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娃躺在床上,终于安静了下来,憨娃从不知道原来安静的独处这么恐怖。
憨娃很累,是啊,经历了这么多事即使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都吃不消了,但是他睡不着。
他蒙住了脑袋眼前不由得浮现起了灾荒里的一幕幕,从离开东卜村开始,他从小的玩伴二愣子、铁柱一个个都消失了,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死亡会离他这么近,他旁边有人倒下了,按着肚子打滚,哦,是对面胡同的王叔,前面也有人倒下了,是村口的刘爷爷,有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有的人再也站不起来了。就这样,几千人的村落,在路上慢慢的减少。
忽然,父亲躺在鲜血中的身影闪进了脑海,憨娃的心脏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他或是不敢亦或是不想记起父亲死亡时的场景,强迫自己念头一转,回忆起和父亲一起吃饭,小的时被父亲高高举起,淘气被父亲揍的场景。
憨娃眼泪如洪,哭到鼻涕都流了下来,只能用嘴呼吸,但仍然双手握拳佝偻着身躯强忍着哭出声来。父亲临终的话语也在耳旁响起,憨娃的父亲重伤濒死还在盼望能让憨娃和憨娃的母亲好好活着,心中一阵悲呛,想到了灾起之地,那座传闻中的大黑山,又思及被王家三人抢走的碎树根,憨娃恨自己无能为力,陷入无尽的自责。
听到母亲那里有动静,憨娃立马回神,擦干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才发觉哭的枕头都湿了一块,脑袋枕在那片被泪水浸湿的枕头上,装作熟睡,但刚才痛哭太久鼻子被堵住了,只能嘴巴微张继续用嘴呼吸。
但刘氏岂能没有察觉憨娃的动作?刘氏掀开被子让憨娃的头漏了出来,轻轻拍着憨娃的背,斟字酌句的说道:“儿啊,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爹想看到的,你要努力活得更好,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才是你爹想要的。”见憨娃不做声,刘氏说完替憨娃盖了盖被子,轻叹了口气便走开了。
憨娃听到了母亲的劝说,但悲伤还是如同潮水般在他的心头涨跌不息,憨娃下定了决心成为那些大老爷一样的人物,让自己和母亲过得更好,让父亲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憨娃在思索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清晨,路过铁匠铺准备去买菜的王大婶看到铁匠铺门口站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有着挺拔的身材,身着一身青色短衫,小麦色的皮肤,一头蓬松的短碎的头发,高鼻梁,浓眉大眼,虽相貌普通但也轮廓分明,眼神似乎还带着一丝忧伤。
“哟,憨娃今天又要出城帮郑掌柜卖货啊”
“是啊王婶儿,昨天出城卖铁器还剩下几个村子没转完,今天再去转转”。
这时已经是三个多月之后,憨娃瘦弱的身躯又渐渐挺拔了起来。何大伯本来要教憨娃学打铁器,这样工钱也能高点,以后也能有个手艺,但憨娃想要继续读书,将来自己跟母亲也能跟那些大老爷一样,就没跟着何大伯学,这毕竟是体力活,憨娃晚上还要看书呢。
憨娃一般都在店里打杂,不过他又识字会算,所以当店里打出来一些农具,铁盆什么的郑老板便让憨娃驾着马车去大城周边的村子里去或换些废旧的铁器,或直接卖钱。昨日憨娃便卖了一天还有些剩余,也还有几个村子没转完,今天便早早吃了早饭,带点干粮准备出去把那几个村子转完。憨娃收拾完毕,便驾车向城外走去。
在望远城待了三个多月的憨娃听多了大家的街谈巷议,知道了望远城是望远镇的中心,望远镇属于固原郡的九镇之一,望远镇最大的官是李镇监,除了那些仙师就属他最大,而固原郡又是益州下辖的郡之一,还了解到一些光怪陆离的仙鬼轶事,以前虽然也从书上看到过说这片世界的广阔无际,但从书上看跟听人绘声绘色的讲毕竟是不同的,憨娃心生一片向往。此事暂且不表,憨娃驾车已经走到了一个村庄。
憨娃吆喝道:“破铁盆破农具用旧换新嘞嗨”,进村之后一路走一路吆喝,时不时有人前来或询问或交易,走过了两三个村子时近晌午,憨娃在一村头的大树下歇息,取出干粮吃了起来。一老汉瞅见憨娃马车上的铁器上前询问道:“娃,铁盆跟锄头还有大铜镜咋卖啊,”
憨娃见有生意收起干粮笑着答道:“铜镜十红云币,铁盆五红云币,锄头十五红云币保证结实耐用类,老爷爷你看铜镜照的人多清楚”
老汉上前仔细的翻着看了一圈,有些尴尬的问道:“娃啊,我孙儿过几天结亲,得买个新盆,买个大铜镜贴个红图个喜庆,家里添了个新人,还得再加个新锄头,我买三样七红云币再加个破铁盆你看能拿下不?”
憨娃皱眉答道:“老爷爷,一个破铁盆回收二红云币,这价是掌柜的定的我一个伙计降不得价啊”
老爷爷犹豫了会说道:“娃你等我会,我回屋拿个东西”
老汉说我不等憨娃回话便转身往回走,稍等一会老汉便会来了。
老汉拿出一块崭新的碎布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老汉轻轻地打开碎布,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铜镜,老汉边着小镜子边用手抚摸跟憨娃说道:“这是我跟我老伴结亲的时候我老伴带的嫁妆,我老伴啊命苦,没等到我孙子出生就不在了,这铜镜我留了二十多年了你看这镜子值多少钱”
憨娃看着老汉思及自己的父亲,憨娃便不打算收老汉的铜镜,憨娃默算了下差额还不到自己一周的工钱,憨娃便说:“老爷爷,我做主了,七红云币加个铁盆我跟你换了”
老汉怔了一下,转过盯着铜镜的眼神看了看憨娃说:“你是一个好娃子,但我老汉一辈子没干过故意占人便宜的事,刚才确实没辙才厚着脸皮询问你能不能换,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好娃子吃亏呢?你估个价来”
憨娃便看了眼铜镜铜镜充满铜绿,显得古朴厚重,说道:“这个铜镜重新打磨一下还算挺精致的玩意,就用这枚铜镜换吧,不用额外加钱了”
老汉说:“真的?你可莫唬我,这铜镜我也曾打磨过,也请人打磨过,还是这般模样,换不起我便不换也不能让你一个好娃娃吃亏”
憨娃笑说:“老爷爷真的,我们家掌柜是有名的铁匠”
老汉说:“好好好,铜镜你先收好,你且不用取下那三样给我,看你刚吃完干粮,赶车去我家喝口热汤”,憨娃伸手接过铜镜,感觉触感似乎有些微热憨娃扫了铜镜一眼便不甚在意了。
赶车跟随老汉进了陈家村走到老汉家中,从车上取下那三件物品,聊了几句知晓老汉姓陈,陈家村的大部分人都姓陈。
这时陈老汉的孙子端着碗走了过来。接过老汉孙儿递过的碗喝了口热汤,看碗口残缺,问明白郑老汉的孙子什么时候结亲,寻思到时候来贺喜,谈话中憨娃顺手从车上取了两个薄铁碗偷偷放下,之后道了声告辞,便未做停留转身就走。老汉招呼两声慢行憨娃便已远去。
憨娃出村寻思等老汉孙儿结亲时便把铜镜当礼品还回,打磨不动?憨娃有些好奇取出铜镜,侧拿着铜镜微微举起准备细细观看。扫向铜镜目光的余光刚发现一只大鸟正在飞过树杈。
忽见铜镜流光溢彩、明亮动人,铜镜四周云纹好似活了一般,憨娃似乎陷了进去。只见云内似有雷霆闪烁,风云变幻,瞬息间幻化万千,世间万物但凡存在,好似皆包含在内,且每次幻化都清晰入目。
似乎是铜镜自己扭曲了空间,镜面正对向了憨娃,憨娃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觉自己或许在镜中,而镜中的那个自己才是自己的本体,忽然镜中的自己好似变成了两个,在变老的同时,变小两个身影渐渐分开,两道身影未动但憨娃感觉到变化来自于自己的体内,有种不可名状的能量以相反的方式,不同的速度,在憨娃体内运转,憨娃察觉到变老的运转的快,变小的运转的慢,镜中一个逐渐变老和一个越来越小的两个憨娃慢慢的互望一眼,似乎没有察觉镜外的憨娃,镜中的两个憨娃,在能量运转中同时消散。
手中的铜镜恢复了原貌,憨娃还没来及松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体内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铜镜,不、不是一个是千百万个,目光所及,似乎整个宇宙,已经被巴掌大小的铜镜塞满,瞬间整个宇宙好似碎裂一般,化为一片混沌,混沌中有一团九彩气团不断闪烁。
眼前一黑,一切消失了,就剩下了憨娃手中的那枚铜镜,还有憨娃目光的余光中正在飞过树梢的鸟,憨娃一个激灵,铜镜滑落扣在了马车上,憨娃看见铜镜后面有两个反光的字,憨娃不认识,但却他知道那两个字读作造化。
憨娃拿起铜镜对着光看,发现那两个字不见了,憨娃转了好几次镜子都看不见,憨娃准备拿起镜子仔细观看,忽然一顿,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好像宇宙碎裂,憨娃咧嘴笑了笑自己产生幻觉了,过了会憨娃把那块遍布铜锈的铜镜收进了怀里,开始盘算起跟老汉的交易里自己需要补给掌柜的金币数量还有回去怎么跟母亲交代。此刻憨娃连宇宙碎裂的景象都忘了。
憨娃盘算入神,忽然一滴雨点滴落头上,下雨了,前一秒还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怎么忽然下雨了,狂风也骤起,憨娃没有察觉雨珠刚碰到地面的时候狂风就突然出现了,雷声滚滚也接踵而来,浓厚的乌云下压,好似天塌地陷,世界毁灭一般,憨娃赶紧赶车找地方避风躲雨,一刻钟的功夫雷雨风便消失无踪,但憨娃淋成了落汤鸡,他感觉莫名其妙但没时间抱怨,拧干身上的雨水,憨娃赶车奔向下一个村庄,想要争取在天黑前在多转悠几个村子。
若干年后憨娃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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