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册封太子之位后,玄清操沉稳人设十几万年,这还是头一回崩掉了马甲。别说顾忌他清正严肃的形象,这会连人身都维持不住,直接现了原形直往璇玑宫赶。
温碧珠十万年方孕育一枚,掏出整个烟波海都只能找出两枚。如此名贵之物,连九重天都难得一见,他这个天界太子都不敢接,他的好娘亲,九重天的天后娘娘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这般大咧咧的放在内室,却让他如何想?
就算是要偷吃,那也得把嘴巴给擦干净了罢。这般明目张胆,岂不是将父亲的脸面明晃晃的扔地上踩?
啊呸!玄清恨不能给自己来两耳刮子。定是被玄润这糟心货给带歪了,娘亲怎么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巨大的龙身在九重天上极速掠过,只余重重白云残影。重重宫阙内的侍官使女看到,无不惴惴私语。从未见过端庄稳重的太子殿下这般急迫,可是天宫出了大事?重仙面色惶恐,猜疑不休。
忽然间,云层中风雨大作,只见白影一闪,急掠而过的太子殿下便贸然顿住,紧接着便从云头栽了下去。
风从虎,云从龙,论腾云之术,他族自不能同龙族相比。可龙与龙之间也是有差别的。背生双翼的应龙,自是比烛龙要迅疾。
玄清被狼狈打下云层,跌列的摔落在草堆里,好不容易爬起来,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人。
那人长身玉立,负手背对着他站在数步之外,似感受到他的注目,缓缓转过身来。
回眸之际,延下十二冕毓随风而动,隐在清心琉璃毓珠下的眉眼刀裁墨画,精致得仿若不似人间所有。岁月完全没在这张完美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反在积年时光中沉淀出深敛的气质。
简而言之,就是甩小白脸一万条街!
玄清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拱手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润玉抬眼看了他一眼,低斥道:“如此慌乱失仪,成何体统?岂不知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皆牵系甚广,一不留神便会引起天界恐慌?”
即便受了斥责,玄清丝毫不怵,反倒盯着父亲瞧个不停。看他长身玉立、英姿勃发,跟自个站一块不似父子,倒像是兄弟,风采完全不减当年,这才松了口气。
生成这般模样,应不至于有年老色衰的失宠之忧罢?
待满意后,玄清便不想再听父亲数落,掂起臂弯上的衣服,便道:“我急着给娘亲送衣裳,才赶忙了些。”
润玉一眼扫过裙衫,威严的脸上浮现几丝红晕,不自在的低咳几声,才低声道:“既如此,还不快去。”
将父亲神色收入眼底,玄清还有什么不明白,悄然翻了个白眼儿。这个老不休!
待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再一看,却见父亲指着衣角的尘灰,不悦的道:“这衣裳脏了。”
玄清依言望去,却见月白色的裙摆边上沾着几颗细小的尘灰,若不凑近仔细瞧去,都难以发觉,想来是他在璇玑宫不慎摔落衣服后没拍干净。他随手抖了抖,便欲走,可又被父亲拉住。
“又怎么了?”
他满脸无奈,却见父亲比他还生气,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劈手夺过他手上衣衫。
一寸一寸的比对,然后施展净尘术打理干净,末了,仍嫌不够,又施展几个净水咒,最后盯了一盏茶功夫,终是摇头道:
“这衣裳不能要了,回去再给她换两件来。”
玄清抖了抖手中衣衫,把眼瞪穿了也瞧不出哪里不妥。父亲的术法使得比他好多了,月白色的绸纱轻薄剔透,便同新置的一般,都白得放光了,还有哪里不满意?
知子莫若父,润玉一看玄清这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发火道:“你娘亲生性喜洁不知道吗,你平日里便是这样敷衍她的?”
言毕也不再指望这孽子,劈手夺过衣服,然后一个置物术使出来,手上旧衫便同七政殿的干净衣衫掉了个个儿。又将手中新衫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个遍,这才重新递还给玄清手中,口中还念叨道:
“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没一个孝顺的,偷奸耍滑,极尽敷衍。要是没我盯着,靠你们照顾你娘亲,我还真是不放心。”
玄清手一抖,新衣裳差点又给掉了,嘴角抽搐不已。
没能照顾好你妻子,还真是对不住了啊!
这糟心的夫妇之间真有问题么,他这会怎么觉得眼睛都快闪瞎掉了!
犹豫再三,他终究忍不住问道:“父亲,外边传言......”
“没事少在外边听些有的没得,有这时间不如多花心思敲打敲打新来的点心师傅,没看你娘亲最近都饿瘦了!”
行了,可够了吧!明争暗秀,确凿无疑!
待得父亲离开,玄清已被亲爹猝不及防硬塞的狗粮给填撑了!
但思及璇玑宫内的温碧珠,他到底有些忐忑,娘亲的节操,他实在信不过啊!可要同她套话,他又实在有些怵。如今撞着父亲,谣言又是由他这边起的,跟去瞧瞧也无妨。
当下,他便远远坠在父亲身后,由于距离较远,没被父亲发觉。
很快,便跟到了一处了望无际的平台。烛阴龙神发源于暗河,隐匿之术登峰造极。他化成一条小银龙,藏身在星河间。
到了布星台,便看到父亲负手立于中庭,久久无语。直到星辰满天,他才动了。
辽阔天河,星光闪烁,却见那置于星海中的男人,挥手间星辰如棋子般在他指尖跳动活跃,随着他的动作排列成一道道复杂晦涩的星阵。看着那点星布宿的潇洒身姿,玄清第一次将父亲同传说中与长夜相伴的夜神联系在一起。
可父亲已继任天帝数十万年了,九重天早有了新的夜神。他今日再回布星台,究竟为何?
紧接着,二十四星宿随着布星人的手法打散重组,渐渐形成命理星纹,玄清这才醒悟过来。
父亲不是在布星,而是在用命理星盘占卜!
何等大事竟需堂堂天帝亲自出手以占星术卜算?
原本已放下心的玄清瞬间又警惕起来,暗恨平日里对星宿并无研究,此时看不懂父亲布的星盘。
半响后,只听得幽幽的叹息声从风中传来。
“真是错了么,若是当初和玄乙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或许,此时的她会更加幸福。”
“他,果真做的比我要好,我,我竟不及,我是否该,该......”
玄清扒在星辰上的龙爪,忍不住剜出一道长痕。
不等父亲警觉回头,他遁出一道长影,仿若一道流星,瞬间划过天际。心底的愤怒犹如熊熊烈火炙烤着玄清的心间。
他矜高自傲,一生不曾低头的父亲,此时竟生出退却的心思,难道就为了那条娘炮的绿龙?
玄润的提醒,朝晖的讨好,还有丹朱叔公、旭凤叔父语焉不详的话语纷纷浮上心头,让玄清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要将那条插足他爹娘的小三绿龙扔出九重天!
当夜里,早已安稳睡下的朝晖被一阵杀气惊醒,多年为王的警惕使他得以躲开那致命的一击。
待得整个客殿轰塌之后,一条青龙冲天而起。然而未等他冲出云霄,铺天盖地的黑雾便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空中温度陡然冷凝,纷纷扬扬的暴风雪肆虐而过,卷起密密麻麻的风刀霜剑。
这阵仗朝晖二十万年前有幸见识过,当即便猜到发生了什么。因睡梦中惊醒,他此刻只着了单衣,冻的瑟瑟发抖。只能一边挫着冻僵的胳膊,一边高声嚷道:
“太子殿下,您听小王解释啊。可能你一时没法接受,但小王当真是一片真心。只要你给个机会,小王一定努力表现让你满意,最终接纳小王的呀!”
“接受个屁,给我滚出九重天!”给他个机会爬到他头上作小爹么?
玄清只觉一股老血直冲头顶,今日若不能将这条绿龙给当场按死,他就不叫烛阴氏玄清!
暴风雪绞肉刀一般的围着朝晖直刮,誓要让他褪下一层皮来。
朝晖左支右绌好不狼狈,却又不敢还手,只寄希望九重天的人早点发现异样赶来营救他。
可躲避间,不妨撞上一股蓝光,他才发觉不好。
这么大的阵势,都过了多久了,还没有人来查看情况,原是玄清设了结界!
心惊之间乱了阵脚,朝晖竟没察觉一枚冰刀自头顶上方狠狠扎下。
倏忽间,一滴水刃悄然包裹其间,同冰刀擦碰出一道水花。冰刀瞬间消融,消失无踪。
这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朝晖心神系在结界上,未能察觉。可玄清却悄然咪起了眼。
下一瞬,蓝色结界波光一闪,不过一会儿,天外金光四溢。
蓝色的琉璃火燃上结界缺口,朝晖这才心神一松,但便是这片刻的松懈,让他被兜头的冰链捆了个严实。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冰刀对准了朝晖,蓄势待发。
刹那间,一金一红两道亮光闪过,落地化为两个人影,一左一右牢牢钳住暴走的玄清,齐声喝道:
“刀下留人!”
一看这俩到来,玄清心知再没下手的机会,只能悻悻道:“丹朱叔公,旭凤叔父。”
两人险险擦一把额上冷汗,才急道:
“玄清,朝晖究竟如何得罪了你,乃至要下如此重手啊。”
玄清收起冰刀,狠瞪了朝晖一眼,才道:
“叔公,叔父不必多问,只要此人在九重天,玄清必不会放过他。若想保命,便劝他滚回他的烟波海!”
丹朱旭凤还未作答,朝晖却是脖子一梗,抢先道:
“我不回去!太子殿下便是杀了我,我也要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天空再次布满密密麻麻的冰刀,对着朝晖作势扎下。但朝晖却高昂起头,凛然无惧,只一脸倔强的盯着玄清,死不松口。
丹朱和旭凤使出吃奶的劲,才险险的拉住了下黑手的玄清,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再没比这更心累的事了。
玄清用尽了二十多万年的涵养,才没当场国骂出口,饶是如此,仍是青筋直蹦的道:
“只要有我烛阴氏玄清在此,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朝晖一挺脖子,坦然道:“男欢女爱,两情相悦,即便是太子殿下也阻止不了。”
玄清只觉一股老血直冲头顶,瞬间挣脱了二人朝着朝晖冲去,声嘶力竭的道:“竖子敢尔!想做我小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