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裴铣、白修仲、李彦三人一块走过来,铃兰跺了跺被冬日清晨冻得冷飕飕的脚,放下扫把哈着气说,;裴将,你们来啦。
裴铣;嗯了一声,;铃兰,韩姑娘起来了吗?
;起来啦,姑娘正在屋里看书呢。
;好,那你先进屋和她说一声,免得我们突然进去吓她一跳。
;好嘞。
铃兰扔下扫把,一阵风似的就跑了进去。李彦把倒在地下的扫把扶起,立在墙角,嘴里不忘嘟囔,;没轻没重的丫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裴铣三人依次走了进去,屋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盏热气腾腾的茶。
看到裴铣,韩苏本来放松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在,慌乱中把刚放在床榻上的书拿起,随即像是碰到烫手山芋一样又放下,越乱越错,心里十分紧张。三人落座后,见裴铣没有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说,;裴将军,我看屋里还没来得及添置茶叶,就拿身上随身带着的一点碎银买了些茶,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裴铣没想到韩苏会提起茶,他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茶盏,闻起来就和他平时喝的那些粗茶不一样,绵香四溢,价钱定然不菲,;韩姑娘客气了,是裴某招待不周,应该怪我才是。
韩苏说了声;没有,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李彦插话进来,语气一本正经,和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不同,;韩姑娘,蛊族之事事关重大,还请你知无不言,把所能记起来的全都告诉裴将。
韩苏被屋里郑重的气氛感染,闭上眼再一次在脑中过滤当时的事情,;我爹看到幽冥蛊王摘下面具的样子后,很害怕,我叫了他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他叫那人师兄。
师兄,两人是师兄弟,同一个师门?
韩苏继续说,脑中的思绪时有时断,她只能尽量拼凑每一个片段,;那人还说,说,我爹从那一战跑了,嗯,还有,他为了几箱钱财卖了蛊族,再往后我就被打晕了,等我醒来,就是爹要准备自尽,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明显变得低落,裴铣以为事情到此就已经完了,准备说几句安慰一下韩苏,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出现。
;爹自尽后,幽冥蛊王掐着我,把几只虫子灌进了我的耳朵,天亮以后,就遇到了你们。
这一次韩苏说的东西比上次还要多,对裴铣三人而言,完全是意外之喜。师兄,逃跑,钱财,虫子,它们应该被如何串联起来?
巨蟒眼里有黑虫,韩苏被灌进体内的也是黑虫,所以控制他们的是同一人的事情已经确凿无疑。
师兄,逃跑,钱财,这些都还是和韩非的身世有关,堂堂药王会轻易把自己的生平写入卷宗吗,这一点裴铣不大抱期望,但是说不定就和这次问韩苏话一样,能在里面挖出点新的东西。
裴铣谢过韩苏,准备告辞,李彦忽然站起身来,;韩姑娘,裴将过几天要去礼部查些资料,你要不要一块去吗?
韩苏看了一眼裴铣,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既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她不禁有些为难。但是这件事和爹有关,她想早点抓到凶手,便别过脸对着窗柩说,;韩苏突然丧父,心中悲伤不已,但更想早日捉到真凶,替爹报仇。如果能和裴将一道查验,我一定全心相助,竭尽绵薄之力。说完之后,她迎上裴铣的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裴铣望过去,这双眼睛面对他时不再是躲闪,而是浓浓的坚定的意志,一个姑娘可以做到这么快走出丧父之痛,全力为父报仇,属实不易,他要是拒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好,明日我们就去。
;不行!李彦斩钉截铁,干脆得不留一丝情面。
;李彦,裴将去你在这儿说什么‘不行’,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铃兰气呼呼地指责李彦,这个李彦,竟然都敢管到裴将的头上了,真是目无法纪,还当什么队正,就应该撤掉,哼!
;你少插话。
说完铃兰后,李彦继续道,;裴将啊,你是自由自在惯了,那礼部是咱们想进就能进的吗?里面的人狗眼看人低,平时就看咱们不顺眼,要是这次惹恼了,在御前参上一本,那就麻烦了。
裴铣想说我就是进去查一查东西,那群老古董凭什么参我,但李彦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李将军想啊,他在前头给你挡了多少腥风血雨啊,那要是捅到你面前,够你头疼个三天三夜了。裴将,就听我一句劝,咱们先打点好关系,再过去,又能办利索也不耽误事儿,就读个两三天,你看成吗?
裴铣被李彦的一秃噜话说得哑口无言,李将军都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再坚持说要明天去就变成他好像故意在给李将军找事一样。
;行了行了,那就你来打点。
;得嘞。李彦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不已,两个字都被他拐出了山路十八弯的调调。
李彦跨出门槛,准备直接打道回府,一出门,脚还没沾地,就看到刚才呛他的小丫头一手端着水盆,一手往外拨水,绕着院子打转,看着怪专心的。他故意放轻步子,捂着忍不住想要偷乐的嘴,绕到她的身后,在她目光落到地面的时候,凑到左耳边,大喊一声,;干嘛呢?
今天端着的盆里,水接的有些多,她人小力气小,本就有些拿不稳,被李彦吓得一激灵,想也不想,直接就把盆扔了出去,叮铃咣当,水撒了一地。
突然被吓得以为背后出现了鬼魂,突然扔掉了水盆,突然盆砸在地上,把自己吓了一跳,接二连三的变故让铃兰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发直。
李彦心道,难不成这丫头被这么被吓傻了?也太不经吓了,他挥起手,在铃兰的眼前来回摇晃,企图唤回她脆弱的神智。
回过神来的铃兰,猛然意识到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拿着脏爪在自己眼前来回乱晃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使出平生最大的劲儿拍开,斥骂道,;李彦,你有病啊,偷偷摸摸干什么啊。
;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啊,我比你大,怎么能直接叫我的名字?怎么着也得是李彦哥哥才对。
李彦捂着发疼的小指,幸好他人机灵,反应快,及时抽走了手,不然这双手恐怕现在全肿了,没想到这丫头人小劲儿贼大,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吧。
;我呸,还‘李彦哥哥’,有哥哥这么对妹妹的吗,就算真有妹妹,准是被你气得七窍生烟。铃兰故意用胳膊肘撞开李彦,俯身去捡扣在地上的水盆。
李彦被一撞,更来劲儿了,跟在铃兰身后,仰着脖子嚷嚷,;你怎么说话呢?啊?怎么跟在裴将身边,一点长进都没有,看看人家韩小姐怎么说话的,温言细语,再看看你,粗俗不堪。说罢,惋惜似的看着铃兰直摇头。
铃兰硬是憋住了噌噌上扬的怒火,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又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情绪稳定了一点,;我是比不上韩小姐,你比裴将军比起来,差得更远,一个脚指头都够不上。
;你!
;你什么你!铃兰也不去管摔在地上的盆了,抱着胳膊,挑衅地冲李彦发问。
;你说你,李彦用手指着铃兰,露出一副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委屈模样,;我不就是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打扫没意思吗,好心过来陪陪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上了。
;什么好心,我看全都是坏水,你就是想看我出丑。铃兰冷笑,才不吃某人虚情假意的一套。
;脾气这么坏,也不知道将来哪个男的这么有福,能娶上你。
;哼,要你管,反正不会是你。铃兰跑到墙角拿起扫帚,在院子里追着李彦打,今天她就要为民除害,痛打落水狗。扫帚每一次扑空,都激荡起一层灰尘,可能还得重头再来一遍。
;咳咳咳,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咳咳,反正不是随你。
咳嗽声伴着互不相让的拌嘴声,在院中越传越远。【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