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少爷韩一鸣,十八岁的时候,第二次离开韩家庄。初次离开韩家庄,是他十六岁时。那一年县试,韩老爷亲自带着独生子到县里去应试。虽说韩一鸣打六岁起家中就请了先生启‘蒙’,却是资质平平,任先生百般引导,学了几年,不过能帮村人写写家信而已。县试之后,名落孙山。他读书虽是不行,在庄中人缘却极好,‘性’情和善、对乡里众人,无论贫富都一视同仁。 转眼两年,韩老爷见与爱子同年的庄中小伙伴都已成家,寻思村中所识人家与自己‘门’户皆不相配,特地托了邻县的旧‘交’,替他寻一‘门’亲事。 韩家村虽是个中等村庄,却也是方圆数十里最大的村庄。住着百来户人家,庄子边上都是沃野田畴,田野尽头,便到了连绵不断的青石山。青石山的山峰与高大巍峨相去甚远,也没有奇峰怪石。便如同天下普通的山脉一般,只是连绵不断的低矮山峰。韩老爷心宽体胖,在马匹上骑了不久,已累得浑身酸痛,在马车上又颠簸了一日,眼见红日西斜,便招呼余管家寻找过夜的地方。 原来韩老爷这晚本打算在此过夜,此时见田亩荒毁,从前的十来家人家都没了踪影,甚而他们住过的屋子都早已倒塌朽烂,只得又向前走。又走了半个时辰,已是日薄西山。转过一道山坳,一条宽约三丈的河流自对面山坳之中转了出来。河面上架着一座简陋的独木小桥,对岸有几间简单的木屋。 那家人家中只有一个男子,十分爽快,道:“天下没有带着屋子赶路的行人。我家中人少,又是猎户,别人都进山打猎去了,这一两日只怕回不来。什么酬谢不酬谢,若不嫌弃只管住下。”又道:“我前两日打猎之时,被一匹狼咬伤了‘腿’,走动不便,不能过去迎接,只能在此相候。若是不伤了这条‘腿’,今日也随了家人进山去,这闭‘门’羹你们是吃定了。”余管家与他说话,却留心细看,见他拄着棍子,‘腿’上包着厚厚的布带,走路时身体歪斜。屋中确无别人,心中有些忐忑。但这回出来,因有车马财礼,还带了六七个从人。他不过一人而已,便是生了歹意,自己人多,不会吃亏。终强过在荒野之中‘露’宿,若遭遇狼群,这几个庄丁虽是强壮,却也无济于事。思量权衡利弊了一阵,才过去接了韩家父子与车马从人过来。打扫房屋,安排晚饭。余管家十分小心,连从人‘弄’饭都多加了一倍小心在一旁盯着。 正睡得香,忽然听见‘门’外有些微声息,一惊而醒,只听杂沓的脚步声走进堂屋里来。余管家始终有些担心,悄悄爬起身来,‘摸’到‘门’边,顺着‘门’缝向外一望。只见堂屋之中进来十来个人,都是布衣麻鞋,身形魁梧。带头一个声音粗豪,对那坐在堂屋之中伤了‘腿’的人道:“胡大哥,‘门’外怎有这许多车马?”胡大哥道:“有客人前来借宿,那是客人的车马。” 余管家大吃一惊,背上冷汗直冒。韩家父子素来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六七个从人也只是健壮庄丁,并无高人一等的本事。他一路小心在意,万不料还是落在了贼窝之中。此时方晓得为何总是心神不宁,这户人家不见‘女’人,实在有些奇怪,无论是何等人家,都该有‘女’人在屋中才对。只是这个时节方想明白,已然晚了。见他们都各自去拿了刀棍出来,向这边走来,在‘门’后急得满头冒汗,却是无计可施。 韩老爷先是一惊,却并不愚笨,片刻之后醒悟过来,便道:“诸位壮士,有话好说,若是要我们随身带的财物,只管拿去。”只是他未曾见过这阵状,话声不免有些发抖。那人道:“你们随身带的?你们哪里还有随身带的。告诉你们,进了这‘门’,便跟我们姓了。”韩老爷定了定神,道:“是是是,都是诸位壮士的。”那人道:“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怪不得我。”将他们上下打量。 韩老爷听他如此相问,壮着胆道:“诸位壮士,若是放我们回去,倾我所有,也毫不吝啬。”那人向一同进来的几个人望了望,笑道:“好,这宏愿可是你发下的,我便成全你。来,你与我来,咱们出去谈罢。你的独子在此,我也不怕你跑了。”眼睛向韩一鸣一扫,伸手扯了韩老爷便向外走。韩一鸣正要跟过去,却被一条蓬头垢面的汉子用刀背在脸上拍了拍,将他往‘床’上一按,哪里还跟得上去,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扯出去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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