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想到, 你还有这种温柔的时候。”
五条悟——二十七岁的那个——双臂环抱着、依靠在门口,这样说。
年长的男人仍穿着那身高专教师的长款制服,从骤雨中一路走过来、全身也一滴不湿。
不知何时,他将缠绕在双眼上的绷带解开了。
——莹莹的、琉璃蓝色的“六眼”, 正沉沉望过来。
毫无疑问是五条悟。
然而。在那张眉目端秀的面庞上, 浮现出能将人割伤般的锐利。
那个是、解决了不知多少危机方能够拥有的明锐与骄傲。
这个神情, 将他同仍趴在床边酣睡的十七岁年轻人分割开来。
“…………”
太宰并不回应这句话。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腕从学生的抓握中抽出来,跨下床、重新坐在桌边。
哪怕太宰此时仍穿着银灰色的全套家居服、脚踩着软绵绵的拖鞋。
可那仰靠在椅背上的姿态,轻轻将双手十指并拢的动作, 又无疑彰显出此人早已习惯了的上位者身份。
一道无形的鸿沟铺展开。
太宰望向教师五条的视线里, 并没有温度。
没有纵容。没有笑意。
没有浅浅的放松。
——什么都没有。
太宰仅仅冷酷地眺望着五条悟,用清冷的声音说:
“那么。来交流一下情报,五条君。”
“……”
五条悟慢慢皱起了眉。
很难用言语解释,但、
细微的不满, 开始在脑海里积攒起来。
(五条君)
(五条君、五条君、五条君、什么的)
(不对)
(要分辨清楚!)
(我并不是————)
二十七岁的男人,勉强按捺着自己的臭脾气,干巴巴地开口:
“你——”
本不应该说出口的话语。
本应当永远埋葬在心底的话语。
映衬着这雨夜、这暖色的灯光、这个人不动声色的温柔, 让五条悟脱口而出:
“——你的刀伤, 已经痊愈了吗?”
(嘶!)
(等下?!)
五条悟几乎是同太宰治一起睁大眼睛。
(撤回撤回撤回!!!)
他强烈的后悔起来。
(我对男人的辛苦才不感兴趣啊!!!!!)
太宰恐怕也感到了费解。毕竟他同二十七岁的男人其实并无交集, 而五条悟并没有温柔体贴到这个程度。
干脆忽略了方才的话语,太宰微微眯起眼睛,以冰冷而锐利的、能够穿透人心的视线,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不劳你费心。”
从他口中吐出的,无疑是生疏而陌生的话语。
(…………)
五条悟更不爽了。
(不对、)
(可是、)
(等下、)
另一份记忆里含笑的鸢瞳,此时疏远如亘古的寒冰,直刺得人心口发疼,连经受了那目光的面庞上、都泛起针刺般的幻痛。
(————可恶!!!!!)
五条悟无法忍耐下去了。
蓬勃燃烧的怒火、裹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郁卒, 叫五条悟冲口而出:
“我该叫你‘太宰’——”
“还是、”
“——‘太宰老师’呢?”
(混蛋!!!)
(不准用——那种眼神——)
(看着我啊?!!!)
怒意冲刷着理智的阈值,而五条悟拼命忍住了。
他咬着牙根,六眼沉沉,翻卷着连本人都没能意识到的滔天巨浪。
而太宰注意到了。
他轻轻摩挲着下唇的手指停了下来,沉思着、判断着、犹疑着。
仅仅停顿了几秒钟,太宰就轻声发问:
“那么。恕我冒昧发问了,五条君。”
男人安静地说。
“你该不会。”
“继承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
【弹幕:“?!?!?!?!??!!”】
“……”
五条悟并不说话。而这态度无疑是默认了。
太宰微微呼出一口气,用右手的手掌撑住额头。
他垂在手掌下的阴影里,强迫自己收拾好错愕与震荡的心情。
(怎么会这样?!)
(不、)
(拜托————)
(冷静)
(住手)
诸般心思如光电倏忽浮现又被强行隐没,太宰仅停顿了一下,便又抬起头来。
遗憾的是。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并不如五条悟所预料、也对他露出浅淡的笑容。
太宰只是无声的喟叹着。
“一个忠告,五条君。”
男人的声线宛如钢铁般不为动摇。
“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你最好还是不要、感同身受了。”
太宰冷酷地阐述着。
“毕竟——”
“我与你之间,仅见过三面而已。”
“我希望你还能够回忆的起来,当时在‘纯白房间’里、你满怀警惕、试图攻击我的心情。”
“哈?!”
二十七岁的男人被隐隐触怒了,脸上露出危险的神情:
“‘感同身受’这种事情,你说不要就不要?!”
五条悟怒极反笑,咬紧牙:
“说得这么轻而易举,难不成你也继承过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啊?!!”
太宰治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仅以无情的——怜悯的——目光,望着无意间得到命运“馈赠”的另一个男人。
【弹幕:
“卧槽?!!我刚准备为双份的5t5尖叫?!?!”
“一把四十米砍刀捅进我胸口?????”
“我靠信息量太大我现在才缓过来!”
“就是说275也得到了幼5的记忆?!?!刚刚突然爆发是被首领宰看陌生人的眼神刺激到了?!”
“然后口不择言,也刺激到了继承武侦宰记忆的首领宰?!?!?!”
“嗷嗷嗷嗷为什么你们两个要互相伤害???”
“同时把弹幕的人头全收割走了啊啊啊啊啊啊我死的好安详?!”
“太虐了!!太刀了!!!你们两个都在互相捅什么刀子啊啊啊!”
“呜呜呜我一想到未来if线lupin酒织田作掏枪的那一幕——”
“啊啊啊别补刀了我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武侦宰:………………
武侦宰:哎……】
总之五条悟气到不行。
那副恶狠狠瞪着人的模样,若换是任何一个别的诅咒师或者拥有知性的咒灵站在他对面,恐怕早就战战兢兢、扔下一切掉头逃跑了。
(你又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你以为我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
他又气又恨又牙痒。
(在意识到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之后————)
(你让我怎么轻描淡写的忘掉它?!)
哪怕那甜蜜如同火中取栗。
哪怕瞬间燃放的焰火熄灭之后,徒留一地灰烬渐冷。
在那个瞬间、
至少在某个瞬间、
“五条悟”也是幸福的啊?!
(这让我如何)
(————不嫉妒?!)
然而。
这所有的幸福,都属于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
站立在这里的、二十七岁的男人。
身为咒术师的“最强”。
也仅仅只是一个,卑劣的“偷盗者”而已。
五条悟自从诞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这种酸涩的不甘心。
“……”
太宰垂下眼睫。
他将所有思绪都紧紧锁在心底。
扣上锁扣。缠上锁链。
闭拢封条。沉入深海。
太宰再一次选择了转移话题。
“不相关的话题暂且搁置,”男人冷硬地说。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返回自己世界的?”
每一个字、都宛如冰霜砸落在地面上。
“五条君。你可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目标啊。”
五条悟又被这个疏远的称呼刺了一下,阴沉地盯了眼太宰治,才气哼哼地一点头。
他一边分享了自己的情报,一边不忘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可不要忘了!‘太宰老师’。”
男人故意这样喊。把亲昵的称呼放在唇舌间嚼碎。
“——我和你还、没、完。”
太宰集中注意力分析五条悟在一千年前得出的结论,对此只投以淡漠的一瞥。
“……”
“……”
“那么。”太宰沉思着说。
“果然是不同的时间节点吗。……嗯。我差不多明白了。”
他抬眼望向五条悟:“就算并非同一个世界,我们降落到现在这个时刻,你应该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五条悟还是沉着脸,“嗯”了一声。
“大大小小的变化倒不少。但是如果高层仍不死心的话,那就是‘那件事’了。”
他冷着嗓音问:“你还是要留在高专?”
太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回答:“我也有需要准备的事情。等待也是需要契机的。”
“行。”
男人干脆利落地一点头,从依靠着的门框上直起身子。
他像是要走了、又忍不住一回头,还是咬着牙:
“总之你给我等着!”
五条悟放狠话。
“还有。你要是做什么恶事,我可饶不了你。”
首领太宰沉默地望着男人裹挟着一身怒气走远。
(这不是很明白吗……)
(知道我是罪无可恕的恶人,就不要自说自话地凑过来)
(还一脸意难平的模样啊)
(还有)
他垂下眼睛,看了看酣睡的十七岁学生,不知为何愈发感到头疼。
“悟君,”太宰冷冰冰的喊他。
“醒了就回自己房间睡。”
——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影,慢慢抬起了头。
露出一双被怒火磨亮的晶莹六眼。
“老师!!!!!!!”
十七岁、青春期、正值叛逆、刚好不容易被哄好、的,五条悟,也简直被气死了!!
“我要去宰了他啊!!!”
五条悟杀意满满:“那个擅自觊觎我记忆中老师的小偷!!!”
首领太宰:“重点不是那个……”
“怎么不是了?!”五条悟仍坐在地上、蹭两下蹭过来,不讲道理地抓过老师的手,贴着自己溢满怒意而滚热的面颊。
“老师你摸摸我、摸摸我——我是不是生病了?”他含混不清、颠三倒四地说。“我心跳快到不行,浑身都在发热,可是额头又很冷——我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我要宰了他!老师你帮帮我?”
太宰真的无言以对。
他木着一张脸,强行把手抽出来,又一巴掌拍在那个越凑越近的额头上、把黏糊糊的大猫推远。
“你那个,叫做‘妒火攻心’?”
太宰语调平板地否定说。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首领宰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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