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料峭,端着一盆热水的铃兰走进屋里,招呼道,;姑娘,我打好热水了,可以洗漱啦。
她把盆放下,两手弯成捧着东西的姿势,时不时碰一下盆发烫的侧面,搓着手靠热气暖和冻得没有知觉的十指。厨房太冷了,灶上生着的火和土墙窜进来的风相比,就是九牛一毛,再多呆一会,可能她就套冻成冰棍了。
里屋传来一声软糯的应答,;好,铃兰,我换下外衣就过来。
;好。
铃兰闭上双眼,享受热气的熏陶,仿佛自己此刻正被层层温暖的水流包裹,舒服得想要长吁一声。很快,淡雅的香气就飘了过来——韩姑娘来了,她赶忙睁开双眼。
韩苏没有漏掉铃兰摸着水盆时,脸上小猫一样满足的表情。她笑盈盈地拿过毛巾,说,;铃兰,你和我一块在这盆净脸吧。
铃兰的眼睫扑闪个不停,不赞同地摇头,;那怎么行,我等你洗完再热水洗洗就行了。
;冬季天寒,等你再热完就不早了,你比我小,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哪有姐妹不一起洗的道理?韩苏拉起铃兰的手,越过层层水流的挤压,到达盆底,一瞬间,热流的抚摸让她干裂的皮肤全都活了过来。韩苏的手没用力,轻轻一挣就能脱开,但她就是忘了,呆头鹅一般任由韩苏摆弄。太舒服了。铃兰看向韩苏,对方的眼中只有赞许的笑意。
两人就着一盆,在冬夜里取暖。
将擦脸的帕子洗好,铺展整齐,搭在屋里的架子上。铃兰回头,说,;姑娘,天越来越冷了,你出门可得多穿几件厚的,千万不能逞强,不够了我那儿有,别把自己冻着了。
韩苏点头,;铃兰,你年纪比我小,每天还要在外面扫院,比我呆的时间长,更要好好注意身体。
铃兰满不在乎,;我从小野惯了,不怕冷。
;那也不行,姑娘家还是得好好爱惜自己,韩苏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待近了,指着铃兰手上一块红肿的地方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大大咧咧的铃兰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和韩苏光滑如瓷的手比起来,自己的手显得更丑了。她慌张地用另一只手盖住,干巴巴地解释起来,;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虎口就开裂了,没事,来年开春就好了。
韩苏也看出了铃兰的不自在,暗恼自己的愚笨,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当着姑娘家的面儿问呢。但话都说到这儿了,直接跳过又不大好,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我身上也没有治冻疮的药膏,明天我去药房抓点。
铃兰摆手,;姑娘,不用这么麻烦。
铃兰情急之下连连摆手的样子,透着股笨拙的娇憨劲儿,反倒把韩苏生出的一点不自在赶走了。她像个真正的姐姐似的,带着宠溺又无奈的语气说,;我就当做给自己买着,预备些,总行了吧。
铃兰;诶呀一声,咬着唇。
韩苏忍俊不禁,;行了行了,对啦,铃兰,桌子上的那一团东西,是裴将军的手下放进来的,说是有人给你的,我问是谁也不说。说完,又走回床榻。
哦,我打开看看。
铃兰展开外面那层被揉得皱巴巴的一团草纸,里面有一个手心大小的罐子和一张纸条,向上一翻,写着;笨丫头,抹抹你的手,难看死了。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狗啃的都比这上面的字好看。她拧开罐子,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手指小心地在上面抹了一下,软软的,润润的。
韩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传过来,;铃兰,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个小东西。铃兰手忙脚乱地把罐子连同纸一股脑塞进了衣服里。;姑娘,水不大热了,我再换一盆去。
;嗳,不用这么麻烦,铃兰?
韩苏走出内屋,哪还有铃兰的身影。
3天后
天还未亮,大路上五指才刚刚能够看见,裴铣家中站着的四人已经是整装待发。
李彦从胸脯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令牌,交给裴铣,;我都打点好了,到时拿着这枚令牌,从西门进入,自然会有人放你们进去。
裴铣接过,墨绿色的铜牌,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之处,一面上书楷体;礼字,一面刻有礼部的图饰,用处想弄错都难。;你和我们一道去吗?
;接应的人说进去的人越少越好,人多了目标大,不宜行事,我就不去了,裴将你们多加小心。
裴铣拍拍李彦的肩膀,说道,;辛苦了,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白修仲和韩苏出发了。
李彦目送裴铣一行人离开,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祸,口中默念,希老天保佑裴将今天一切,尽快找到想要的东西,我李彦先在这里谢过了。
;人都走了,你在这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雾气还未散尽的天色中,背后传来老妪一道幽幽的声音,李彦吓得浑身僵直,动都不敢动一下,脖子直得像只呆头鹅,;你,你是谁?
铃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下子破功了,笑完后一边用手戳着李彦的胳膊,一边说道,;看你那点出息,好意思整天跟在裴将后头吗?
李彦夸张地拍着心口,长出一口气,;那你可把我吓死了,裴将周围哪有这样的啊,整天吃饱了撑的,在旁边装神弄鬼。
铃兰原本就乌黑呦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服气地别过头,;你吓我的时候就是好心,我吓你就成了装神弄鬼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看一眼气鼓鼓的铃兰,李彦笑得乐不可支,还气上了,不过别说,圆嘟嘟的小脸,圆的向葡萄似的眼睛,真有点像年画上的娃娃。
铃兰只觉得自己又成了这人的笑料,一跺脚,扭过身子,没走两步被李彦给拦住了。
;闪开!
铃兰没好气地说。
;闪开,别挡我的道。这一次,铃兰加重了语气,看着李彦的眼神中,恨不得把对方吃掉,李彦都能想象出这丫头;嘎嘣嘎嘣咬着他骨头的样子,他毫不怀疑她能做到这一点。
怕是怕的,不动也是真的不动,碍眼的李彦扎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叫你闪开。铃兰这回可不只是生气了,还带着气急败坏后的烦躁。李彦也听出了最后一句的不对劲儿,开口为自己辩解,;别气,逗你玩的,你这丫头真不经逗。
没想到这句他以为是在安抚的话反而火上浇油了一把,;那你去找经逗的姑娘啊,看是玉春楼的小柳好,还是春闺苑的小玉好。
李彦心上一喜,这丫头上道了,开始会吃醋了?调侃的话还没说出口,铃兰就大张着嘴,一口咬上了他的胳膊,牙齿死死地咬住不放。
毫无防备的李彦;啊啊啊地大声叫唤,在原地不停蹦跶,任他怎么动,铃兰就是不松手,他就是想想,怎么知道这丫头还真咬人啊,;你属狗的吧,怎么动不动就咬人啊。
铃兰才不管他说了什么,
李彦放弃了让她停下的想法,失魂落魄地等着;酷刑的结束,等到她抬头的时候,胳膊上上下两层牙印红得滴血,红得渗人,红得他想哭。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胡说。
说完,尤嫌不过瘾,在伤口上又猛拍了一掌,不期然换来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等等。
李彦虚弱地叫住志得意满,宛如大获全胜的骄傲小;孔雀。铃兰甩辫子,;叫姑奶奶干什么?
;我给你的药膏用了没?突然李彦压低了声音。
;什,什么,药膏,我不知道。铃兰结结巴巴地说,红着脸急忙往院中赶。
李彦一伸手拦住,语气焦急,;就是抹手的药膏啊,我让周勤放韩姑娘那屋的桌上了,你们不是睡里外屋吗,韩姑娘没有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你烦死了。铃兰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把推开李彦,跑了进去,脸上飘着两朵红晕。
;哎哎哎,不可能啊。李彦靠在大门上,挠头,难道是周勤那小子自己拿起来了?肯定是这样,看我回去不削了他!看看手上的牙印,这丫头的劲儿是真的大,这么久了血丝还没消下去,以后自己可怎么办啊,李彦的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悲伤。【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