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倍, 居然是翻倍!
这怎么可能!
——这是农人们的第一个念头,
此可是用了良种?种子可能采买?
——这是第二个念头。
而事实上, 夏安然也在苦恼这个问题。
此次农产近乎翻倍之事其实在分蘖之初他就大概有数了。
稻谷的最终收成取决于分蘖, 对于水稻来说,每一个分蘖都是全新的一株,多一株分蘖就等于多了一株稻穗,而此次水稻的分蘖数量比之以往多了一倍, 再加上天公作美,稻谷灌浆期养分充足没有引起意外的减产,如此产量只能说是正常水准。
这一点,其实庄子上的老农们也都看出来了。比之外人的不可思议,农庄上的诸人都极为镇定。
庄子上稻谷的采收之所以比起寻常的农田要慢了几日, 是因为夏安然在等着一片田产量最丰的一株出现。
这其实是一冒险之举,因为西汉的稻谷没有经过完全驯化。
植物的本能会促使他们在最合适的时候将种子抛掷出去,五谷最早便是杂草,这一点他们自然也不例外。现代的稻谷即便熟透也不会爆裂落地,但是西汉的稻米这一点还很弱。
对于农人来说,把握这个时间, 恰恰在稻谷裂壳之前又在其成熟可以食用之后将之收获, 便是一个技术了。
加上还有天气原因, 如果在稻谷恰恰成熟的时候遇到阴雨连绵,那么等农人收获的时候就会有许多稻谷零落在田地里头。
为此, 庄子内的农人们不少都捏了一把汗, 哪怕小国王明言这片田就是做实验用的, 只要采集到了数据就不算亏,但是他这一番话说得农人们更是呈痛心疾首之态。
幸好最后最好的那几株最早成熟,农人们收集了它们掉落的种子后连夜将剩下的几亩地全数收割,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稻穗掉落在了田地里面,这些都成了庄子上禽类们的美餐。
“如果不是阿兄在等你们!我们可以收到更多的!”刘彘背着众人悄悄地教育被放在锦盒里头的几根稻穗,“你们明年一定要好好长,阿兄说要用你们做稻谷的爸爸和妈妈,养出产量更多的米。”
夏安然沿途采买的各类种子在秋季给了他回报,中山国内的物产因此丰富了许多,这些被证实可以适应中山国气候的蔬菜瓜果都被列入了采购种子的推广名单。
而从一个种子商人那儿买来的「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种子所以特别便宜」的小礼包中,居然种出了苜蓿草。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当下小心呵护不假他人之手,就生怕这一株独苗苗不能成功结子。
然而他还没开心几天,就有农人意外经过时候随意一句「这不是秧草吗?」就把小国王的兴头全数打下。
“秧草?”这个名词夏安然并未听过,他指了指苜蓿,“老丈见过这菜?”
“是哩。”老把式冲着小国王行了个礼,“村里头老多的,一长一大片,开黄花,这东西春天嫩芽可以吃,南边过来的,那边说是叫金花菜,”
夏安然缓缓地吸了口气,他平了平心里头的一片呐喊,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起身后问道:“这东西可好种?”
“好种,殿下莫要看这一株,只要不管它等明年结了果,这附近一片到了秋日都能冒出来。拔都拔不干净。”
“那你们……”小国王感觉自己的内心在颤抖,“是怎么处理它的?”
“处理?也不用怎么处理啊,就让小崽子拔了之后喂猪呗,猪喜欢这个,实在处理不了的翻地之后就把它往里头一埋,这东西好长,但是茎嫩,埋到土里头很快就烂了。”
那可不是。
夏安然嘴角抽了抽。苜宿草在江浙沪的水稻的产区都是当做绿肥来使用,冬春种苜宿草,春天收获一波“草头”,然后等嫩的都摘完了就一翻地把苜蓿埋进去,到时候犁几遍地那就是纯天然的绿肥啊。
当然,做绿肥之前还是极佳的畜类草料。
他还以为要张骞走了之后才能带回来……咦,这么一说,张骞现在就在中山国啊!
……好像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很微妙的事情。
夏安然赶紧让人带上了几个农人绕着他种植乱七八糟植物的地方认了一圈,有些植物还真的是常见的,也有几样是村人没见过的。
没见过的那些夏安然也不急,他准备等到明年再看看情况,有些作物土上部分他是不认识的,但有可能就是根茎可食用类的。
如果能有红薯地瓜来就好了……或者玉米也行啊。
但是夏安然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这几样东西的种子他都是见过的。而且这些都生长在距离欧亚大陆最为遥远的南美洲,按照如今的航海技术是不可能被带过来的。
不过这次也有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产物——紫云英。
和苜蓿草一样都是绿肥植物,也能当做牧草使用,当然它主要作用还是蜜源植物。
紫云英的花期很长,开花的时候,这一片每天都能有蜜蜂过来采蜜。夏安然已经让人去采买种子了,这东西好养得很,到时候可以试着种在河岸边上,绿肥可不都能肥田嘛。说不定肥着肥着就能将盐碱地给肥下去啦!
夏安然在心里头盘算着小九九,他将种植记录通过蜡印做成了几本小册子,然后“快递”给了几个哥哥。
作为贴心的弟弟,除了找麻烦时候想到哥哥们之外,他也是很乖巧的,有好事也会告诉哥哥哒!
然而,欢欢喜喜的小国王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反馈。
他的三哥,在这一年的秋日,这个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薨逝了。
景帝的儿子女儿数量并不少,成功养大的也不少。说来也奇怪,他本人病怏怏的,但是孩子们个个都活蹦乱跳,几乎没有夭折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在收到这一消息之后无疑是心痛至极的。
临江王是他的三儿,也是他最疼爱的栗姬给他生的幼子。
之前也的确传来了些儿子身体不好的消息,然而景帝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加上政务繁忙,一时之间他也无暇多管,让人赐下良药宽慰几句便也罢了。
春季他为了分封太子,免了皇子们的朝谒,本想着秋日时候大家能够聚聚,明年南宫就要出嫁,今年可能是最后一个家人都在的秋天了。
谁知命运弄人,他竟是就如此错过了儿子的最后一面。
而作为帝王,他第一时间派人稳住了临江国的内政。
临江王去的时候他还年轻,还没有留下子嗣,封国自然被废,临江国改国为郡,丞相为郡守,其余的郡国臣子一一对应入位,如果没有可以对应之位的便将其召回长安。
一系列动作他做得极其娴熟,因为去年他刚刚进行过这一番举措,不过那时候他废的是他叔伯辈的侯国。
现在,却是他儿子的。
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刘启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他一个人坐在宣室之内。
这里是未央宫的后殿,是帝王的寝宫,也是秘密空间,非他召,无人可入。
帝王合衣躺在了床上,他的视线落在了天花板上。
那上头是匠人绘制的精美图案,线条优雅极其精美,但是现在那些线条在帝王眼中甚至都不能连成一片。
他的儿子……
他的三儿……就这么……没有了?
因为一场急病。
而在明年,他还要送走他的二公主。
刘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就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他不想要去想失去了临江王这个同母兄弟帮扶的太子会如何,也不想要去想临江王过世会给朝廷带来怎样的动荡。
他五指抓紧又分开,闭目间好似看到了孩儿们还在长安时候的样子。他们小的时候他也还是太子,没有那么多的政务,他可以在院子里头晒着太阳看着书,听着儿子女儿们的嬉闹声,偶尔有被哥哥姐姐欺负的小娃还会跑来求他的庇护。
他的妻子、妾侍们也都在边上笑盈盈地看着。
那时候薄氏也还不是皇后,她也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孩子们,偶尔看到哪个出了汗也会取出帕子给他们擦擦。
现在,他的孩子越来越少了,薄氏也不再笑了。
从上次送小九离京之后,她甚至都不再跨出椒房。
未央宫很大,也很空。除了太子刘荣,就连小十也被他送了出去。留下的只有三个公主和还在襁褓中的十一、十二。
作为一个帝王来说,他的孩子数目已经不少了。
也正因为孩子不少,他的情绪和关注肯定会被分散,刘启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消息突然传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的脑中可以清晰地回想起三儿的一言一行,还有他离京时候的那个模样,那个神情和背影。
事实上,每一个皇子离京的时候,他虽然不曾去送,却一直站在宫室的外头遥遥眺望,目送他们离开。
最后一个走的是小九。
小九一贯乖巧安静,还爱撒娇,但是他离开时候的背影却让帝王觉得他的儿一夕之间就长大了,长到不再需要他的庇护,长到可以飞出他的手,成为一只雄鹰,一匹猛虎。
他未来可能还需要为了太子和大汉的利益下令打压自己的儿子,但他以为那一天还很遥远。
帝王之路,是一条孤独之路,只能一个人走。
充满了孤单、寂寞、冷清、猜忌、放弃,再美好的东西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切美丽外表下都带着脓头。
这一番话他曾经对窦婴说过,他说这条路小九不想去走,对了,那时他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了小九是个聪明孩子。
所以小九不会想要坐他这个位子,外人看到的宽大王座,只有坐上去的人才知道上头的冰冷。
刘启隐约听到殿外长子的哭求,他想要去临江见一见弟弟,想要去给阿弟上一炷香,所以他来求自己给他这个恩典。
帝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指尖弹了弹,很快便听到外头长子的哭喊之声渐渐远去了。
去临江?
以太子的情况,刚出长安就得要被人暗杀。
作为太子,他看得都没有小九清楚。是他的宠爱养坏了他,还是栗姬的溺爱养歪了他,刘启已经不想去想。
刘荣不能做这个太子,没有一刻比现在让他更清楚这一点。
刘荣在太子位上一日,他便会迎来数不清的算计,而总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看顾不到的时候狠狠地掉进这个坑里头。
到时候,只怕他死了都要被人泼上一身的脏水。
……既然他想要去看弟弟,那就让他去看。
刘启缓缓睁开了眸子,黑眸沉甸甸的。
内侍缓缓步入,小声对着帝王说:“陛下,中山国的信件到了……您看……”
刘启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回应,内侍便不再言语,他悄然退开候在一旁。时间的运转在安静中显得特别缓慢,许久之后,内侍才听君王低哑的嗓音:“拿来吧。”
侍者小心奉上信件。中山王的文书没有走正规渠道,权是家信,自然是家信,作为内官的他倒也大概知晓其内容。
大汉朝吸取秦朝的教训,宦官内侍的地位很低,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地位高低那么简单的。天子近臣,官位再小也没人胆敢轻忽。
但是这一行也不是每个人都干得来的,除了身体资质之外,脑子也很重要。
想要做领导身边的得意人,关键一点即是要让领导时时刻刻觉得舒服顺心,要做到这一点没有点眼力见儿可不行。
下头送上来的内宫文书都会经过内侍的手,因此,内侍承担了一部分帝王秘书的职责,什么时候将下头的信息送上来,什么时候压住,这些分寸的把握很是重要。
内侍对中山王的印象很好,不单单是因为小皇子也算在他们照顾下长大,还因为他每次来信都能使得帝王轻松愉悦。
虽偶尔也有骂的,却也是笑骂居多。而这一封信上写的也是中山国实验记录,事关农桑,又是好消息,是一个什么时候送上去都不会有错的信件。
内侍现在将信件送上,一方面是意图缓解一下痛失爱子的帝王之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分分心,转移下注意力。于此事上,景帝心知肚明,他在搀扶下坐起,展开了小国王写来的信件。
夏安然写信的时候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的信中满是一如既往的欢快,字里行间充盈着的是丰收的喜悦。小国王还别有心裁地拿炭笔描了一粒种子给他看,说这是今年最大的稻粒,但是这粒稻谷明年要留着做种,生怕来来回回邮寄的过程中弄丢了,所以就描了个大概大小给老父亲看一下他今岁的收获。
保管没有吹嘘,等以后这个稻谷有了崽崽了,再把崽崽送给老爹看。
小气的模样让刘启重重哼了一声。
小国王写来的信件还附了许多图纸,都是中山国新改制的几个农具图案,一并的还有田垄示意图,其中还提到了麦豆连种的可能性,不过这一点还在试验。截止到写信为止,大豆刚刚收获小麦还没种下去,他也不确定麦子能不能过冬。
九儿还说了中山国挖了一个地窖,建了平仓用以稳住物价。等秋收晚了他打算试试让民众在家里后院也挖个地窖试试,在挖粮仓的时候他便发觉那里头温度很是适宜。可以储粮食的话,他还想要试试能不能存菜。
如果可以的话今年冬天除了豆芽就还能有别的吃辣!
除了这些之外,皇九子还写了刘小猪的二三事,儿子们活蹦乱跳的形象就通过片言只字落在了纸上。刘启看信就似乎能看到自家小十在中山国是怎么撒欢的。
刘启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信件上,一字一句地细细看完后,他的心里头是欢喜的,但是面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摆出来,他的表情仿佛被凝固住了一样。
夏安然的信件被老父亲轻轻放在桌案上。
帝王重新阖上了双眼,堂内冷冷清清的,训练有素的内侍就连呼吸都压抑住似的,刘启感觉到整个室内都只留下他一人的寂寞感,“这世间怎么就没有完美的事呢?”
内侍讷讷,然而帝王也并不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刘启淡淡道:“世间从无两全事,有的只有舍与得。”
“朕早就该明白。”
“去皇后那儿吧,这信也给她看看,她最喜欢小九了。”
“然后咱们再去贾夫人那儿坐坐……”
“陛下……那栗娘娘那……”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栗娘娘方才已经来求见过了,奴见陛下在歇息,便先拒了。”
“栗姬啊……”刘启沉默了下,他眸光遥遥落在了殿外一点,想到刚刚失去了儿子的栗姬,到底还是心软了,“就去见见吧。”
“太后那儿怎么样?”
“太后也得了消息,正哭着呢,长公主已经去劝了。”
“既如此,朕便先去看看太后,再去栗姬那。”
“喏。”
那皇后和贾夫人那儿还去不去,没有人去问这个问题。
一个藩王的死在朝堂上并未掀起波澜,大汉虽有厚葬之风,但是自从文帝死之前下令不允许天下子民为他的死服大丧起,整个国家都执行亲厚者至多不过十五日,普通人只需要七日的短丧。
其本质目的是为了不要因为服丧影响国家运转,简单地说就是不搞形式主义。但是发展到后来,官员高层不能因为守孝影响工作,都服短丧,而民间却兴起了服长丧的热潮。一直到“守孝达人”王莽开始,才将强制性服丧三年推广到了全国上下。
故而临江王的死,除了他的血亲,大家便也是听过就罢了,反倒是太子闹出的动静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之下传入了家家户户的耳中,不少人因此对太子降低了观感。
此后,景帝亲自为已故儿子写了《告地文书》也不过是一粒没起波澜的小石子罢了,还没景帝下诏明岁春分召诸侯王入京朝见来的动静大。
临江王去世的消息传入中山国的时候,恰恰是秋收时节,中山国正处于一片欢腾之中。在这个时代,就算死了皇帝也甚少有民众自发表示哀悼,更别说是遥远的没听过名声的诸侯王了。
但是考虑到小国王的心情,这几日朝廷上的臣子还是管理了下表情。因而,朝廷上呈现一种微妙的气氛。
无奈之下,夏安然就免了这些时日的朝议,让郅都单独对他汇报即可。毕竟现在传上来的都是好消息,但这些人哪怕听到了「我们稻谷丰产」也要控制表情也怪辛苦的。
都是年轻人,在情绪管理上还修炼不到家呢。
十五日服丧结束后,夏安然为刘彘褪去了丧服。小豆丁对这位早早就去了封地的三哥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他却跟着夏安然乖乖服了满丧。
现在见兄长兴致还是不高,便用小小的怀抱将哥哥抱住,小男子汉有模有样地安慰道:“阿兄不要难过啦。”
这份悲伤是刘胜的,不是夏安然的,他只是有些为生命无常而唏嘘罢了。
小国王把换下来的衣裳放到了一边,然后双手抱住弟弟的小身体,将脸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蹭了两下,然后他将人放开,拍拍弟弟的肩膀:“彘儿,要好好锻炼身体啊。”
“彘儿每天都有锻炼的。”
“头发要吹干了再睡。”
“嗯……好。”
“衣服不能弄湿。”
刘小猪转转眼珠,狡猾地说道:“彘儿努力。”
夏安然被弟弟逗笑了,但同时,在这十多日内,有个想法在他心中盘旋已久。
大汉朝的医疗条件太差,后世对于汉朝所有了解的神医都在东汉才出现,如今汉朝的医匠还在吸纳和转化扁鹊、黄帝的经验,并且在草药学上努力尝试。
但现在举国都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不统一。
譬如这次,当他询问了兄长是因为什么疾病去世的时候,中山国的医匠居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病。一直到对方形容了症状他才明了。然而这个疾病在北方却有另一个名词。对于这一点,夏安然不知道是因为误诊,还是在医学上不同派系对一个疾病的不同名称。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汉代的医学到底还没有脱离“技”的范畴,自然免不了口口相传。且医药学实践性极强,很多医匠一生都在寻找合适的传人,收徒后还要带着学徒一路行医。他们流派不同,所习、所长自然不同。
撇除这些,还和医匠生活在的地区有关,南北东西自然环境不同,疾病自然也不同。如此长在不同区域的医者擅治之疾自然迥异。
只是旁的不统一也就是会带来些不方便,若药材、疾病的名字不统一,岂不是于人性命有大碍?
“彘儿不懂。”小豆丁歪着脑袋表示不理解。夏安然于是便举了个刘彘也知道的例子:“就拿苜蓿草来说,阿兄知道它叫苜蓿,南边人叫它金花菜,更南的人叫它秧草,北边人可能还有别的名字。”
“这个草是很好的畜饲料,但倘若今天阿兄写信告诉全天下的人苜蓿是个好东西,牲畜都很爱吃,但是因为不知道这个草名字在我们这叫作苜蓿,就算他们那儿有,他们也会觉得觉得没有「苜宿草」而错过了「金花菜」。”
刘彘思考了一下,举了一个更简单的例子,“阿兄的意思是,如果我同父亲说骠骑将军会飞了,阿父知道我指的是鸭鸭,但是阿母却不知道,她可能以为是京城内的骠骑将军会飞,然后就会期待带兵的那个将军飞的意思吗?”
夏安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的笑了出来,然后他点点头肯定了刘小彘的理解,刘彘于是继续说:“那彘儿就只要告诉阿母我的鸭鸭名字是骠骑将军就行了呀。”
“但是彘儿的舅舅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全天下不知道的人太多了,那又要怎么办呢?”夏安然慢慢说道。少年为弟弟整理好了袍袖后,牵着弟弟走出了这一间为了守孝而准备出的静室,外头绚烂的秋日金色齐齐入了兄弟二人的眼。
激烈的阳光让刘彘眯了眼,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彘儿可以像阿兄一样,把鸭鸭和它们的名字印出来,然后寄给彘儿所有认识的人。”
“或者彘儿可以在鸭鸭的脖子上挂一个小牌子,写上鸭鸭的名字。以后看到它的人都知道它叫什么啦!”
刘彘显然觉得自己想到的是一个好主意,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期待得看向了他的兄长。夏安然笑了一下,他将弟弟还给了在门口等着他的小豆丁们。
“阿兄?”三头身的小豆丁没有急着走过去,他扯扯兄长的衣摆,“阿兄还没说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啊……”中山国的小国王微笑了一下。
“和彘儿想的一样,印数,绘图,发行全国。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寻名医良才方可。”
“阿兄打算建一个博物馆,等建成以后就将常见的植物放进去,然后邀请大家一起来辨认一下,也欢迎大家带来他们那儿的植物,等到数据收集全了,就找人画出来印成书,这样无论是北方人南方人,都能知道这种药材在别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了。”
“哇!”刘彘长大了小嘴巴,“好厉害的样子!”
“如此所耗时间非常,”一同来迎接两人的程武却是皱眉,“而且殿下莫非是要在里头种上那么多植物?植物生长有定数,如此作为未免过于困难。”
夏安然愣了愣,随后笑了,“不需要种,只需要采集同一植物中最完整的植株做成标本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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