能要到的吧?总要看你条件适合不适合,而在这一方面,不瞒你说,我有得是人。”
话到此,顾老爷子的用意已经很明显。
顾匪突然松开了紧揽夏南的手,一步站在她面前,与老爹怒目相对。
“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他冷冷地只丢出这一句,用了很大的力道。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顾老爷子轻笑地瞥他一眼,走向门口,“所以我之前才会提醒你,别为自己找麻烦。轻易做下的某项决定,很可能就会成为别人用以要挟的弱点,是不是?”
他走到门外,想想又回头,“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希望你不要给出让我失望的答复。”
顾匪绷紧下颌,蹙着眉心,却终是没能说出什么。
“喂――!”
身边一直沉默的小丫头却适时开了口。
她唤住顾老爷子的脚步,从顾匪的身后走出,站到他身旁。稚嫩面孔满是凝然,先前弥漫眸底的慌然也已不见。
“我不是他的弱点。我也不准你欺负他。”
说着,她拉住了顾匪垂悬身侧的手,纤细手指用力到轻轻颤抖。可声音,又是出人意料的冷静。
“因为我不会永远都是小孩子。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
这话一出,让父子两人同时怔住。
“需要叔叔送你进去吗?”
车子停在校门口,顾匪转头看着身边像是并不情愿下车的夏南。
见她抿着唇望向那些陆续走入校园的学生,沉默地移开目光,没吭声。
她的心情,顾匪是明白的。
报纸将沈玉跟顾文的订婚典礼炒得沸沸扬扬,可不出一周,却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不仅让一对新人转眼之间天人永隔,“顾氏”也因此暂时失去了掌管人。这无论对商界还是传媒界,都是一次不小的震撼。而媒体对于这场意外,似乎更加情有独钟。
这些天来,他都有意不去看报,杜绝入目那些夸大其词。
然而周围人的舆论,他们是避免不了的。
夏南虽然还是小,可固然也有属于小孩子的自尊。想必她此刻在意的,是即将面临的同学们的种种反应。
“如果真的不想去,叔叔不勉强你。我们可以再去请一段时间的假。”
摇摇头,她小声说,“功课落下太多,不回学校我自己学不好…妈妈为了让我进入这里,花了很多钱,我不想辜负她。”
说着,她吸了口气,打开车门。
顾匪也跟着下了车,注视那道小小背影,竟显得那么落寞。
心痛又无力地叹了口气,再开车门时,手指无意碰到外套口袋。
“南南!”
扬声叫住她,他快步追了上去。
“差点忘了给你。”
他掏出一部新手机,精致的海蓝色金属外壳,薄薄一片散发微凉,他把它放入她的掌心。
“昨晚测试了一下功能,还不赖。我的号码已经存入,也设置了快捷键,按下数字1就可以打给我了。”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电话,叔叔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哦,对了。”他像又突然想起,迅速摸出自己的钱夹,从里面抽出厚厚一沓递给她,“给,零花钱。”
夏南一愣,盯着那些钱动也不动,渐渐地脸居然有些泛红。
这段时间她受到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的各种照料,甚至都已经住进了他家里。可是面对这些钱,她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坦然地伸手接过。
而老实说,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现金。
“叔叔给的零花钱,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的?”顾匪了然一笑,又问,“你有钱夹吗?”
见她摇头。
他把自己所需的卡与证件抽出,又把钱塞了回去,这回连着钱夹一并放在她手上,“给你就拿着,不然叔叔会生气。里面还有一张信用卡,留给你用。喜欢什么买什么,随便你刷。”
夏南不回答,脸上却已覆满了困窘。
“乖乖上课,好好与同学相处。周五叔叔来接,好吧?”
顾匪又叮咛,这一刻竟觉自己像个万般不舍,絮絮叨叨的父亲。
“我要怎么报答你?”
正思索着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却突然听到她问出这句。
“嗯?”他挑眉。
“不然…我不好意思。”夏南捏紧电话跟钱夹,小小声说。
“你这丫头,自尊心还真强。你的意思是要为我做些事,才能安心地收下这些,是吗?”顾匪笑了,有点无奈。
“我有想过,以后也不能白白住在你家…我现在没有办法赚钱交给你,可不可以先用做家务代替?”夏南提议,是很认真的表情。
顾匪闻言,加深笑容――看样子,她已经为这件事纠结很久了。
“没问题,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他终是点头,“不过你要考虑清楚,想包揽家务,可不是擦擦地板抹抹桌子那么简单,每个周末,除了最基本的打扫之外,你还要负责为我洗衣服…包括脏袜子。能做到吗?”
他是故意逗她。家里有人定期做清洁,哪用得着她个小丫头呢?
可她已然当真,想了想后,盯着他斟酌道,“如果不臭…就洗。”
顾匪怔住,随即按捺不住朗声而笑。
“快去上课吧你!”
在她脑门轻弹一记,他赶着她走入校门,唇边的笑意许久未能收敛下去。
――他一直都想努力让这个失去母爱的孩子重展笑颜,恢复纯真而快乐的心境。可到头来,却是她在不断带给他欢笑。
如别人说的,照顾一个孩子真不是想象那般简单。可他感受到的却并非困扰跟麻烦,而是不断增多的欣然与牵挂――那是他过去三十来年的生活中,鲜少出现的东西。
我要怎么报答你?
其实,她何须再这样问他?
她明明都已经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