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死罪可免, 活罪难逃。”赵稚不满道。
程溪正襟危坐都打算听暴怒中的赵稚如何收拾春芳坞谭家,谁料他火气忽地就消去大半。
既不打算杀人泄愤,那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程溪紧绷的身躯放松, 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赵稚瞧见她细微动作, 有些不悦:“小药, 你要帮谭家说情吗?”
“不说。”
程溪闻言微微抬眸,笑道:“谭姑娘先动手在先, 怀的又是杀心,她身死是活该。至于追不追究她家人管教不严, 这都该由你自己决策。”
“我回?来时,谭坞主中途拦着我说了这事,还送了一份礼物给我,说是感谢清理?此次时疫之功。”
程溪慢条斯理道:“我初也?以为他想让我帮忙说两句好话,但?于情于理这事我都没资格在旁做说客。便想将礼物还给他,他不收,直说没有这个意思,仅仅是礼物而已。”
“故如何处置谭家,我不会置喙。”
少女声线娇软平和, 不疾不徐, 赵稚听着听着心底那点余怒悉数消弭,他理?智彻底回?笼。
“谭家自千年前, 就已归顺九城主府, 守着?春芳坞这片地盘,年年上供资源。不谈功劳,苦劳总是有的。”
赵稚瞥了眼地上的焦尸,伸手挥了下, 之前待在营堡里充当透明人的侍从立即着手处理?。
程溪听到赵稚这话,就知道谭家不会再死人。不过资源上,肯定要大出血。
赵稚一个人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程溪发现他自己跟自己聊得?就很快乐,索性拿出之前谭坞主给的玉盒。
这玉盒长三尺,宽一尺。上面刻有祥瑞异兽的精细纹路,触感微凉温润,光就外表看起来格外高档。
程溪伸手抵在玉盒上,略作沉思。
“……,怎么不打开?”赵稚说着说着,余光留意到对着?玉盒发呆的程溪,随意问了句。
程溪温声道:“我在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感觉有点像开盲盒,但?即便是保底的物品,也?比盲盒限量款的价值要高。
赵稚瞥了眼玉盒大小,想到春芳坞特产,搭腔道:“罕见的九叶仙参,延年益寿的佳品。”
虽然
程溪对寿元不太关注,但?她也知道修仙界品阶越高的延寿灵药,价值越高。
“我还年轻,应该不至于送这种延寿佳品……”程溪直觉玉盒里不是灵材,若是九叶仙参,她不可能感应不到丝毫草木活力。
赵稚不以为然道,“春芳坞,也?就九叶仙参拿得出手。你打开瞧瞧,不就知晓是何物了。”
程溪应了声,用灵力激活玉盒禁制,伸手打开盒盖,一条剔透无暇的淡蓝小灵脉正静静躺在温暖绒布里。
“哟。”
赵稚见到这条小灵脉,意外了一下,失笑道:“谭家这回?倒是下血本了。”
程溪也惊到了,这是她迄今为止,收到的第五条完整小灵脉。
并且也?是五条里,最大的一条。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点。”程溪盯着这条灵脉,她喜欢自是喜欢的。但?这种完整灵脉,价值可不菲。
“太贵重?”
赵稚冷哼一声,“算姓谭的还有点眼力,你没过来前,我都想好谭家这回?该死几个元婴了。一条灵脉,保住好几个元婴期性命,姓谭的该笑醒了。”
程溪:嗯?
程溪隐隐觉得?赵稚这话好像有点其它意思,她认真想了想,有些奇怪道:“我不是没劝你吗。”
“你若不想劝我,还进来作甚?”赵稚没好气说。
程溪不由失笑,“别瞎扣帽子?了,你惩罚谭家什?么的我可没说二话,我进来只是不想你一直气在头上。”
赵稚也?知自己这帽子扣得牵强了些,他眉眼舒展,掌心托起脸颊瞧着少女,笑着?喟叹道:“小药,你这性子真适合熄火。”
“还气吗?”程溪问了句。
赵稚笑而不语。
“这个灵脉你收下?”
程溪看着?赵稚说,她还是觉得?灵脉价值太高,如果是一截灵脉,她定然会坦然收下。
“真给我?”赵稚目露兴味道:“你觉得?我像缺一条灵脉的人吗?”
“不像。”
程溪说完,把玉盒重新盖上,收入自己储物袋,“你不缺我缺,只是借你东风得这笔贵重礼物,怪不好意思的。”
“唔……”
瞧着少女坦然的小模样,赵稚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十分可爱!
“金泽副岛的时疫我
已经控制下来了,再过五天,应当能彻底清理?。”程溪谈起正事。
赵稚收敛溢散思绪,想了下说:“小药再稍稍控制下进度,十天后再‘彻底清理?’。”
“为何?”
程溪有些疑惑,她见过催进度的,还是头此遇上赵稚这拖进度的要求。
“春芳坞这边,早些年是我几位兄长负责,他们最快一个多月解决,晚的两个月。”
赵稚随意道:“我若回去得太早,岂不是让他们很没面子。”
程溪还真没想到这茬,不过赵稚既这么说,她自然没什?么不可。
反正余下疫气已不成气候。
“我有一点小发现,这时疫在岛外大概率还有隐藏的疫源,清理?金泽副岛是并不治本。”程溪想到白天从时疫病人得知的情报,斟酌道。
“其实这个大家都有猜测。”
赵稚直白道:“但?因一直找不到疫源位置,这才迟迟没有解决。”
程溪还想说两句,正巧侍从清理?到她附近,她索性起身换到一旁的茶几旁。
她刚坐下,就有侍女熟练地烹煮灵茶,程溪看了两眼,视线又落在赵稚身上,“我有点头绪,但?能不能成还有待深入勘察。”
“小药若将这个消息带给春芳坞主,他必然极为兴奋。而今已是六月中旬,我们六月底回?缘仙城。”赵稚随意道。
程溪敏锐听出他话外之意,并且让她感动的是,赵稚居然打算这个功劳算在她头上。
“我只是医师,我说合适吗?”
程溪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赵稚这个功劳,安在她身上,似乎有点浪费。
就算赵稚再得?宠,但?从他也?要被派出历练就可知晓,云上宫里自有一套竞争体系。
贡献嘛,谁会嫌多。
再者程溪这回?出来一趟,能得一条完整灵脉,其实已经非常满足。再多拿点,她都觉得?烫手。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赵稚端起侍女递来的灵茶,抿了口润桑,“若由我来处理?,谭家才出一大笔资源为后辈善后。我若提及此事,你道他们该给多少资源合适?”
程溪:“……”
她听出来了,赵稚是在变相说她比较好打发。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程溪发现自己确实很适合揽这个
活。
论医术,她独自进入金泽副岛,单枪匹马应对时疫就可窥一斑。因与赵稚关系不错以及她本身无可取代的特性,在一众医师里地位也?能排得?上名号。
除此之外,程溪修为偏又不高,资源方面,很多东西对她而言都派得?上用场。
谭坞主要是想请她帮忙,有很多可选的资源充当报酬。不用像面对赵稚那般,推敲给什?么才能送得?熨帖。
程溪心里有底后,连喝两杯灵茶解完渴,旋即起身向赵稚告辞,赶回自己的临时住所。
接下来一连两日,程溪往返金泽副岛与临时营堡。随着尸体被清理?,金泽副岛的疫气越来越稀薄。
又过一日,黄昏时分消失几天的谭坞主出现在营堡外,见到程溪主动颔首示意,“程医师。”
“谭坞主。”
程溪礼貌点头。
“这场时疫辛苦程医师了,不知可否赏脸一品春芳坞的白花灵茶。”谭坞主主动邀请道。
程溪视线透过雪锻不着?痕迹打量谭坞主,见他眉宇神色如常,并无恶意。
“好。”程溪应了下来。
她正好也有事要找这位坞主商谈。
临时营堡有专门的茶室,主色调乃湖青,颇有种湖泊般宁静与谧然。
程溪在侍女引领下,落座便于倚靠的太师椅,身旁便是茶具。
谭坞主坐上首,同样有侍女伺候着?。
白花灵茶的茶香在冲泡时,已经溢散出来,其气息就像春日踏青的遍山野花般香得?悠闲自在。
谭坞主没有说话,程溪余光落在侍女冲泡灵茶的手法上,也?未开腔。
只有浅淡却怡人的花茶满室生香。
“贵客,请用茶。”侍女斟倒一杯大半满的浅白灵茶,端起茶盏行着?礼递给程溪,语气极尽恭敬。
程溪接过茶盏,嗅着?花茶香,轻抿了口。跟修仙界主流的灵茶不同,春芳坞的白花灵茶草木味轻,反倒带点丝丝蜜甜味。
“这灵茶味道倒是独特。”程溪喝完半杯,如实评价道。
谭坞主眸中浮现一抹痛色,又很快压下,他爽朗笑道:“难得程医师喜欢,这白花灵茶放眼整个修仙界,也?只有我春芳坞才有。”
“白花灵茶培育不易,但?去年丰产,也?有十来斤,还
望程医师赏脸收下。”
谭坞主这番话说得,明明是送人东西,却又是‘望’字询问,又是‘赏脸’,姿态放得极低。
别说喜欢,怕是不喜欢的人,婉拒起来也颇有压力。
程溪对这白花灵茶确实还算满意,她颔首道:“谭坞主太客气了,便是你不说,我也?要厚着?脸讨要一斤半两的。”
饶是谭坞主久居高位,见惯阿谀奉承,少女这般讨喜的话还是让他不禁浮现些许笑意。
“赵公子说金泽副岛的时疫待下旬就能彻底解决,我有一事萦在心头已久,想问问程医师的看法。”谭坞主显出自己目的。
“坞主请说,若我所知,必然知无不答。”程溪温声道。
谭坞主微微颔首,酝酿几息才道:“春芳坞苦时疫久矣,自我父辈起,数百年来,平均每隔三年就会爆发一场时疫。”
“每回时疫压下,但?下回?仍会反复。说起时疫,谭某虽不是医师,却也知晓几分门道。这时疫多发战乱之地,死尸更是培养疫气的器皿。”
程溪对谭坞主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然春芳坞数百年来,从未爆发过的战斗,死尸更是无从谈起。这时疫反反复复,春芳坞也?请过这方面的医师想要溯源,却毫无所获。”
谭坞主叹息道:“这回?绝大部分感染时疫的修士,已经隔离在金泽副岛。可主岛上零星的时疫病人,却一直没有消减过,更甚至还有从岛外回?来的修士,也?染了时疫。”
“坞主可是怀疑时疫源头在岛外?”程溪直白问。
“疫源绝对在岛外,但?只可惜,怎么也?找不出来。程医师师出明晴医馆,想来会有不同见解,故谭某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谭坞主正色道。
程溪把杯中白花灵茶饮尽,将杯盏放在茶桌上,不疾不徐道:“时疫的传染范围有限,追踪感染修士的活动路径而后实地探查,兴许会有一些收获。”
“只要样本够多,不断去比对,一定能查出高可疑区域。这一点,坞主可以派人去询问主岛上感染的修士,我也?会问问如今金泽副岛上那些时疫病人。”
程溪干脆利落拿了个主意出来:“只要有大致范围,开山挖土,掘地三尺。只要露
了马脚,就绝对会留下时疫的线索!”
听到这席话,谭坞主精神微振,颇有种棘手难题被抽丝剥茧的豁然开朗感。
“我这就去着?手询问,金泽副岛那边,就劳程医师打探了。有任何需要谭某配合之处,程医师尽管直言。”谭坞主爽快道。
“好。”
程溪含笑答应,又饮两杯白花灵茶。
第二日清晨,程溪照例出门,候在门外的侍从恭敬道:“程医师,昨晚春芳坞主派下属送了灵茶过来。”
侍从拿出一个精巧的玉色葫芦,约有成年人两个手掌大小,瓶塞挂着?一串粉白浅黄的碎花。
程溪接过这玉葫芦,手指绕着?碎花细绳,揭开葫盖,发现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白花灵茶。
同灵茶的嫩芽儿不同,这葫芦里装的全是一朵朵指甲盖大小的白花瓣。花蜜浓香扑鼻而来,仿佛花瓣上浸了蜜糖一般。
程溪发现白花灵茶还是泡开的味道好闻些,这烘干的香味实在太浓郁。
她连忙将葫盖遮上,收起这份礼物。
装着?清瘟药汤的瓶子照例被奉上,程溪确定没问题后才前往金泽副岛。
远远瞧见程溪的身影走来,守在桥梁附近的时疫病人们爆发出兴奋欢呼,就像瞧见了希望。
程溪按照惯例穿过桥梁,在众人簇拥下前往金泽副岛中间的雕塑,酝酿出一大片雨云净化昨晚被众人搜集到的几十具尸体。
雨云存在的时段,是大部分时疫病人最快活的时间,因为这位医师会给他们发放药汤喝!
比起药雨,这药汤的效果更好。
不过因人数太多,药汤份量有限。目前药汤仅供给时疫病症较重的病人,一些轻症病人只能沐浴药雨。
“如果疫气全部消除,金泽副岛的阵法会在六月下旬开放。”程溪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
被困数个月的修士一听,抱着身边人哭哭笑笑,都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有一件事,或许对你们接下来的去处有益。”程溪待众人宣泄过后,温声说。
有清醒的修士连忙伸手扯动身旁呜咽同伴,示意其安静,听医师说话。
几十息后,雕塑附近围着的成千上万人纷纷保持安静,此刻目光竟比声响更明显。
“时疫是由岛外传染,
你们之中有一小部分人是在岛外便已经感染,而后回主岛上寻求治疗。”
程溪望着?众人,不疾不徐道:“我想知道你们在察觉身体异常前,都去过那些地方,最好是一处不漏地说出来。”
“这对于溯源时疫很有帮助,一旦源头拔除,你们除不需再受时疫之苦外,我还能为你们向坞主提一个要求,例如划分一处地盘给你们生活。”
程溪话音刚落,所有修士人都傻了。
他们没有听错,坞主那等强者,专门划分一处地盘给他们生活!
真的吗?真的吗?
大多数修士本能地不敢相信,可这话是医师亲口说的,这位医师完全没必要骗他们!
可是,专门划分地盘给他们生活,这么多人,得?多大的地盘啊!
约莫盏茶时间后,所有人才消化这个重磅消息,在喧闹声中交头接耳,交换彼此的看法。
在第N次回答众人这事是真的以后,程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们也不必觉得?此事太不真实,给你们分地盘的前提是岛外时疫源头彻底清除。”
“只要解决掉时疫源头,往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能为春芳坞节省非常多的资源。这与分配给你们的地盘相比,地盘不值一提。”
这批时疫病人大多都是筑基期修为,这个实力放在灵气贫瘠的小城镇兴许能被一些炼气期修士仰望。
但?在春芳坞里,却属于中下层。
他们能接触到的强者,大多都是金丹期,能接触到的情报与消息,也?都是些普罗大众清楚的。
说到底,他们会觉得?白给地盘不可思议,实际上只是因为地盘在他们心里的重量太重,以及不了解时疫对春芳坞造成的损失所致。
若单论智商,程溪并不比他们高出多少。但?双方地位造就的眼界差距与宏观思维,是再高的智商也?难以弥补的。
“程医师,我还记得感染时疫前停留过的地方,我是直接告诉你吗?!”众修士慢慢接受程溪的说法后,立即有修士抬起手臂询问。
程溪看着?在座的修士,这里还仅是被隔离修士中的一小部分。为避免拥堵,早中下午,聚集在雕塑周围的修士都不同。
“我需要一个能整合这些材料的人,你
们若觉得?自己有能力记录成百上千份材料,甚至将它们归类的,可以向我自荐。”程溪淡定道。
这种事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揽下,抓几个积极分子?帮忙分担才是正确的调查方式。
短短半刻钟,便有十来位修士自荐。
程溪没有从中挑选,而是让他们一块搜集材料,并提点出几个搜集材料的关键点。
“一份材料不要反复收集,记录的途经地点要详细。越详细越好,千万不要模糊。”
程溪郑重道:“你们自行商量记录方法,正午与傍晚你们先在这等等,我到时通知其他人一声。”
“拔除时疫对你们有利无害,我希望不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
人心难测,程溪无法知晓每一个人的内心想法,她只能提前警告众人。
这十四位自荐的修士相互打量,主动聚集在一块,商量收录材料的方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正午时分,上午那批沐浴药雨的修士自觉撤离,慢慢的这里开始聚集第二批修士。
他们有人空手而来,有人携着找到的尸体,忍着?恶臭摆在雕塑附近,并从程溪这里获取一碗加了料的清瘟药汤。
程溪把记录行踪的事言简意赅与众人说了一遍,因只针对从岛外抵达主岛的修士,那些在主岛被传染的人照平常一样搜集尸体便可。
如此一来,两边都不会太耽搁。
程溪等到雨云消散,特意攀上雕塑高处,俯视整座金泽副岛。
疫气正在逐步稀薄,金泽副岛的时疫已经解决,接下来只剩下收尾与岛外的时疫处理?。
程溪等到傍晚酝酿完最后一波雨云,环顾在场众修,大多数重伤已转了轻伤,而轻伤已经痊愈。
在药雨作用下,哪怕疫气想要传播,也?会被极快扑灭,程溪心满意足地回去休息。
接下来一连四日。
程溪白天去金泽副岛下药雨,晚上回?临时住所恢复治愈能量与灵力。搞定完这些若天还没亮,就看一会病症医录,格外规律。
但?第五晚,程溪惊奇发现自己竟感受到心法的饱和感,这表示两朵花瓣种子?都已经被喂撑了!
程溪:“!!!”
这时疫居然比净化毒雾给的反哺,效果还要更佳。
“金
泽副岛的疫气已经平息,可以不必再使用治愈能量,岛外疫源若是找到清理?起来还得?涨一波花瓣。”
程溪在心下暗忖,她灵识内视西柚大小的淡绿花瓣种子?,之前冒出来的一点小蓝芽,终于长高了点。
心法破芽期的特长是凝聚坚韧的淡蓝丝线,并且这种丝线还能回收。
它不似特殊能量那样强势霸道地封住修士灵力,但?因消耗小,出其不意效果极佳,也?算得?上是一大利器。
等到天亮,程溪出发前特意去了趟赵稚住所,说起清瘟药汤的事。
“金泽副岛已经无碍,清瘟药汤储备五个瓶子后,不必再大量熬制了。”程溪说。
赵稚握住玉简,抬眸看向程溪,随意道:“五个瓶子够吗?十个,不是还要去岛外溯源吗,有备无患。”
“也?行。”程溪微微颔首。
“对了,岛外疫源能找到就尽快着?手处理?,找不到我们最好赶在六月之前回?缘仙城。”看着?转身欲走的少女,赵稚忽然说。
程溪一愣,回?头问:“怎么了?”
“沼州五大家族忽然联手,数十位化神境现身施压,封锁雷云渡了。”赵稚眉头微拧。
程溪:“?”
“不是已经在谈判阶段了吗?他们此举又是为何?”程溪非常疑惑。
能同意谈判,这就已经表明沼州五大家族内部商量过,可为何突然反悔?
“不知道。”
赵稚语气随意:“但?据雷云渡的探子汇报,他们似乎在找东西。因讯息太少,目前还无法确定他们究竟是真的找东西,还是别有目的。”
“我看后者可能性更大点。”程溪平心而论,她对沼州的观感非常差劲。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雷云渡那批化神境正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陆州几个大势力已经在商议要不要增派援手。”
赵稚闲聊道:“不论他们目的何在,这么多化神境聚集,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信号。春芳坞离得近,我们早些办完事回?缘仙城更妥当。”
“我会抓紧处理?。”
程溪深以为然,管它沼州究竟是心怀不轨还是真丢了东西,都跟她没关系。就她如今实力,对上化神境还是要凉。
程溪匆忙前往金泽副岛,收集五天
时疫材料的他们已经整理出频繁出现的重合区域。
“程医师,这是最终的汇总。根据我们的观察,春芳坞上游,宝潜河域出现得?最为频繁。”已经彻底好转的修士把一份玉简以及简图递给她。
程溪接过两样东西,站在雕塑下环顾在场众人,比起前段时间的拥挤人潮,如今只剩百来人在这集合。
他们都是之前重伤濒死的时疫病人,而今重伤转为轻伤,只要再好好调理?几天,就能彻底恢复。
早半个月前,金泽副岛疫气重重,呈现阴森之象。而今疫气尽除,万里晴空洒下,恍若两般人间。
“这里面是解疫的药汤,你们每日早晚各饮一碗,争取在这几天内把最后的疫气扫空。”
程溪将一个装满清瘟药汤的瓶子,递给负责搜集资料的领头修士,让他照看。
“程医师您……”
在场众修不由有些紧张。
程溪温声安抚道:“我自是去与春芳坞主汇合,好好商讨岛外疫源一事。若是顺利说不准三五日就能祛除,到时你们也将疫气均消除,岂不是三喜临门。”
“我们不急,程医师您一路顺风。”
“要小心啊。”
“对啊,您一定要注意些。”
……
在众修满怀温暖与关切的送别声中,程溪唇角微弯,朝他们颔首示意后,转身离开金泽副岛。
程溪本打算差侍从去请春芳坞主,结果她远远便看见站在营堡前等候的锦贵中年男人。
“程医师。”
“谭坞主。”
程溪与春芳坞主互相示意,两人都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踏进茶室刚落座,春芳坞主便将这段时间调查搜集到的资料玉简抛给程溪。
“谭某亲自盯看,下属调查岛外的时疫修士超过千名。最终得?出的活动范围,以宝潜河域出现的次数最多,其次是桃田乡。”春芳坞主肃然道。
“坞主可有周边地图?”
程溪温声问。
谭坞主抬眸看了眼伺立在一旁的侍从,很快便有两个金丹期侍从从外面走进来。他们从储物袋拿出一个长约十米,宽约三米的长木桌摆在茶室中间。
其中一人手中出现一捆长宽相似的卷轴,解开上面绑着?的细绳后,将画卷铺设在长桌上。
随画卷
铺好,两人各站一方,运转灵力。原本扁平的画卷忽然呈现出山川峰峦,河域支流。
峰峦上的林木轻晃,河域水声潺潺,就连迷你的春芳坞岛屿,都传出熙熙攘攘的人声。
程溪面露惊奇,端起杯盏主动从木椅起身,靠近这座逼真的微观地图,细细打量。
“宝潜河域在这里。”
谭坞主也靠近地图,伸手指着?一条水流平缓的河域对程溪说罢,手指下移,来到春芳坞以南的平地。
平地周围到处都是开垦好的灵田,有的甚至已经长出作物,谭坞主点了点这些绿色作物,它们叶杆轻晃被压趴在灵田里。
“这是桃田乡。”谭坞主说。
程溪盯着一北一南两个方向,目光落在宝潜河域上,温声问:“这条支流,有途经何处吗?”
“途经雷云渡郊外,但?春芳坞才是上游。”谭坞主叹息道:“其实以往也?有医师怀疑过这条支流有问题,但?一路溯源,均未察觉时疫痕迹。”
“除去宝潜河域与桃田乡外,还有第三处可疑区域吗?”程溪视线透过雪缎,盯着这座地图问。
“有是有,但?远远不及这两者数量之多。”谭坞主沉声道。
“我这边的调查也是一样。”
程溪笑了声,她视线在两处地点来回扫视几瞬后,纤细葱白的手掌触及桃田乡,语气平和:“我想先看这个地方。”
“现在?”谭坞主问。
“对,就现在,我跟赵公子说一声就出发。”程溪目光落在桃田乡,语气轻快道。
谭坞主自无不可。
程溪把手中杯盏里的白花灵茶一饮而尽,将空杯随手抛给侍从,快步离开茶室。
赵稚得?知程溪想要实地勘察,特意派了两位元婴护卫跟随,还交代她遇上异常不要轻举妄动。
“能让护卫勘察就让他们去,若太危险,春芳坞也?有化神境,让姓谭的去请。”
赵稚认真叮嘱。
“知晓了。”程溪轻笑应下。
桃田乡离春芳坞主岛约有半个时辰路程,程溪踏上谭坞主准备好的灵鹫,横渡水流潺潺的宽阔河域。
自上往下,可以看见在河域中往返的灵船与轻舟,程溪欣赏完河域景色,目光放在桃田乡方向。
临近桃田乡时,谭坞主
驱使脚下灵鹫靠近程溪,认真道:“这下方便是桃田乡范围,我调查的那些时疫修士,大多都是桃田乡的灵田帮工。”
“这些帮工短则在灵田待五天,多则半个月,平日只在灵田里穿梭,几乎不到其它地方去。”
程溪听着谭坞主的话,俯视下方桃田乡,远远望过去,一亩亩灵田与作物看起来甚是壮观。
“老夫并未察觉疫气外泄。”一位城主府的元婴医师示意脚下坐骑靠近程溪,眯着眸子温声说:“这疫气,大概率藏于地下。”
“掘地三尺,肯定能有所发现,不过这些作物怕是要不成了。”程溪说到这,望向谭坞主话锋一转问:“桃田乡的灵田四季可都有种上作物?”
谭坞主愣了下,旋即点头解释:“春芳坞的冬季不常落雪,种的也?是土生?灵作物,产量很好。”
程溪应了声,张望附近环境。
灵鹫展翅掠入灵田范围,程溪淡定看着?它飞一段距离后,朝地势高处的建筑俯冲直下。
十几位元婴期让桃田乡的筑基修士乃至炼气期吓得?瑟瑟发抖,缩在木屋里不敢吱声。
“坞主。”
还是镇守桃田乡,平日不常现身的一位元婴初期站出来,顶着无形压力向春芳坞主行礼。
春芳坞主应了声。
“这些灵田平日是谁主管?人在哪,我有些事想问问。”程溪看着?这位元婴初期,语气温和道。
元婴初期修士忍不住打量两眼这位身形娇小玲珑,修为不过筑基中期的少女,他从刚才见到一行人的站位,就暗暗心惊。
要知道修仙界强者为尊,对于站位尤其讲究。即便同是元婴期,若无地位,也?绝不可能让坞主屈尊侧伴。
可这位少女不光让坞主屈尊,除坞主外,还有好几个他不认识的元婴期同样将她簇拥在中心。
不容小觑啊……
元婴初期修士心下想归想,明面上还是恭敬道:“我这就叫人过来。”
程溪轻轻颔首。
在元婴初期修士叫人期间,程溪环顾四周,这片建筑建在山势较高之处,稍往外侧走走就可以俯视大半灵田。
程溪站在斜坡处,盯着下方灵田的行为被随行的张医师效仿几十息后,他忍不住开口:“程医师已经有
发现了?”
“只是有几个小想法。”
程溪望着?一亩亩灵田,轻声说。
“医,医师,小的是主管这片灵田的杨富。”一个金丹中期的中年男人神色紧张,发颤的嗓音在程溪身后响起。
程溪回头望着?他,语气温和道:“我只问几个问题,你不必这么紧张。”
杨富:“……”
呜呜呜,他这辈子?头一遭被十几位元婴强者注视,随便一位都能捏死他,他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医医医医师,您,您您问!”杨福喉咙重重吞咽一下,因过于紧张而结巴了。
“平时灵田灌溉,你们是引河渠水吗?”程溪温声道。
本以为是什么难题的杨富愣了下,下意识摇头说:“不是的,外围一部分是引河渠,但?像这附近的灵田,都是用的井水。”
谭坞主脸色猛然一变,元婴气势一放,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杨富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娘发毒誓表示自己没有半句假话。
程溪不由用眼神谴责谭坞主:瞧把孩子给吓得?。
谭坞主:“……”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境界威压,用灵力托起杨富,和声道:“方才是我失态,你只管继续回?答。”
“是,是!”杨福受宠若惊地应下。
“井水有固定的人取用吗?”程溪顿了下,又问。
杨福顶着被元婴强者注视的压力,颤颤巍巍道:“没,没有的。负责灵田的修士都是自行取用井水,这附近的灵井零星分散数量众多,并不缺水用。”
杨福话音刚落,张医师已经施展身法,前往最近的一座灵井探查。
程溪并不在意,她望着?身形佝偻的杨福随意道:“时疫的事,你可知晓?”
杨福脸色微变,额头冒出汗珠,“知,知道。”
“发现修士犯了时疫,你可曾上报过?”程溪说。
以为少女是来兴师问罪,杨福脸色被吓得?惨白,他脸颊横肉抖动,咬紧后槽牙道:“早些年,小的是汇报的!时疫易传,每逢发现有修士感染时疫,都会上报。”
“主岛接洽桃田乡的主事派医师前来查探过数次,但?都查不出缘由。久而久之,主事让医师留下药方子说是给时疫修士服用,就不再搭理小的。”
“
自那以后,患了时疫的修士都是服用药方子,大部分都会好。”杨福小声说。
“好不了的呢?”程溪追问。
杨福沉默一会才低声说:“让他们去主岛找医师救治了。”
谭坞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碍于程溪在场,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准备一份桃田乡的灵井布局地图给我。”程溪丢下这句话,步伐轻盈跃下斜坡,前往张医师探查的那座灵井。
张医师脚边有一桶水刚提上来的水,见她过来,眉头微拧道:“这水里没有疫气啊,难不成还分井不成?”
程溪抽了抽鼻子?,朝直径约一米的幽深灵井张望两眼后,拿一个瓷碗从木桶里勺了碗清水。
就在张医师以为少女要喝时,她另一只手却拿出一个小瓷缸,里面游动着细长无骨的银白小鱼。
“井水确实有问题。”
程溪说着?,把碗里的清澈井水倒进半满的瓷缸里,视线盯着这条银白小鱼随意道:“无骨鱼对水质要求极高,若不出意外,它会在一百……”
程溪余下那个息字还没说完,银白的无骨鱼已经翻起肚皮,从水底浮上。
“张医师没有察觉,是因为疫气份量极低,甚至都不算是疫气。”程溪说罢,将瓷缸跟瓷碗收起,朝灵井看了看。
“这底下或许能有发现,我下去看看。”程溪丢下这句话,当场跳入狭窄灵井。
干脆果决得让十几位元婴期当场呆愣,随着水花噗通声,张医师最先反应过来,神色冷然跟着?跳井。
但?就这几息耽搁,少女踪迹已经了无。察觉暴露的九千岁撕下脸上伪装,气得?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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