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欢正在屋里坐着,瞧见我,惊讶问:「这么大的雨,元元,你怎么来了?」
「欢姐儿,我本要出门的,扭了脚怕是走不成
了。」
我扶着她的手坐下,「屋里有跌打药吗?」「有的,等我给你拿去。」她说完便进里屋找药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地上有水印出鞋印来,伞在门口竖着,用油布袋子装好,我探身过去摸了一把,却是湿的。
她出去过,且刚回来不久,不将伞撑开晾着,心想要人知道。
联想到刚才模模糊糊撞见的那个影子,我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元元,府里上回分的药膏没有了,只找到一些跌打酒,你凑合用。」
我接过,道了谢,想了想才问:「姐姐屋里没
人?」
她愣了一下:「什么?」
「姐姐屋里没人伺候?」
「哦,雨大,让她们都歇着了。」
我闭严了嘴巴,在心里想了老多,实在是觉得问题,才又问:「姐姐,您.......习武?」
「你让雨浇傻了,说什么呢?」她笑了笑,又道「我这拿绣花针的手,怕是连你也打不过。」
「那......」
我深呼了一口气,也不知这么做是对是不对,「那您这军中用的跌打酒,是谁给的?」
她一愣,显然是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我心一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她说: 「姐姐,我刚才好像,好像在外头看见严大人了。」
「你.......准儿看错了。」
她神色还算如常,声音却有些慌了,「严大人当然跟王爷在一块,怎么会来我这里?你这丫头,可别害我。」
她缓了缓,又说:「这跌打酒是王爷上回拿来
的。」
她不说这句还好,说了,我更觉她是在蒙我: 「姐姐,我也是长了嘴巴,会去问的。」
她的手猛地一颤:「元元,你......」
她踌躇了半天,脸都白了,才挤出一句: 「元元,王爷那么喜欢你,你何必跟我过不去?」
我心中一惊——她这是默认了我的话,想不到还真让我给诈了出来。
我正惊愕无言,织欢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姐姐您别,我.......我没想怎样的。」
........
织欢却不起来,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粒:「不,元元,我得求你...」
她忍了半天,还是哭了出来,哆嗦着小声对我说:「元元,我走投无路了,我怀了身子。」
我啪的一声弄掉了手中的药瓶,吓得半晌闭不上嘴巴,当即只觉得自己惹了大麻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走为上计。
我脑子一热,跛着一只脚,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拉开门却看见严锋跟一尊罗刹一般杵在门口,吓得我连退三步,跌倒在地。
「严大人,严大人,您别杀我,」我往后蹭了蹭,躲在织欢身后,「您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不会说。」
严锋不说话,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
「严大人,你就当给孩子积福报,别杀我。」我稍稍冷静了下来,「这四周有人,不好闹出太大动静,严大人,咱们坐下谈谈,成吗?」
严锋看了我一眼,沉默地扶起织欢,安顿她到椅子上坐下。
我刚要开口,他便一挥手打断了我,自顾自说:「元元姑娘,打你一进院子,你看见我,我也看见了你。」
他顿了顿,又说:「我并不信你,是织欢说过,她信你,我只信她。如今,我有两桩事要问你。」
我不敢喘一口大气,静静地等着。
........................................................................................................................................................................................................
「一是,织欢说你能保住这孩子,你能不能?」都这个时候了,不能也得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是,你对王爷,可曾有过异心?」
要我是个壮丁,听他问这句话准会给他一脚,抢了人家的女人,还来装什么大尾巴狼,问我有没心,什么东西!
我沉了沉心,说:「严大人,您是义气豪杰,我却是个贪生怕死的,跟您比不得。这王府里谁最能保我性命?我又怎会有异心呢?」
我停了停,措辞很是小心:「严大人,我知道您怕我一回头,就将您供了出去,我说我没那个胆子,您也不会信.....」
他却再次打断了我:「你供不供出我,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这个孩子。我愧对王爷,自会以死谢罪。」
我心里忐忑,却又直觉他二人并非鼠辈,于是决定犯险一次,握了织欢的手,低声说:「大人,不谈生死,孩子着实无辜,我来....我来想办法。」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末了,让出身后的门来。
从织欢房里出来,雨将近停了,我欲登上马车,却听人说景晏已经回来了,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正在撒酒疯,到处找我。
我也顾不上刚受了多大的惊吓,急急地赶了回去。
还没跨进门槛儿,景晏整个人便挂了上来,满身酒气,口中还念着我的名字。
我没叫别人搭手,自己把人扶了进来,差退了旁人。
........................................................................................................................................................................................................
「元元,本王叫你,你为何不来?」景晏红着脸,口齿不清地问我。
「本是要去的,路滑扭了脚,才没去成。」我将他身子勉强扶正,「王爷,您坐端正。」
「不是.......不是.....」景晏摆了摆手,非要让我坐在他膝上,「元元,本王知道你厌恶本王,才不想来。」
「不曾有的事,哪有这样的事?」我捧着他的脸,轻轻拍了拍,「喝不喝水?」
景晏摇头,我又问:「想不想吐?」
他还是摇头,然后又笑,笑得颇为傻气,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样子:「元元,本王知道你心里有气,你不痛快。」
我默不作声——我装醉骗过他,他未必不会装醉骗我。
见我不答,他于是接着说道:「你一定在心里痛骂本王,做妾做通房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听着好听一些罢了。」
「王爷,元元明天陪您说一夜的话,今天先睡下,好不好?」
他却不理我,愣了好一会,然后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也大了起来,简直说得上是在嚷嚷:「元元,你不认,本王也明白,本王心里清楚得很。」
打个了皆是酒气的饱嗝,紧接着,他便说出让我出了一身冷汗的话:「本王都明白,本王的母妃,她也是妃!她不是后!她一辈子,她一辈子也不舒坦!」
我一惊,赶紧起身关紧了门窗,回身就捂了他的嘴:「我的祖宗,你怎么敢说!」
景晏不依不饶地,抓了我的手不让我阻拦他,继续说:「我是九王爷,我是亲王,是皇帝的胞弟.....元元,可皇帝......他是寡人,他是孤王,他哪来的兄弟!他怎么会有兄弟嘛?」
「王爷,王爷,咱们躺下说,好吗?」我看他是真醉了,醉出了小孩心性,只好耐着性子哄他「好久没跟您说悄悄话了,咱们悄悄说,好吗?」
「元元,本王也想把真心给你....」他将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上,「可本王的真心是苦的,本王不愿你更苦。」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如烫着了一般抽回手。
「你不要给我,景晏,我不要你的真心。」
我他如一摊烂泥一般趴在桌上,知道他此时听不明白,反而畅快许多,「景晏,你要清醒些,我不是你的怀中宝,我是你的刀。」
「我不留恋你。」我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心酸,「若让我得了机会,能逃,我会逃离这王府,逃离你,头也不会回。」
桌上的人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半天才有一点静,只说了四个字:「你做得对。」
那声音哪有半分醉意?【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