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慌乱,在景正皓看来是另一层意思,他心里又妒又恼,直言反问:“难道我说错了?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这下,别说黄书磊,乔枫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童凌心里一阵苦涩,咬了咬唇说道:“都已经离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明白,这种尴尬的关系,何必非挑明不可?

  既然挑明了,那她……

  略一迟疑,她站起身来,“乔总,黄师兄,对不起!事到如今,我不能接这个项目了……”

  童凌刚抬脚,就被人扣住了手腕。她扭头看向也已起身的景正皓,见他正怒瞪着她,呼吸急而重,似乎气的不轻。

  心里一慌,童凌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本能地想挣出自己的手腕。奈何,越挣扎,对方扣的越紧,最后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拧眉低喝:“你放手!”

  “阿皓!”

  “凌师妹!”

  面前的突变,让乔枫和黄书磊措手不及,也都站了起来。

  “阿皓,有话好好说。”

  “是啊,凌师妹,不管怎样,坐下再商量。景总,您能不能……先松手?”

  黄书磊的出声,让景正皓的忍耐到了极点,他一把甩开黄书磊试图给童凌解围的手,冷声道:“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就算她和我真的……”

  离婚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景正皓略顿了一下,继续道,“也轮不到你!”

  “景正皓!”

  童凌恼羞地喝叱了一声,歉意地看向黄书磊。

  黄书磊倒没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只大张着嘴“啊”了一声,旋即忙不迭地解释:“不是……我没有……景总,您误会了,我和凌师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早就结婚了,我儿子比你……”

  说到这,他瞥了童凌一眼,话音一转,“我儿子都6岁了!”

  这回轮到景正皓吃瘪了。不过,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僵了一下立刻说道:“既然是有家室的人,更应该注意了!”

  “你……你胡说什么?!”

  童凌趁机挣出了自己的手。只是,不知为何,刚才还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走的她并没有立马走,虽然羞恼地涨红了脸,心内却闪过莫名的欣喜,为景正皓那醋意昭然的误解。

  “景总您别误会,我对凌师妹绝没有非分之想,我们只是好朋友……我老婆也认识凌师妹,她们很熟的!”黄书磊再次解释。

  乔枫也忙打圆场:“阿皓,坐下再说,大家都在看这边呢!”

  景正皓被好友按在了椅子上,童凌也被隔间外的数道异样目光所迫,再次坐下。

  才坐下,乔枫立刻伸出手来:“童老师……不对,应该叫大嫂的,咱们正式认识一下,不是以合作者的身份,而是朋友!我叫乔枫,外号‘人来枫’――兄弟们私下都这么叫我!”

  “额……你好!”童凌完全被动地伸出手去。

  几乎没任何停顿,乔枫继续道:“我和阿皓可是认识快二十年的哥们,初中开始同班,然后高中、大学、研究生……现在又是并肩在商海驰骋的兄弟,我和他,那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感情!”

  “胡扯什么!”景正皓拐了某个‘人来枫’一胳膊肘。

  “哎哟!”乔枫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朝童凌呵呵一笑:“瞧我,激动的忘形了!嫂子不会介意吧?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人,才会这样。”

  “当然不会……”

  童凌摇了摇头,嘴角不经意地弯起好看的弧度。只是,温婉之外,那笑意带着些许尴尬和苦涩。

  她和景正皓算什么夫妻?结婚四个月,她连他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当然,‘人来枫’这个名号倒是有点印象,景正皓似乎跟她提过。

  顿了一下,童凌继续道:“只是……别叫我嫂子,我和……”

  对上景正皓竖起的眉眼,她没再往下说。

  乔枫斜了好友一眼,仍热情地看向童凌:“嫂子,你和阿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从没听他说你们离婚的事。他只说,你为了事业,去国外做博士后……哎哟!”

  话没说完,又被重重地拐了一胳膊肘。这次,景正皓脸色有些难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好、好,不说这个!这些应该是你们夫妻俩自己去谈的。”见好友真有几分生气了,乔枫话题一转,“对了,嫂子,你在国外哪个大学做博后?”

  “普林斯顿。”童凌简单答道。

  乔枫却激动起来:“普林斯顿?在新泽西州吧?那我们离的很近啊,我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读的博士!”

  童凌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新泽西州和宾夕法尼亚州是挨着的,她没想到的是,乔枫也在国外待过。

  “你刚才说,你和景……你们读研时也在一个班?”

  “是啊,我是硕士之后才出去的。阿皓本来也要出去读博的,都拿到offer了,因为他父亲身体不好,放弃了。”

  提到公公,那个拿她当亲闺女看待的长辈,童凌不禁悲从中来。

  她和景正皓,是她的导师景教授介绍认识的,可真正促成这门亲事的,却是景教授的弟弟,即,景正皓的父亲。

  或许人和人之间就是有投缘与不投缘之分,第一眼看到童凌,景父就认定她是自己的儿媳。正因病重中的景父的极力撮合,童凌和景正皓为完成老人的夙愿,刚认识两个月就结婚了。

  童凌在想:当年,若不是景父病重,她和景正皓不会仓促结婚;又或者,如果景父没有那么快离世,她和景正皓也不会匆匆离婚……

  景正皓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父亲还在,童凌不会出国――作为儿媳,她真的很懂事、很孝顺。

  乔枫可不管这夫妻俩在琢磨什么,继续对童凌囔囔:“早知道你就在新泽西州,我那时就去看你了!不过,你是07年初才出去的吧?我07年的暑假就回国了……”

  囔囔了一阵,他想到了什么,奇怪地看向黄书磊:“不对呀,我因为在国外,错过了他们的婚礼。可是,作为景教授的学生、嫂子的同门师兄,黄老师以前没见过阿皓?”

  黄书磊忙解释:“真没见过!我是参加了景总和凌师妹的婚礼,可是,当时没等婚礼开始,主持人说新郎的父亲病危――还好,后来抢救过来了。不过,因为这场突发变故,新郎、新娘没在婚宴上露面。”

  “不会吧,怎么没听你提过?”

  乔枫愕然地看着景正皓,随即轻笑,“听说过没有新娘的婚礼,也听过没有新郎的婚礼,可新郎、新娘都不露面,这真是头一回!”

  景正皓瞪了他一下,又瞥了童凌一眼,没说什么,只闷闷地喝着酒。

  童凌也端起面前的红酒,猛喝了一口。从不喝酒的她突然觉得:这酸涩、辛辣的液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至少,能压下心底那一波波伤感和悲凄……

  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满满一杯红酒见底。童凌只觉体内有股热浪往上扑,头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有意识时,童凌感觉自己像在一艘小船上,身体随着小船温柔地、有节奏地晃着,胃里却翻江倒海。

  这是一间安静的公寓,进门的左手边是卫生间,往前几步,面前豁然开朗:正前方是沙发茶几,往左看去,一边是床,靠窗的位置摆着书桌、电脑。整个屋里的色调很素,却不显黯。

  见怀里的人脸色苍白的皱着眉,景正皓用脚勾着门关好,快步将她放在沙发上。一阵手忙脚乱,他从书桌抽屉里翻出解酒药丸,又倒了杯温水,然后托着童凌的后肩,扶她坐起。

  “小凌,张嘴。”

  童凌虽没彻底醒,却张嘴接了药丸,就着水咽了下去。这期间,她似乎睁了一下眼,茫然地看了景正皓一眼,又睡了过去。

  景正皓看着臂弯里恬静的小脸,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都说喝醉的人往往性情大变,比如,平时很咋呼的,喝醉了就跟烂泥似的;平时很沉默、很老实的,喝了酒就高谈阔论、甚至大吵大闹。他这个妻子倒好,就连喝醉了也跟平时一样安静,真让人省心。

  感慨了一回,景正皓准备把童凌抱去床上。刚俯身去够她的腿弯,就见她突然弓起上半身,身子一个激灵,揪着景正皓的衣服就‘哇哇’地吐了起来。

  景正皓大概是石化了,半响没动,直到童凌吐完、再次躺回去,他才解除石化状态。

  目光慢慢从满身的污秽上挪开,景正皓紧了紧拳,咬牙瞪着那张比谁都无辜的小脸,心头那个憋屈呀!

  “童-凌!”

  童凌听见有人喊她,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就在耳边。不过,此刻的她什么都顾不上,刚才那阵昏天暗地吐完,胃里终于舒服了,可嗓子火辣辣地,嘴里也又酸又苦,别提多难受了!

  “水,给我水……”

  看着她皱着的脸,景正皓彻底无语,叹了口气,将水杯送到她唇边。

  谁叫他硬要给她倒酒呢?自找麻烦。

  之后,景正皓去了卫生间。满身酸腐臭的衣服被他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又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总算清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