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残颔首,凤鸣剑拿在了手里。
凝眸扫视了房间一周,定睛看他,若无其事的问道:“敢问世子的令妹,青阳郡主,她此时身在何处?”
青阳滕方心口一突,面上不动声色,淡笑道:“舍妹年少贪玩,闯祸不断。前几日闹的实在太过分,在下已然将她赶回青阳了。家父此番,必会对她严加管教,不会再由着她出来胡乱生事!”
呵,这做贼心虚的女人,脚下抹油,溜的倒是tg快窠!
端木残暗自冷笑,觉着这青阳世子的嘴上功夫实在厉害,比他还会卖乖!
敛了心神,迂回问道:“听说青阳郡主,平素都喜欢弄些毒粉甚的带在身上,以作整人之用。世子应该没少为她这不为人知的喜好,操劳费心罢?”
“说来汗颜,在下其实也想同世子讨一瓶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即便哪日在下不开眼睛,得罪了青阳郡主,到时也不怕她用那些毒粉来对付在下。——不知青阳世子可否圆了在下的这一不情之请?”
玖贞出门身上带毒粉,也就是这近几日的事情。端木残他怎会知道的?
莫非,玖贞将那毒粉,用在了墨王妃的身上?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心里对墨王妃、对少帝的愧疚更甚!
好在他身上确实备有解药,取出袖里解药瓶子放在了桌上,“让公子见笑了。解药在此,公子即管拿去便是!”
解药,凤鸣剑。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后边的事王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全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了,“王爷,王妃还等着在下回去给她配药疗伤,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御凌墨眼神微动,颔首。端木残走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句:“照顾好她。”
端木残脚步一顿,点头,阔步离开。
……
担心青阳滕方给的解药有诈,端木残再三试验,确定其没有问题过后,才是过去给瞳歌的眼睛敷上。
解药的药性很烈,刚敷上眼睛,即是一阵火烧火灼的剧痛!
端木残担心她此次身心俱伤,受不住以毒攻毒,两种药性碰撞抵消时候的痛楚,欲喂她吃下止痛的药丸,助她熬过去。
却给她抬手抵住手指关节,摇头拒绝了。
“我没事的……就这样,我受得住的……”这些痛并之前的屈辱伤害,都是她太过愚蠢,对敌人仁慈,所要付出的代价!
明明已经疼得牙关轻颤,汗流如水,却还是固执的坚持。
端木残眼神复杂的凝着她,好半晌,将药丸扔回了药瓶子,“这解药需每日热敷一次,连敷七日,方能残毒尽清。”
“这七日,药性发作时候的疼痛,每日倍增。发作的时间虽因人而异,但是若想药性过去,最快也得一个时辰。……不服用止痛药丸,你确定你能够捱得过去?”
瞳歌鼻息沉重紊乱,意识一派混乱噪杂。勉强还听到他的声音,费力的点了点头。
“真是倔强。……随你罢。”端木残叹气,让开位置给忍着眼泪拧了湿帕过来的吟秋,“当真熬不住的时候,莫要逞强,在下就在屋里。”
“……好。”
……
时间稍稍退后。
客栈里,端木残离开之后,没有名正言顺的扣留理由,一番唇枪舌战,御凌墨‘败’下阵来,眼睁睁的看着青阳滕方扬长而去。
本也只想给他来个下马威,并非真心想要拿下他。
望着楼下青阳滕方骑马离开的身影,御凌墨眼神幽深阴冷,“冷鸢!跟着他!查到少帝形踪,立即回报!”
“得令!”只听其声,人影未显,已经远去!
……
入了夜,批完手头堆积成山的公文,御凌墨了无睡意,踩着步履出了书房。
院子里,绿竹摇曳,月色如霜。
御凌墨俊颜孤绝,负了手望着天幕的钩月,溶入夜色的墨色背影,修长,寂寥。
九璎瞳歌她……可好?
“王爷,你若是担心王妃,何不亲自过去瞧瞧?”铁甲侍
卫立在他身后,轻声建议道。
御凌墨刀削斧刻的五官,仿佛结着化不开的霜,淡淡的声音,“清泉,你不懂,她不会想见本王的。”
这两日,也不晓得她的眼睛,好些了没有?
铁甲侍卫,清泉,面色认真,郑重道:“见不见王爷,是王妃的事情。要不要见王妃,不也是王爷自个的事情么?”
他清泉是个粗人,学不来迂回萦绕的悲春伤秋。
感情之事,既然想见,两厢情愿也好,一厢情愿也罢。对得起自己的心不就行了?
御凌墨闻言重重一愣——
终究是他,考虑得太多了么?
他想见她,是他自己的事情,同她九璎瞳歌,又有什么关系?
“清泉,谢谢你。”豁然开朗,不再迟疑不决的走出了月牙门。
……
映柳山庄。
夜色已深,瞳歌喝了药后,已经睡着。
御凌墨推门进屋的时候,虽然动作极轻,木门还是“嘎吱”的响了一声。
趴在g沿睡得晕晕乎乎的吟秋,听见响动,揉着眼睛想要起身一探究竟。
却给鬼影一般闪身过来的御凌墨,出手点了睡xue,再度趴睡了回去。
瞳歌的警觉性平素很高。
许是早前敷药,虽然勉强捱过那第一次的,烈火焚烧的灼痛,却是体力透支,睡的甚是深沉。
御凌墨轻撩袍裾,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墨染的眼瞳,百味掺杂。黑暗里,细细的端量着她的面庞。
她的眼睛还没好,缚着层层叠叠的白绫,几乎覆去了她的大半脸庞。
即便看不清她此时睡着时候脸上的神色。耳边听得她时深时浅的呼吸,也晓得她睡梦,该是极不安稳的。
熟悉的钝痛划过心头。
探出手去,想要稍微的碰一碰她脸颊。
指尖刚触到她脸上的白绫,一个念头,顿住——
万一他此举扰醒了她、吓到她,被她厌恶、歇斯底里的唾骂着赶走。彼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眼神几度变幻,一番沉索权衡。神色不甘失落,终是不舍的收回了手指。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浑身带刺的她,才不会对自己冷眼以待,憎恶鄙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无知无觉的互换了立场?
而自己对她,究竟抱的真正心思,又是甚?
蹙着眉头想的入神,忽地听见榻上正在熟睡的女子,噏动着唇,正在说些什么。
以为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蓦地一惊!
刚要起身离去!
耳边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并未停止,分明在声声的呼唤着谁:“——凤……凰……”
听不大清她说了些甚,犹豫片刻,倾身附耳过去。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她在唤着:“凤凰……”
凤凰!
好一个凤凰!
在他御凌墨的认知里,跟‘凤凰’二字能够挂钩的人,只有他——
一拢红衣,如火似凤。北燕少帝,夜景琰!
“凤凰……”睡梦里梦魇缠身的瞳歌,犹不知此时她身侧,坐了一个满目怒气,幕天席地的煞气男子!
……
御凌墨极霜拢面,心里对她的怜惜,瞬时化作吞没一切的火魔,恨不能将她烧毁个一干二净!
她还想着他!
过去了大半年,她竟然还敢想着他!
瞳歌浑不知她无心的叫唤,彻底点燃了男人心中的火气跟妒意,仍在一声声的唤着:“凤凰……”
再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叫唤别的男人!
御凌墨眼神一狠!
削的唇,对着她留有药香的唇瓣,狠狠的覆了下去!肆意辗转,攻池掠地,誓要夺取她所有的呼吸,她的命!
为什么不记得?
为什么要忘记?!
不是说过,就算本王无心无情,你也会留在本王身边,一生一世的么?!
昔日誓言,言犹在耳!
不过一场失忆,便将你对本王的隐忍感情全都带走,一点渣滓也不剩了么?!
凭什么?
九璎瞳歌!
你凭什么在本王想要留下你的时候,翩然转身,移情他人?!
你说会留在本王身边一生一世,就是一生一世!这一生一世,就算彼此不爱,本王对你,也绝不放手成全!
恨到极致,迷乱的咬破她的唇,听得她不自觉的低声痛呼,心里快意。
寒意的大手顺势去解她的衣裳!
留不住她的心,她的人,他要定了!
……
素白的中衣,在他指下,敞开了来。
稍稍涨了温度的大手,抚过她绯樱妖娆的xiong口,顺着腰线腰线往下。
手掌移到她小/腹,触碰到扎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蓦地一怔——
“墨王爷,到此为止,如何?”
端木残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沉沉的压在瞳歌身上。
听到他凭空出现的声音,御凌墨头脑一省,忙退开身子。
看着她渗了血迹的小/腹,心脏一紧,登时慌了,“她这里……怎么会……”受伤?
鼻息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端木残眼神一沉,就要过去——
“不许过来!”
御凌墨一声怒喝,将她敞开的衣裳尽数系好,才是颓然懊恼的退开。
端木残沉沉的漠了他一眼,扯下壁上罩着夜明珠的绢布。轻手撩开瞳歌的上衣下摆,瞟见伤口处那一大块触目的血迹,猛地转头——
“墨王爷!你过分了!”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竟然还想霸王硬上gong?!
他到底还是不是——
该死的!
冷着五官,懒得看他此时的失意愧疚。端木残找来干净布条还有金疮药,怕待会上药弄疼她,出手点了她xue道,这才麻利的处理她裂开的伤口!
御凌墨没法再待在这个屋子,转身狼狈踉跄的晃了出去!
说不出的失落自我厌恶!
他今晚到底怎么了?怎么失控至此!
……
翌日,瞳歌总觉着自己身上有甚地方不大对劲。
嘴唇有些疼。
舌尖扫过唇瓣,粗糙龟裂,好像破了皮。
还有……小/腹,明明已经在逐渐愈合的伤口,今日竟是疼得特别让人心痒痒!
见着端木残的时候,他正端着今天敷眼睛的药,走了进来。
想要问他昨晚,她是不是出了甚事情……
“留着些力气,这解药霸道得紧,在下怕你待会坚持不了一时半刻。”没等她开口,端木残面无异色的打断了她思绪。
心里暗道:昨晚墨王爷干过的好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
转眼间已是第七日。
熬过了最后的疼痛。
第八日晌午,端木残过来给她拆布条。
眼睛接触到光线的那一刹,心,落到了实处。
吟秋凑过头来,紧张兮兮的问她,能不能看见自己?
瞳歌瞧着她秀丽端正的小脸,微笑着,肯定的点了点头。
吟秋猛地扑过来,搂着她脖子,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王妃的眼睛是在下给医治好的,你谢天谢地作甚?”
端木残心里高兴,面上打趣。
吟秋转过头来,恨恨的瞪了他一大眼。
相当的不待见他,嫌弃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公主的眼睛已经好了,身上的伤也在复原当中。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赶紧滚罢!”
端木残登时目瞪口呆——
都说媳妇娶进门,媒人扔过墙。
这丫头过河拆桥的本事,比起她主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瞳歌瞧着端木残瞪大眼睛,无言以对的模样,忍俊不禁。
端量着吟秋针对端木残的眼神面色,暗想,这丫头莫不是对端木残这厮,起了甚异样心思罢?
又觉着自己这想法不着边际,很快甩过了脑后。
……
眼睛复明过后,又在映柳山庄住了两日,瞳歌便告知端木残并吟秋,说她想回绯樱阁一趟。
阴差阳错的在外边待了大半月,实在放心不下乐文并绿纱。也不晓得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元姒有没有过去找她们的麻烦。
端木残晓得她在担心些什么,沉吟半晌,主动提及道:“元夫人前几日暂离王府,去了别处。你不用担心乐文跟绿纱的安危。”
元姒不在墨王府?
瞳歌下意识蹙眉,抬目看他,问道:“元姒爱御凌墨如命,怎么会舍得离开他?你老实同我说,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端木残深知瞒她无用,点头,“确实是在下给王爷提的醒。”
话落,不敢去看她眼睛,视线别像旁处。
早就猜到他或者御凌墨会有此一招,瞳歌感激他的救命恩情,也体谅他的立场,并不怪他帮着御凌墨,包庇元姒!
只是——
“元姒的命,我要定了。”
瞳歌神色漠漠,淡淡道:“她若能藏在着让我永远找不着她,便也罢了。一旦她敢招摇在我面前,后果,你猜得到的!……你也晓得,我实在不是甚良善的人!”
不仅元姒,还有青阳玖贞!
还有——他!
“在下知道。”端木残面色凝重的点头,“待她平安生下王爷的孩子,你是要杀了她还是剐了她,悉听尊便。自此过后,在下再不过问她的事情!”
瞳歌点头,不再说话。
吟秋坐在旁边,听两人说了那么多,这会才恍然大悟:“公主这次受的伤,是元夫人指使的?!”
卿华夫人离开前,分明已经狠狠的警告过她了。她怎么还敢对公主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瞳歌沉默,端木残无声的点头。
吟秋眼泪落下,猛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跑了出去!
见得她这般突兀的反应,瞳歌一头雾水,刚想出声叫住她,可惜她跑的太快,眨眼便没了影子。
“吟秋她怎么了?”瞳歌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端木残。
端木残摇头,“在下也不晓得。”
心里却猜测,她可能往飞絮阁,找卿华夫人去了。
……
等了许久,没见吟秋回来,瞳歌便同端木残一道回了墨王府的绯樱阁。
两人刚走进月牙门,一直垂泪坐在石阶等着她回来的乐文,远远的瞧见她脸上淡淡的笑,稍微一愣飞奔着迎上来。
擦着眼泪,哭泣道:“奴婢可算是等到王妃回来了……”
心里对她诸多愧疚,瞳歌掏出手绢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眼角湿/润,笑容一如那日促狭,“死丫头,你要是害我被取笑,我可不饶你。”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笑。
乐文这才确定她是真的回来了。
半月时间,对于不知王妃她具体去向的自己,真真是度日如年!
尤其是前些时候,端木公子带来消息说,王妃她受了伤,暂时不能回来。……她便担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伤!
“王妃的伤可好了?”
哭红哭肿的眼睛,慌慌张张的上下看她。
瞳歌帮按住她肩膀,摇头苦笑:“别担心,都好的差不多了。”
转过头去,埋怨的瞪了端木残一眼。
彼时他就不会找个像样一点的借口,安抚一下这两个丫头么?
这么实话实说,不是存心想折腾人么?
端木残自知理亏,抵拳干咳了一声,无辜道:“在下当时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你受伤的事情,哪还能想得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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