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都市小说 > 步步为营:凤倾天下 > 第240章 许多愿望
  “不是这样的……”她嗫嚅道,一步一跌地走近。

  眼前那两具衣着藏青色衣服的尸体,不是怀伯伯,不是新伯母,“不是他们……”她再缓缓往前迈进,却又再一次差点站不稳,身后一双大手扶着她的腰,轻轻把她搂入怀里。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纳兰钰像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返身抱住端木轩,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前,“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这不是你的错。”端木轩搂紧了怀中的人,心中无限惆怅,先生在他跳下马车之后便不知所踪,而刚才,他在进来之前分明看见门口的角落处有一块熟悉的玉佩。他在纳兰钰背后悄悄从衣袖里掏出来看了看,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他为何要如此做?

  “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说着说着,纳兰钰在端木轩的怀里昏厥过去了。

  “钰儿!钰儿你醒醒?”端木轩摇了摇瘫软无力的纳兰钰,确定她确实昏过去了以后一把抱起她便往马车走去。

  “鹰哥,我们回府。”他小心翼翼地把纳兰钰放在软垫上,回头嘱咐道,过了一会,他又说,“等一下交代弟兄们把这里清理干净,把怀氏夫妇厚葬了,同时,留下个人给怀璇留个口信,就说纳兰钰在爵府上,好好的。”

  “是,公子。”车夫鹰哥爽快了应声,然后利索地驾着马车往城东端木爵府行去。

  约摸半个时辰,爵府便在眼前。纳兰钰犹自在眉目紧闭,嘴里却念叨着些什么,一张小脸在药物的遮掩下看不出颜色,可是嘴唇却干燥泛白。

  端木轩在抱起她的时候隐隐震了一下,纳兰钰全身都在发热,似得了什么急症,他缓缓放下她,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一颗心揪得像团起的麻绳,越揪越紧……

  抱着纳兰钰直接走进了他的别院,一路上,除了低头行礼的仆人,没有再遇见谁。他焦急地唤了个侍从去传大夫,而自己则端坐在窗前,用丝帕不停地给纳兰钰擦了额间的汗珠。

  “母妃……”纳兰钰嘴里呢喃着,他听得不十分真切,却也隐约猜出她呼唤的是谁。

  端木轩摇了摇头,正欲要起身去看一下大夫来了没有,却发现纳兰钰正紧紧地攥这他的衣袂,在睡梦中仍旧知道不要他离开。

  “不要……不要……”她的嘴唇愈发地干燥,端木轩抬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轻轻用丝帕沾湿了擦拭她的唇。手指拂过她还涂着药水的脸,他有种想给她恢复原貌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至少此刻不能。

  “公子,大夫来了。”不多久,侍从带着专门为爵府之人请脉的大夫前来。一个白发老者迈入房间,伸手便要给纳兰钰把脉。

  “且慢。”端木轩阻止了他继续动作,只是轻轻把丝帕覆在纳兰钰的手腕上,在大夫走近床边以前拂落了轻纱帐。

  大夫看着他一应的动作,心中略有惊奇,却也不过须臾,便又恢复平静。想他二十年来一直为爵府之人请脉,便是端木爵夫人,也没有这阵仗。看来床上之人身份必无比重要。

  而最为重要的是,他看出了端木轩眼中的紧张与焦虑,这让他更谨慎了几分。

  “嗯……”大夫静静地听着纳兰钰的脉象,时沉时虚,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何大夫?”端木轩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夫把手抽回,然后就着丝帕翻看着纳兰钰的指甲,那原本该粉红色的指甲正微微地泛起些青紫色。

  他的眉头更厉害了,闭目沉思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唉,此症状,老夫从未看过,医书中似乎也没有记载……”他顿了顿,看见端木轩愈发深沉的脸色,心下吃了一惊,赶紧又说道,“不过,按照这位姑娘手指上所呈现的表象,应该是中毒了。”

  端木轩紧抿着嘴唇,半晌不语。他隔着纱帐看了一眼里面的伊人,好一会才说,“谢谢大夫。阿明,送客。”

  何大夫抬眼看了看他,复又看了看那一床轻纱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开。

  等他走了以后,端木轩才挑开纱帐,对立于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来。”

  “三岁能赋文,懂仁心,明道理,难道美人终归是薄命?”他的手掌轻轻抚过纳兰钰的脸颊,心中无限怅然。另一只手,正好从床上执起她略显苍白的芊芊玉指,指尖的青紫之色何其刺目。

  他觉得他的眼睛都要被刺痛了。

  婢女叮铃从外间托着一盆温水走近,她小声地呼唤着端木轩,“公子……公子……”

  好一会儿,端木轩才能从不能言明的情绪中被唤回,小声地吩咐叮铃道,“把水放这里,然后你出去吧。”

  叮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自幼衣食住行由别人照顾的公子,今日却要亲自去照料这个看上去奇丑无比的女子,她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子,还是奴婢……”

  “出去!”端木轩喝了一声,叮铃便再不敢逗留,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寝室。

  端木轩用丝帕浸了水,一边擦拭着纳兰钰的脸,一边轻声说,“一定有救的,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窗外的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纳兰钰昏迷不醒的第三天,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端木轩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已经前前后后寻了无数名医前来问诊,可是均以摇头叹息回复他说无能为力。他从未觉得生命像现在这样变得脆弱过。他从他十二岁,她三岁时就开始关注她,搜罗关于她的一切,不知道是因为太多的关注,还是因为她从小表现出来的才情深深吸引着他,他觉得纳兰钰,不,正确来说,兰钰似乎就是一个从小就住进他心里的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扎根在他心里。

  他从不曾奢望什么,可是上天却跟他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让他遇见了她,却又要立刻失去她!

  门外突然出现有一人影,弓着身,半天不说话,似乎门内的人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儿,门外的人就专注地看着门外的雨。

  “先生何时变得如此静默了?”端木轩放下紧紧捉着的纳兰钰的手,缓缓踱步到门口,本欲推开门,却又在半空中停止了动作。

  他转头望向床前,终于明白为何怀璇总是让她蒙着脸。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像一件稀世珍宝,一旦得到,便惶惶不得终日,担忧有盗贼,担忧别人的窥探……

  即便今日她苍白着一张小脸,仍然丝毫不损伤她精致的美感。一股苍凉之感缓缓爬上他的心头,如果再找不到方法让她醒来,那么不出四日,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公子可曾惊得先皇贵妃喜欢的一首曲子?”门外之人静默了许久才开的口,他抬眼看着迷蒙的天空,心中无限感想。

  端木轩楞了一下,“先皇贵妃?”

  “一个人能否活下去,求生意志很重要。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在乎的人,或许……”

  “我明白了。”端木轩点了点头,转身取下挂在墙角的一把玉箫,不出一会儿,一阵清幽的箫声便从着寂静了许久的小屋里传出来。

  “千年人参能延命,天山雪莲可压毒,虽不能完全救得了她,但是,我想你一定需要这两样东西。”说完,门外的人便走进了细雨中,消失在雨帘外。

  箫声顿了一顿,复又悠扬起来。这一曲,吹起来不比往常的轻松,带着淡淡的忧愁,深深的思念,还有不明所以的一切思绪,他一遍又一遍地吹这玉箫。迎风而立于窗前,屋外淡淡的灯光投进来,在屋内留下长长的斜影。

  “母妃……”一丝细微的声响打断了箫声,端木轩“啪”地一声放下玉箫,冲到床前,只见纳兰钰眉头紧皱,双手紧紧地捉着胸前的被子,似噩梦中不能苏醒的样子。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亲切地呼唤着,“钰儿,钰儿,我在这里,我在的……”

  曾几何时,母亲在她噩梦之中也是这么安抚着她再一次入睡,她顺利地摸索到他的手,那只手大而厚,不似母亲那般纤钰,可是,她却觉得安心,眉头慢慢舒展开去,接着,又进入了长长的安静的睡眠状态。

  翌日,当端木轩从纳兰钰的床边醒转时,惊喜地发现头顶上一双大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他的手仍旧握着她的,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料她,终于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你醒了?”他高兴得声音都带着些沙哑。

  纳兰钰虚弱地点点头,可以看出她眼角细细的泪珠。一个陌生人犹对她如此,她夫复何求。

  “谢谢你。”她说。

  端木轩缓缓起身,吩咐站在门外的叮铃准备洗漱用具,当他正准备拿着丝帕给她擦脸时,突然发现,她醒了,再由他来做这一切,似乎说不过去。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间,忽而把手绢递给叮铃,他转而过去扶着纳兰钰斜靠在床头。

  叮铃有一瞬间的哑然,这么些天,她都习惯了做个站得远远的旁观者,今日公子却突然让她来照顾这位女子,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未见过纳兰钰,在掀开轻纱帐的时候,她惊呆了,原本以为奇丑无比的脸,此刻虽然有些苍白,却仍旧精致得无与伦比。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难怪公子他……

  这下,她心里终于有些释然,公子的怪异行径终于找到了借口,而她,突然间觉得嫉妒无比。叮铃服侍了端木轩五年了,从来没有见他对哪一位女子青睐,二十三岁的人了,按照正常人家,早已妻妾成群,儿女承欢膝下了。

  可是她的公子,却从来独来独往,连个随身侍从都没有,她原本还以为他有什么怪癖,现在看来,原来是眼光独到。

  是了,这样美丽娇钰的人儿,放哪里都是受人疼惜的。叮铃甩了甩脑袋,理清了思绪,便仔仔细细地给纳兰钰擦了擦脸,又擦了擦双手。

  “去把先生带回来的东西自己煎好了拿来吧。”端木轩早已在一旁匆匆梳洗了一番,见她已整理得差不多了,便打发她出去。

  即便同是女子,他似乎也忍受不了她多看纳兰钰一眼。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天来,他的行为和思维都已经怪异得不能解释了。他踏步到门外,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复又踱回房内。

  纳兰钰抬眼看了看他,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笑和风旭日一般让人温暖,那些睡梦之中一遍又一遍响起的箫声,是他吹的吧?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箫,心下了然。一种发自内心的温钰的感觉通向她的四肢百骸,似乎连日来的病痛已经不药自愈了。

  她看着端木轩,心底那种甜甜的,钰钰的感觉就是这么多年来看着怀璇时都没有出现过,她好想好想有个人给她一个解释,这是为什么。

  可是,她却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婢女端了一碗粥停在门口,小声地问:“公子,粥来了。”

  端木轩取过托盘上的瓷碗,挥了挥手,打发了婢女下去,他亲自端着粥坐于窗前,小心翼翼地吹着碗里的热气。

  如此细心的男子,让纳兰钰脸上一阵绯红,她轻轻举起双手欲要接过那瓷碗,却发现自己的指甲变了颜色,一时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见纳兰钰不说话,端木轩笑着问她。

  其实从她刚才的眼神中,他能明显感受到,她是喜欢的,可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却又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他看着她,希望能进一步去读懂。

  可是她却闭上了眼睛,思绪似乎飘得很远,很远……

  正当他想要握住这双染了红指甲的手时,叮铃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细碎的脚步声让他有那么一刻的迟疑,于是他还是选择把手停在那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刻,或许正是这么一句话,让他不敢再妄动。这一双手,他必然要执起,但,不是现在。

  叮铃汤药端至他的跟前放下,然后识趣地退下,他拿过药碗,细细地吹过,“这是先生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千年人参,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你太虚弱了,需要补一补。”

  纳兰钰睁开双眸,看着已经递到她嘴边的黑乎乎的药汁,眉头轻轻蹙起,可是碰到他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她又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于是再一次闭着眼睛把一整勺的?汤喝下去。

  “呜……好苦……”记忆中前一次的生病,还是三岁那一年,她与长公主玩秋千跌倒之后,母妃为了让她乖乖喝药,还答应了她许多愿望――

  “母妃,您要天天陪着我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