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半开玩笑地说，“先生，您该不是怀疑我们福利院吧？”</p>
怀疑什么？</p>
反正不是好事情喽。</p>
谈明道，“多虑了。”</p>
其实还真说不准。</p>
这场所，这气氛，难免不让人多想。</p>
不过，他也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p>
李山不语，回之一笑。</p>
谭东来带路，拐过弯，老槐树就在前面。</p>
这时，手机有电话进来。</p>
接通之后，对面是一对想领养小孩的夫妻。</p>
他们在办公室找不到人，于是，便拨了办公桌上的号。</p>
谭东来，“稍等，我马上回去。”</p>
挂了电话，他道了声失陪，匆匆离开。</p>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即使是冬季，依旧枝繁叶茂，风一吹，簌簌作响。</p>
一抬头，照片密密麻麻。</p>
谈明叉着腰，往上看，“这怎么上去啊？”</p>
李山，“请跟我来。”</p>
绕到后面，有把倚在树干上的木梯，很长，看上去有些老旧。</p>
谈明转头，“你上去挂。”把球踢给顾夜西之后，他说，“我在下面扶着。”</p>
顾夜西冷了他一眼。</p>
用烦躁和不耐的目光说——你去。</p>
他和王晴天又不熟。</p>
怎么知道她小时候长什么样？</p>
谈明，“……”</p>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p>
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p>
照片太多，一次性带不上去，谈明留下一半，交由顾夜西保管，顾夜西直接丢给李山。</p>
日头正烈，却不热，树影斑驳，风一吹，影子就微微的动。</p>
顾夜西站在光照不到的位置。</p>
他一只手扶着梯子，也不说话，但骨子里透着一股懒劲儿。</p>
谈明已经爬到顶端，照片叼在嘴里，身体微微前倾。</p>
找啊找，找的很卖力。</p>
过了会儿，“先生。”</p>
声音比较远，被风吹散了。</p>
谈明低下头，站得太高，视线有些模糊。</p>
“先生。”</p>
谈明眯着眼，能看到大致的轮廓。</p>
是王晴天。</p>
“等一会儿。”</p>
说完，他抓着梯子两边往下爬。</p>
“你是晴天？”</p>
王晴天回头，“我是。”</p>
李山手里的照片掉在地上，碎成花的形状。</p>
王晴天认得他。</p>
她上前，问好，“李伯。”</p>
语气很尊敬，却不熟络。</p>
“说起来，都快一年没见着你了。”李山看向王晴天，目光停留了几秒，蹲下去捡照片，“你是来看她的吧。”</p>
那个她，心照不宣。</p>
王晴天应了声是，蹲下去帮忙。</p>
才发现，她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p>
李山抬起头，看了极短的时间，然后垂首，继续捡。</p>
顾夜西觉得女孩很眼熟。</p>
谈明爬下来，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说完，他直接从梯子倒数第三格上跳下来，拍了拍手。</p>
喊道，“王晴天。”</p>
王晴天起身，冲着他笑，“先生。”</p>
她的眼里有光，还有他越来越近的影。</p>
李山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问道，“你们，认识？”</p>
“谈先生是我的老师。”</p>
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p>
身上脏，谈明没走近，和她离了两步，“都弄好了？”</p>
王晴天点了点头。</p>
“您呢？”</p>
这么多照片，猴年马月都看不完。</p>
谈明抬头望天，不回答。</p>
王晴天似懂非懂。</p>
谈明掸了掸肩膀，看向她的身后。</p>
“这小孩是？”</p>
王晴天转头，“她叫叶子。”是她在回来路上碰见的，“叶子，来。”</p>
叶子探出脑袋瓜，只露出半边脸，怯生生的藏着。</p>
王晴天想把她牵出来。</p>
叶子不肯。</p>
“叶子别怕。”她转身，蹲下，耐心的哄，“这位大哥哥是姐姐的朋友，是好人。”</p>
好人？</p>
谈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p>
挺新奇。</p>
“要不要和大哥哥打招呼？”</p>
叶子摇了摇头。</p>
谈明说，“不用了。”</p>
王晴天站起来。</p>
叶子紧紧抓着她的衣服，目光无措。</p>
“小朋友嘛。”李山把照片整理好，语气很轻松，“害羞一点很正常。”</p>
只是害羞么？</p>
顾夜西上前，把照片从他手里接过来。</p>
站到谈明身边，“歇一会儿，继续。”</p>
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跟一个苦力说话。</p>
谈苦力撂挑子不干了。</p>
“等会儿你来。”</p>
顾夜西眼皮子抬了一下，没说什么。</p>
看到了吗？</p>
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p>
好气人哦。</p>
李山走到二人中间，“剩下的交给我吧，今天已经够麻烦二位了。”</p>
说完，他伸手去拿照片。</p>
顾夜西把手抬高，“不麻烦。”他抬抬下巴，冲着谈明，“我们谈老师品德优良，俯首甘为孺子牛，他最喜欢助人为乐了？”</p>
他一脸坏笑，“谈老师，你说是不是啊？”</p>
妈的，这只狗。</p>
活该被居简风威胁！</p>
谈明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肚子火。</p>
王晴天拉了拉他，“先生。”</p>
谈明低头，看了她一眼。</p>
世界总是偏心的，越善良的人，越不被善待，教人心疼的姑娘，如果多一个人疼她，如果能找到她的亲人，或许，也不错。</p>
顾夜西好兴致，使了招瓮中捉鳖。</p>
有用吗？</p>
当然。</p>
瞧，那鳖上钩了。</p>
谈明走过来，压低声音，“你给我等着！”上辈子欠了他的！</p>
威胁是威胁，除了没什么震慑力。</p>
顾夜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p>
这狗总说他栽了。</p>
他自己还不是半斤八两，又好到哪里去？</p>
顾夜西把手插进兜里，嘴角往上。</p>
梯子嘛，不用他。</p>
王晴天去扶了。</p>
大概一个小时后，照片全部挂完。</p>
光线下，榕树的叶子在地面映出好些个影，可想找的东西，半个影都没有。</p>
谈明爬下来，眉宇微拧，骂骂咧咧几句之后，王晴天问，“先生，您到底在找什么？”</p>
你小时候的照片。</p>
许是晒了太久，他额前全是汗，她上前，踮起脚为他擦掉。</p>
谈明的眉头松开，而后抬手，放在她头上，“算了。”</p>
他悄悄拔了一根。</p>
她有感觉，“先生？”</p>
谈明不动声色，“有脏东西。”他把手背过身后。</p>
风吹过，掀起凉意，树梢微动。</p>
一张照片飘了下来。</p>
叶子看见了，出于好奇，松开手跑过去。</p>
这会儿，没人注意到。</p>
片刻后，她用稚嫩的童音唤，“晴天姐姐。”</p>
“晴天姐姐。”</p>
王晴天回首。</p>
叶子跑过来，微微抬着头，“姐姐。”白白嫩嫩的手里拿着照片，“这是你吗？”</p>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善睐。</p>
眼角有道淡淡的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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