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心思其实曹休拿不准,他如此说不过是从心里为自己找个借口,不愿担责。
毕竟此事他已经上报给坐镇兖州的荀彧,这段时间他只要按兵不动,到时候无论荀彧如何抉择,别人都怪不到他身上来,顶多就是一个谨小慎微、延误战机的小过错。
可若是他此时真的对刘备动手,一旦刘备反咬一口,他这个刚刚到手没多久的主将之位就完了。因为他没有证据,曹操一时间也不能舍弃刘备这个盟友,最终牺牲的只可能是他。因而对于刘备如此举动潜在的威胁,曹休选择性的忽略了。
“主公,不过区区千余士卒,至于嘛?”
刘备军营寨内,刘备担忧的望着远处潼关之下的士卒,生怕曹休发怒将这些兵抓进关内。刘晔见此,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刘备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子扬,你说这么做曹休真的会忍着按兵不动吗?”
刘晔眺望着潼关的城墙,面色自信之极:“他会的。攻城攻心,若是关张二将军驻守此关,某行此计策只会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但曹休不过是一黄口小儿,性情谨慎又初为一方大将,他行事定然会思虑再三。”
随后刘晔又瞄了瞄看起来患得患失的刘备:“更何况不过是千余士卒,就算损失了也与大局无碍。若是不将城下大量的积雪处理掉,我等日后攻城付出的额外代价绝对远超现在数倍。”
刘晔极善战略,精于知人。对于刘备他一开始很满意,礼贤下士、性情仁厚、广纳雅言,确实是明主之象。唯一的缺点就是略显优柔寡断。若是寻常刘晔到也不觉得什么,可刘备起家实在太晚了,而且面对的是曹操和袁术这样的枭雄,这一小小的缺点却成为了刘备致命的弱点。
“主公,凡事有舍有得,若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冒一些险,如何能够从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路来?”刘晔郑重道:“若是主公居于袁术之况,某就不多言了。可我军如今局面依然如此险恶,主公切不可再有半丝犹豫和妇人之仁。”
“某明白!”见刘烨郑重其事的样子,刘备点头道:“曹孟德之能远胜于某,某想要战胜他就要比他更狠。”
此时,城下的刘备军已经开始步入了正轨,不断地用着简陋的工具清理着地面上的积雪。监察的将军看到城墙上和城门口并无太大动静,心里也是一松,连忙催促道:“对方并没有出兵,而等快快动手。”
城墙上,曹休看着城下的刘备军不断清理着积雪,并无其他异样,对着身边的副将道:“你命人每隔一段时间呼喝一次,驱赶他们。若他们有其他异动再来通知我。”
副将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将军,我们呼喝又有何用?他们这是铁了心了不要离开,除非我们派兵驱赶否则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曹休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该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就要做,至于有没有用就不是我们能保证的了。”
副将闻言,看着曹休饱含深意的眼神,低头轻声道:“诺!”
曹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刘备没有攻城的迹象,我们就不要插手。我就不信这刘玄德还真敢强行攻城。”
兵贵神速,有着张绣和庞统率领大军保障后勤,袁术麾下的大军纷纷轻装上阵,急速的驶往潼关。袁术现在就是在和曹操抢时间,若是不能在曹操攻下青州之前拿下司隶,待曹操回援,袁术恐怕就很难拿下了。
“孝直,你说这屹立数百年的雄城,如何就落得了现在这个下场?”
大军行至长安城附近,看到天色已晚,袁术索性让大军在长安城附近驻扎,明日再出发。坐了一天马车的他则饶有兴致的走下车,和法正一起在亲卫的保护之下来到了长安城。
看着袁术轻抚着长安城墙长叹,一副伤感的样子,法正眼角一抽,忍不住吐槽道:“主公,这长安落得如此下场不是你让贾师干的吗?”
“咳咳!”正怀古伤今的袁术闻言面色一僵,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故弄玄虚的解释道:“此非某愿,皆是天意。”
法正怪异的看着袁术,眼中的不信和鄙夷一览无余。
袁术见状,额头青筋直冒,忍不住握紧了右拳,怒喝着给了法正一个爆栗:“混蛋,你那是什么眼神?文和是怎么教你的?”
法正虽说是谋士,但战力绝对甩袁术这个战五渣两条街。当初一时兴起在天下大乱的情况下能独自一人从凉州跑到扬州,若是没有一身过硬的武力,法正早就被沿路的山贼乱兵弄死了。不过面对袁术的拳头,法正可不敢闪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圈,还装作很痛的样子轻呼了一声。
“哎呦!”
暗中摸了摸自己发痛的右手,袁术看着法正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怒喝道:“起来!你这什么渣演技?就不能演得像点,真当我好糊弄啊!”
法正闻言,摸了摸头,一边口中依然不住地叫着痛,一边站起来谄媚道:“主公,正知错了,还望主公恕罪。”
袁术翻了个白眼,贾诩低调擅自保,郭嘉圆滑装风流,以这二人为师的法正却偏偏情商一直欠费,真是令袁术感到不解。
玩笑过后,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的袁术看着随着自己的命令已然化为一片废墟的长安城,轻叹道:“某可惜的并不是这一座长安城。长安城虽然雄伟,但还不被我看在眼里。要是我愿意,随时都能建几座比之还要雄伟的城市。我只是感慨,这座屹立数百年的古城,最终也不由得在大火之下化为飞灰。果真皇图霸业、荣华富贵最终都不过过眼烟云啊!”
法正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袁术竟有这般的感慨,轻轻摇了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若是连皇图霸业、荣华富贵都不过过眼烟云,那我等又能追求什么?天下何人不是蝇营狗苟?”
恍惚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法正沉声道:“主公出身高贵,自是对于很多东西都视若烟云,但某曾经游历过天下,见识过天下百姓之惨状。”
“某知道。”袁术低声道。
“不,主公你不知道。”法正轻笑着摇了摇头:“主公你只知道民生疾苦,却不知其如何疾苦。你没有经历过那些百姓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无物可食的绝望。你没有经历过那些百姓明知是死,还要疯狂的吞咽着黄土,只为缓解那无尽饥饿的恐怖。你没有经历过父母易子相食,一边哭一边将婴儿的血肉吞下的疯狂。主公你视这些如过往烟云,却不知有多少百姓为了能活下去而不断疯狂的奋斗,甚至不惜为之化身恶魔。主公你是拥有的太多,只有当你一无所有之时,你才会发现有那么多的东西值得去珍惜,值得去奋斗。”
年纪尚幼的法正仿佛化身为一个智者,包含着沧桑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