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一顿四个肉饼，外加两碗肉汤，他俩还敢委屈？”
“这算什么？”祖母心疼的拉着顾青青的手拍了拍，终究没说出其他安胎滋补的吃食，生怕顾青青听了又要追问些奇怪的问题。
但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倘若不是现在这般艰难的境遇，顾青青的餐桌上，怎会只有些家奴们都懒得多看的粗鄙食物。
就是那牛乳炖燕窝，也要用血燕才行。
鸡汤吃多了燥得慌，要时常以鸽子鹌鹑替换！
还有锦水镇上许久不曾出现的鱼虾，都要流水一样精心做了，换着花样送到顾青青面前才对。
解闷的零嘴点心，更是要请大内的师傅亲手来做，太甜了不行，太寡淡了也不行。
造型得别致，寓意也要好！
“……唉。”祖母越想越伤感，叹了一声，便钻到顾青青看不见的树丛后头，借口铲土抹眼泪去了。
“要不要上来晒晒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后墙上的宋衡，顶着他那招牌鸡窝头，朝树根下站着的顾青青招招手。
“上不去。”顾青青白了宋衡一眼，转而低头遗憾的看看自己半大不小的肚皮：“要不是有这个，我还用你叫？”
“我猜你也是想上来的。”
宋衡俯身跳了下来，围着顾青青转了两圈，然后指指墙那头：“那边有个石磨，晒的正热乎呢。”
“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顾青青很聪明的眯着眼，说完见宋衡点头，便哼哼一笑：“君子
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忍不住，跟着乞丐到墙外的石磨上坐了下来。
“要说什么？”顾青青问。
宋衡似乎没想到顾青青会如此坦然，歪着头看了她一会，才开口：“你家隔壁的屋子里，养了四个闲人了。耽误我卖水。”
“那你想怎么样？”
“赶走啊！这些烂污东西不快赶走，还留着过年？”
“有四个人挖野菜捡柴禾，也挺好的。”
“堆那么多用不完的柴禾，放火烧山啊？野菜干都晒了好几筐，不嫌占地方？”
“你管的真多。”顾青青没好气的翻了宋衡一眼。
宋衡一瞬不瞬的看着顾青青，从她瞪自己，再到低下头，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样好看的眉眼，即使表情不和谐，看起来还是十分漂亮。
他努力的回想，回想在战场上见到的顾青青。
那时的顾青青也是这样漂亮，但她的眼里却没有此刻的娇柔温婉。
是的，即使是瞪人，眼底也是透着娇柔与温婉。
全然不似那日相见时，含怨带怒，蛮横自傲。
宋衡是个经历多次境遇变迁的苦命人。
他幼年也是生在福窝里的，那时他身边人的眼神，与他后来深陷禁宫时，所见的眼神全无相似之处。
很多人都是带着伪善的面具，哄骗利用他去犯错、去出丑，去做一些他本不该做的糊涂事。
慢慢的，上当被骗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学会了从眼神里分辨人心。
“你月份大了
，不怕那些人起了坏心，趁着家里没人，溜过来害你？”
“这个……”顾青青像是被提醒了才想到似得，为难的挠挠头：“那要是赶走了，她们偷偷溜回来害我呢？”
“外人要溜进武夫街可不容易。没看那牙婆被打出去多少天了，在外头流浪要饭也没敢回来。”宋衡很有耐心的劝道。
他竟然能这么有耐心的，跟顾大小姐说话呢？
顾青青有些不信，便做出一副纠结的样子：“赶走了谁给我挖野菜捡柴禾啊！白瞎四个劳动力呢！”
“你要钱不要命啊！”宋衡生气了。
“呵呵。”顾青青笑了。
就知道你小子的耐心，都是装的。
“你有病！”
“你全家都有病！”顾青青白了宋衡一眼，赶在他要跳走之前，拍拍屁.股底下的石磨，问：“你说要是让那俩孩子推磨，她们推得动吗？”
宋衡想走，忍了忍又没走：“大约是能吧！”
“我看街西头有个靠边的小屋空着，不如让她们娘仨去住吧！把这个玩意儿给她们弄过去。”
宋衡看看她，又看看石磨，挑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嫌弃她们耽误你卖水？那就让她们搬出去住啊！没日没夜的推磨，就没功夫做坏事了。磨了豆腐卖了钱，还能让咱们多一门进项呢！”
“……”宋衡看着顾青青那一本正经的明朗眼神，实在是不知道夸她聪明，还是鄙视她一心只有钱钱钱。
“江婆子说，她是看
我伺候杜妈妈时很是体贴，所以才故意把房子卖到我手上的。其实细想的话，也有可能真是这样。”
顾青青说着，在石磨上挪了挪，生怕抻着肚子，所以小心的站下来：“你要是嫌她住着隔壁房子碍事，那就让她去住牙婆的屋子，那里不是有口苦水井，让她在粥摊对面支个茶水棚去。”
“你也知道那是苦水井，谁花钱来喝她的茶。”宋衡好笑的看着顾青青，见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便不自觉的走在前面，为她踢开地上的枯枝碎石。
“井是井，茶是茶，喝着不苦就行呗。”
顾青青说完便告诉宋衡，不想有人在那屋子里碍他的眼，就想法子把石磨搬到街西头去。
“让她们自己来抬！”
“她们不配进我祖母的苗圃。”顾青青云淡风轻的挥挥衣袖，摆足了架势，仿似在说：事就这么定了，一副你愿意就干，不愿意就拉倒。
当晚，街西头就多了一架石磨。
吉人看见石磨，欣喜若狂的奔到顾青青面前，跟她说：“闹了妖了啊，一眨眼就多了个石磨呢！”
“闹了你了吧！”杨月华拎着一袋刚买的豆子，送到顾青青面前给她看，等她点头了，才又对吉人说：“去把你家对门住的大祥找来。”
大祥家街西头那空屋子的隔壁，顾青青说要找个靠谱的街坊盯豆腐摊，杨月华便想到了那孩子。
“有那孩子在，你不用自己去教那娘仨
做豆腐。什么水豆腐啊，豆腐干之类的，那孩子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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