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静谧流淌。
顾越听到窸窣微响，几个书架外，有人轻轻离开。
整个古籍陈列室就只剩下顾越一人。
顾越校注完石鼓拓印，开始着手处理接单。
白月光航天公司宣讲会就在今天下午。
宣讲会招收是委培生，俗称“招飞”——招收特种航天员。一旦有学子通过招飞考试，就能和白月光航天公司签订毕业雇佣合约，去开拓广袤无垠外太空。
顾越登录校园星网账号，打开宣讲会直播。
直播里，因为白月光莅临指导，台下飞行系同学统一穿着系里制服。
航天是全人类浪漫。
航天飞行技术系也是整个航大“门面”。
因此航大不惜重金设计了这套飞行系制服，面料漆黑挺括，从领口到肩胛裁出棱角分明轮廓线，双排六粒扣仿照了最古老海军外套。最末，袖扣图案是是航大金光灿灿校徽，给老派肃穆设计添了点少年张扬。
顾越饶有兴趣瞥了眼制服。
丝毫没注意到，穿着制服学子里，就有刚从图书馆出来寇羽。
寇同学坐在后排，胳膊上肌肉把熨帖面料撑出一道道褶。
宣讲会上气氛热烈。
白月光待遇堪称业界一流，半小时讲演如同天花乱坠。
同学们纷纷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签约争当打工人。
到了提问环节，虚拟屏幕自动选出得票率最高问题。
【请问，贵司航天飞船最远去过哪个星系？】
回答是星际勘探部门技术总监，名叫陆成济，笑容满面体型富态：“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是，”他眨了眨眼：“我们至少走出了1000光年。”
同学兴奋哗然。
【白月光这次校招，会招收“行星猎人”吗？】
图书馆内，顾越微微扬眉。
讲座观众席上，寇羽在同一时间抬眼。
陆成济笑眯眯解释：“‘行星猎人’是一项荣誉，而不是一类职业。只有带来重大发现星际勘探者，才能被称为‘行星猎人’。拥有这项荣誉人不到四位数。他们中每一个，都是值得钦佩开拓者。”
直到宣讲会结束。
寇羽提交了委培生报名表。
他终端上躺着一条讯息。
来自某知名猎人经纪人。
“尊敬寇先生，我们为您匹配了委培生考试临时辅导教师——一位出色行星猎人。”
讲座外走廊上，系教务老师正在和白月光一行人热情寒暄。
陆成济想起：“对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贵校自然语言处理实验室在哪里？”
系务老师立刻就要带路。
陆成济赶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找个学生带我过去就好。”
系务老师点头。从人群里挑了个俊得打眼。
系务老师：“寇……寇羽同学，就你了！”
寇羽向白月光航天前辈们微微躬身，旋即站得挺直，气势丝毫不逊。他领着一行人出门。
航大自然语言处理实验室就在不远。
陆成济向寇同学道了谢，走进门内。
自然语言处理实验室中，一位博士生接待了陆成济：“陆总，您上次发文字拓本我们处理过了。”
陆成济嗯了一声，背后手掌却不自觉攥紧。
博士生摇头：“抱歉，我们识别不出拓本内容。航大语料库已经是高校里最齐全那种了，也分析不出这是什么语种。它和现存文字都不相似，从单字复杂程度上来看，也不是拼音文字。”
陆成济又追问：“真没办法了？”
博士生摸头：“我们放机子里分析过，无法解出任何语义。您不相信我们，总不能也不相信机器学习吧？”
陆成济遗憾：“我知道了……谢谢。”
博士生放松了下来，笑道：“陆总，这个应该就是现代人伪造古字，冒充文物向大公司讹钱。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陆成济：“也是。对了，贵校还有别语言识别系所吗？”
博士生表示：“没，就我们一个。不信您看……”
博士生打开校网目录。
燕京航大-自然语言识别系所。
下属分类：2个。
博士生：“……”卧槽，哪来两个？？
再定睛一看，博士生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另一个是中文系！！”
“您是不知道，今年校方又削了中文系经费。就那位，中文系许讲师，在论坛上闹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最后硬是强迫校方承认训诂学也属于‘自然语言处理’，就硬挤……挤过来蹭我们科研经费……”
陆成济劝慰：“你们理工科大学，文科院系生存也不容易。这个训诂研究室怎么联系？”
博士生麻溜儿检索：“许导师崇尚返古生活，听说终端平时都不开，您找他那得飞鸽传书了。您也可以联系他研究生……找到了，姓顾，叫顾越。”
图书馆内。
顾越进入虚拟星网。
他再次扫了眼经纪人发来资料，雇主是一富二代，即将参加四天后白月光委培生考试。
终端“叮”一声。
雇主上线。
顾越点头示意，手上历年考题刚刚翻完。
这位雇主沉默冷峻，不太吭声。
虚拟网里不用修身养性，顾越往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颇有几分当年退休前气势。此时在虚拟网里和雇主面面相对——两人都给自己脸打上了厚厚马赛克。
“坦诚”得相当默契。
顾越之前给雇主发了个问卷摸底，收卷后出乎意料，对方基础尚可。
顾越批改雇主答案：“如何远距离探测系外行星——还有一种方法。通过分析光谱，推测行星大气环境，以及是否有生物活动。”
雇主检索材料。
白月光划出考点里似乎并没有提到光谱分析。
“不用找了，”顾越抬眸：“你水平过笔试没有问题。你需要学不是通过考试，而是怎么在以后工作里稳当地活下来。”
雇主利落点头：“好。”
雇主声线低沉，略微带了点少年清澈。
顾越用手肘轻抵着膝，放下了那叠历年考题：“记住。在你踏入陌生星球之前，所有信息都能最大程度提高你存活率。”
顾越：“准备一下，我们去做虚拟耐受测试。”
虚拟网极端环境耐受测试一共10个等级。
白月光委培生考试在等级3，顾越直接上调到5。
模拟飞船在陨石快里横冲直撞，雇主明显有些吃力，在狭窄船舱空间里大口大口喘息，直到微凉指腹按住他手背，半是协助半是胁迫，替他完成了复杂航行操作。
还凑合。
顾越略微满意。
雇主已经累到喘成了狗子。
顾越：“继续，难度上调到6。”
虚拟重力舱瞬间加速度翻转，雇主一声低哼，愣是忍着没叫出来。
顾越回忆起自己当年初次训练，这雇主是真能忍。
陨石在空中兜头砸来，雇主全身肌肉紧绷，操作台上手臂因为过快手速化作虚影，几乎要爆出青筋。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虚拟网强制弹出前一秒——
急剧失重消退。
雇主拇指微微痉挛。
顾越伸手，冰冷指腹带着力度，在雇主拇指下缓缓按压，从指根到肌腱。
雇主抬头。
虚拟驾驶舱顶灯自上而下投射，在顾越身上打下清凌凌影。
顾越：“不错。”
“另一只手给我，放松。”
雇主却蓦然像触电一样收回手。
浑身冒出沉默冷气。
顾越眯眼，什么脾气！
这种强度训练下，雇主手指肌腱不按摩，得酸一天。但眼前近2米高雇主却像固执小狼狗一样把手背在身后，不让顾越碰。
顾越也不管他，下调到难度等级4，开始训练指导。
一晃几小时过去。
第一天辅导结束。
顾越退出星网。
终端滴滴传来通讯。
对方是白月光星际勘探部门技术总监，发来是一张不知道哪里搞来石碑拓印。
字不认识。
顾越是学中文，专业知识过硬，一眼确认：“不是已知汉语语源。”
言外之意，建议去查其他小语种。
那边，陆成济赶紧问道：“在没有相关语种情况下，这种文字内容——有可能被破解出来吗？”
顾越又看了两眼。
接着微微一顿。
那厢。
寇羽同样从虚拟仓出来。
动作少有狼狈。
好在虚拟训练和实景训练不同，寇羽很快找回了对身体控制。终端上，母亲热切询问“20万信用点4天”突击训练有没有用。
寇羽点头。
早已习惯儿子沉闷，得到认可后，寇母那边兴高采烈。
飞行系虚拟训练室空空荡荡，平时还零散能看到人影，今晚就只有寇羽一人。
得知寇羽还在训练室，室友瞠目结舌：“你没去约会啊？”
寇羽：“……”
室友哔哔：“今天咱们穿着系里制服……这可是航大砸了几十万设计！下午听完讲座他们就出去浪了，在校园里回头率百分百。指不定还有妹子愿意留通讯号！”
挂断通讯，寇羽低头瞥了眼身上那件飞行系制服。
——“在校园里回头率百分百。”
他突然想起什么，心跳微微加快。
寇羽面无表情离开训练室，迫不及待向航大图书馆走去。
航图四楼，古籍陈列室。
靠窗座位空无一人。
寇同学挺直身形立刻显出些寂寥。
他拉开椅子，坐在顾越下午座位上。
特训导师声线和顾学长有些相似，但学长更温柔。
夏夜晚风缓缓在图书馆飘荡。
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被顾越偏爱座位上。
此时距离他暗恋顾学长开始，已有一年之久。 w ,请牢记:,【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