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灵璧镇热闹,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孩童提灯自镇东头往镇西头跑,个个脸上花糊猫,凉府阔绰,足足烤了七八百鸡腿,小孩一人一个,吩咐他们来回跑,喧闹起来。另外热闹一处是灵璧酒馆,一早就是高朋满座,多是一些周遭方圆稍有些势力的人,为的就是今日前来献一献殷勤,指不定能与青木宗攀上一丝关系,从今往后也能再灵璧镇上挺直了胸膛说话。
凉府靠南的厢房里,徐秋对镜贴花黄,不过他是左右瞧着都是别扭,对于女子这些胭脂、粉腻是半点不通,时而是左脸红扑扑,右脸黑乎乎,两条眉毛不论如何描都是描不齐,一点朱唇是上厚下薄。徐秋嫌麻烦,最后干脆将顾辞舟弄成了一位浓眉大眼的姑娘。徐秋瞧着铜镜里的模样,“扑哧”一笑,自嘲:“也不晓得谁家的郎君是娶上我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啧啧,便宜死他了。”
凉三醒,门前候着,不住的催促,“辞舟,稍些!莫要青木宗的客人好等。”凉三醒是个急性子的人,从他的相貌也能瞧出,生的一把络腮胡,一瞧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千呼万唤始出来。
徐秋头顶红布,随在丫鬟身后,款款迈步而出,凉三醒瞧见而来,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这爱玩的小业,这等紧要时候竟没了身影,回头瞧见了一定要好生的说道说道。”
门前十六匹高头红马,马蹄达达,头顶红色喜字,好是气派。灵璧酒馆亲自前来迎人,那位掌柜老儿心思缜密,担心这么一截路上出了什么乱子,届时不好交代,亲自前来接顾辞舟。顾辞舟顺过凉三醒的手,上了马车,一路炮竹鸣喜,徐秋上了花轿,拉上了轿帘,当即就将头上红布给取下,大喘气,小声嘀咕,“男儿嫁男人,罕见!”
轻轻掀开靠左的帘子,恰好瞧见了黯然的凉三醒,孤零零一人随在马车身后,一旁的人叫他乘马,他也不愿意,说是这一段路无论如何他都要走过去。徐秋陡然想起先前的一句话,“相忘于江湖”,眼下算是亲自体会了其中的心酸,有俗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是这男子家势显赫的时候,才最是无力,与其说嫁了过去,不如说是送了过去,至于女儿之后日子清苦与否,与娘家关系也不大了,毕竟成了旁家人,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姑娘是极其不受人待见的。凉三醒怎么不会知道,这一番别离,恐怕就是生死别离了,至此,老死不相往来,如此说来,相忘于江湖,又有何不妥?
一路行的缓。
灵璧酒馆前颇是嘈杂,多数是看热闹的人,一些吊儿郎当无婆娘的不正经老光棍正在私下窃窃私语,无非是想亲眼目睹一番这传闻中灵璧镇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第一小娘子究竟是怎么个相貌,就算不能到手,好歹也能过上一番眼瘾。
徐秋下马,莲步轻移,往灵璧酒馆中去。走过酒馆掌柜老儿的时候,刻意停了一息,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前天夜里忽生大火,我透过窗子都瞧见了。”掌柜老人顿然眉头一皱,侧过身子好生的瞧了几眼红布下的徐秋,面露古怪神色,可徐秋是丝毫不慌,千面纱有言,“仙人不出,安辨雌雄?”徐秋怕他这个破烂乘风?
入了灵璧酒馆,到处是一片喜庆,唯独一楼中央明显空荡荡,徐秋讪笑,心知肚明,不过并没有再打趣掌柜老儿,言多必失这个道来他还是懂的。徐秋被人请上了二楼厢房,方入厢房,徐秋就鄙夷一句:“瞧来这灵璧酒馆也是做事也就是外面光,这间厢房徐秋再熟悉不过,明显是当是徐秋与纪罢玩弄的那一间,就连窗旁的银环儿都不曾移动分毫。”
青木宗一夜阁的那一位真是好大的架子,前来娶妻,却迟迟不到,惹的百十来人干候着,不过谁也没有半点怨言,更有阴奉阳违之流为之开脱,“青木宗藏在山后,来回折返恐怕要费上不少的时辰,青木宗还真是凡事亲力亲为呐。”
正二楼饮酒吃肉的徐秋听见,大笑:“放屁!青木宗的小辈修士都已来此,他堂堂一夜阁的修士,能赶不到?依我看咱家‘夫君’早是到了,只不过为了摆一摆架子罢了,刻意迟上一迟。”
徐秋讥讽:“徒有其名。”
三叠牛肉下肚,三坛好酒入口。
灵璧酒馆忽沉寂。
打门外来了一行人,为首之人是个长发披肩少年,约莫比徐秋稍年长三四岁的模样,面色苍白如纸,脚下一剑横空,正立酒馆门前,徐秋透过窗子浅浅瞧了一眼,心说这是甚如意郎君?阴柔似姑娘,一瞧这苍白无力的面色就知晓此人房事不猛。徐秋这一番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据《瓶梅》记载,男子当有阳刚之气,体毛旺盛者为上上佳,房事颇猛,其中西门先生就是一位美髯公,所以一夜可御七女直至天明。徐秋瞧了瞧这位似姑娘的少年后,又搂起自身裤腿,摇头轻叹:“指不定谁捅谁哩。”
打北面又疾行一行人,为首一人正是王不歪,老远就是招呼,“凤泰小友,许久不见,今日不请自来,讨一杯喜酒,不见外吧?”名为凤泰的男子目中无人,并没有将这青山宗的王不歪给放在眼中,不过也并未出言否了,而是轻轻点头。
另有一人从人群之中缓缓迈步而出,听他有言:“青木宗小辈欠了管教,王老鬼莫要见外呐。”出言的不是旁人,正是一夜阁阁主,凤泰的师傅。
“从马老剑仙,好些年未见了!五十年前,你身子五寸,眼下却是四寸长,如此瞧来,定是一夜剑道又是精进了不少唷。”
一夜阁阁主,从马老剑仙,远近闻名,闻的是闻风丧胆的名。
王不歪落地拱手作揖,客套了几番,遂是凑上前去与这四寸的独眼老儿呢喃了几句,从马当即眉头一挑,徐秋瞧他轻吐了三字,估摸着应是“楼三千。”王不歪老世故,高呼一句:“今日只谈喜庆,旁事不谈。听说凤泰小友讨了一位极妙的姑娘呐,今日你我怎生也要大醉三百坛。”
从马从容应声:“三百坛?六百坛如何?”
王不歪畅快大笑,“王成新小儿,何在?”
王成新阿臾,“在。”
“掏出青山宗山泉所酿的酒,今日吾与从马老剑仙,不醉不归。”
阔步入酒馆,凤泰无意其它,直言不讳,“顾辞舟何在?下来陪酒!”
凉三醒似个不相干的人,自始至终无一人与他交谈,落寞极了,当即想起了辞舟的话,“爹爹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倘若爹爹所言非虚,辞舟嫁了也就嫁了,可若他是个登徒浪子,辞舟也会嫁去,毕竟爹爹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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