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号角响起,传遍大营,
一队队甲士,整列齐备。
陈初九吩咐左右,道“再下一道降令,王氏降者,可既往不咎;拒不降伏,九族全诛”
斥候立刻,冲出军列,将陈初九的话,重复了一遍。
登时,一支箭矢射下,插在斥候身侧。
不降
“不识抬举”
看着这一幕,陈初九冷冷道“不为我所用,王氏没有存在必要了。”
“通令左右将士,破王氏,不封刀。所得财物,尽予众军。”
命令通传下去,众军欢呼“好好好”
王氏一族,是锦平豪族,资产何止百万。
亦难怪众军,喜意昂扬了。
呜呜呜
号角齐鸣,一队队身着皮甲的汉子,呼嚎着冲向王氏宅邸。
然而,在这些披甲汉子之前,正有无数百姓,被驱赶着,涌向堡垒高墙。
这些百姓,一个个麻木不仁,神情恍惚,一推十,十推百,裹挟着冲向堡垒高墙。
陈初九冷笑,道“杀杀个干净”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这一阵推搡,不知有多少人,围上堡垒高墙,密密麻麻,一望无尽。
兵员过万,无边无沿
这些百姓,何止上万之数,都在驱赶之中,汇聚在一起。
高墙之下,无数百姓被裹挟,粗略一看,就有上万之数。
墙沿之上,王延明脸色苍白,愈发难看。
作为王氏长房嫡子嫡孙,他有着良好教养,喜怒不形于色,是他一贯的行为准则。
不过,今时今日,他有些绷不下去了。
王延明咬着牙,狠声“陈贼,安敢行此,灭绝人性之举”
荀少彧漠然的望着,下方那些麻木不仁的百姓,对这陈初九,有几分刮目相看。
驱赶百姓攻城,用百姓去做炮灰。
这没有一定心胸,没有一定狠毒,是不会去做,不能去做,亦不敢去做的。
王氏墙高渠深,想要强攻下来,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青壮,死伤多少的兵士战卒。
而用百姓攻城,除了名声大坏以外,损失寥寥无几,还能最大限度的,去消耗王氏的实力。
在如今局势下,不失为是一种良策。
不过,这种行为,反噬很强,副作用会影响很长一段时间,一般人也不敢用。
从古到今,驱赶百姓攻城掠地者,除了几个游牧民族以外,鲜有宋人敢为的。
见着左右,手足无措的模样。
荀少彧拔剑四顾,厉声呵斥“都打起精神墙下者,绝非百姓,定是乱军”
一句话,便将墙下的万多百姓的来历,定了性。
荀少彧寒声“诸位,陈贼丧心病狂,乱我锦平,今日”
他环顾众人,道“要是让陈贼,攻破坞堡,我等性命,尚在其次。”
“诸位亲眷,又当如何。”荀少彧冷冷的看着下方,那众多近乎于行尸走肉的百姓们。
自古都是亲亲相隐,不要说下方百姓,与他们毫无干系。
就是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要与身后的亲族家眷相比,众人自然明白,该如何抉择。
百姓们纵然无辜,然而无论是谁,只要挡了他的路。
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一脚踢开。
陈虎一双虎目,隐含不忍,咆哮着“众子弟,杀无赦”
王延明眼眶通红,一挥手,狠声道“杀无论是谁,敢登上墙头者,通通杀掉”
王氏坞堡,有数百家甲,都是力敌二、三甲士之辈,是精锐,是牙兵。
可在数量众多的,乱军面前,就不够看了。
“杀”
一个家甲,沉默片刻,陡然嘶吼。
连锁反应之下,众多家甲,都发出野兽般嘶吼。
噗呲噗呲
沾了血腥的家甲们,就愈发没了顾忌。
开始之时,不少百姓,还能趁着家甲们,犹豫不定,攀爬登上墙头。
然而,在几名家甲,大意之下,死在了混乱百姓手中。
家甲们,终于开始了,残酷的反击、绞杀、镇压。
在这些家甲眼里,这些百姓,已经不再是真正的良顺之民了。
他们是暴徒,是暴民
家甲们狰狞着面孔,有效率、有频率的,将这些登上墙头的百姓,一一砍翻。
这些家甲,能敌二、三甲。
甲士者,甲胄齐备,体魄壮硕。
家甲们对付,这些寻常百姓,几乎都可一当十。
“不要怨我,要乖就怪你们命不好”
王延明朴刀一横,戾气生出“杀”
他身形一动,刀光洒出,血液横飞。
老、弱、妇、孺,都在他的刀下,惨叫凄厉。
数十家甲,挥舞朴刀,砍杀着,不断拥挤上来的老弱。
荀少彧呢喃自语“不疯魔不成活,”
呜呜呜
号角兴起,乱兵渐渐退去。
留下的,是一堆堆尸体,血迹染红了,狭窄的墙头。
荀少彧缓缓嘘了一口气,手上的长矛,不知为何,都有些干涩。
“这真是杀人杀到手软”
陈初九的手段,确实是够狠、够毒。
王氏兵员不足,这一下子,打在了王氏的七寸之上,让王氏疲于奔命。
看似王氏子弟,是一路碾压。实际上,陈初九的精锐,并没有真正出手。
面临陈初九麾下的精锐兵甲,王氏子弟就算勇悍,也要经历一场惨烈厮杀。
对此,荀少彧、陈虎、王延明,几人心知肚明。
荀少彧遥遥远眺,道“陈初九枭雄耶”
一旁,陈虎冷笑“不惜名声,不择手段。”
荀少彧与陈虎,这两日厮杀,默契渐成。
人生四大铁,荀少彧、陈虎在战场上,也建立了一些情分。
王延明一身血污,甲胄上刮痕满布,披头散发,一柄朴刀拄着砖石。
王氏一脉,以诗书传家,书香门第,对武学技击之术,不甚重视。
阖家上下,都没有内、外家大成的人物。
若非,王延明自幼,炼就一身内家功夫,一道明劲,内家小成,通了筋膜。
王延明亦不会,临时有了执掌王氏家甲之权。
“不能再杀下去了,”
王延明神色沉重,道“陈贼,是彻彻底底的疯了,”
“驱民攻城,自古罕见。陈初九如此暴虐,锦平府危矣。”
要知道,陈初九麾下军卒,大多是锦平府人。
其中,陈初九依仗的精锐,原身就是魏庭的府军。
陈初九是以魏庭府军为基础,才有了现在,扩充出来的乱军。
这些兵卒,都是土生土长的锦平人,与锦平百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锦平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着几近三万户,十数万百姓的存在。
陈初九能把,那些百姓,作为炮灰存在,一路横推过来,就已经很出乎众人意料。
陈虎磨着刀锋,道“恶毒”
对于那些老弱,陈虎是不杀,亦必须要杀。
荀少彧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占据主动。”
陈虎闷声,道“如何主动”
“去拿老弱妇孺,当做靶子咱们把老弱杀光了,锦平也就成死城了。”
这一番动乱,无论谁赢睡输,锦平都会元气大伤。
“不杀出去,等到第二波攻城,我们都得死。”
功夫再强,亦超不过百人敌。
蚁多咬死象
荀少彧冲杀一遍,仍旧治标不治本。
陈虎冷色瞻瞻“如今,也就只能指望,其他几家,还有慈安寺,果决一些了。”
荀少彧,道“难说啊”
八千兵卒,数万流民
五人一伍,十人一伙。
一簇簇篝火,绵延尽头。
中军大帐,防卫森严。
一队队精锐甲士,眸中神光绽绽,警视周匝。
一丝丝,一缕缕,徐徐阴风刮起,寒意渐渐升腾。
大帐之内,陈设老旧简朴。
只有,一方青铜八卦盘,横放帐中,占了帐中,三、四分的空隙。
八卦盘中,一副太极阴阳鱼,盘于八卦之间,划分阴阳。
怀山先生,漠然的盘坐于,这一座青铜阴阳八卦盘之上,唇角蠕动,念动真言。
他的神色之中,颇有诡秘,朦朦胧胧之间。
似有一丝丝惨淡绿气,在眉宇之间沉浮。似妖如鬼一般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
唳唳唳
宛如百鬼齐鸣,孤魂野鬼,乱舞狂奔
这位一身儒雅的大先生,儒衫狂舞,一道道血色箴言,在儒衫之上,一一浮现。
“一滴恶血,杀伐九九”
怀山先生,阴沉沉的笑了两声。
如老树皮一般,不断摩擦出来的怪声。
他伸出枯萎的手掌,一道道咒言,横纵在一杆布帆之上。
“百鬼夜行,白骨皑皑,神魔不毁,羽化长生”
“我的白骨炼魂幡,终于要成了”
这一杆布幡之上,丝丝缕缕的晦涩气机,在其间上下沉浮。
一股股腥臭,如同腐尸,在布幡之上徐徐溢散。
怀山先生的身躯,散发一缕缕精气,精气盘绕在这一杆幡布上。
似乎一股股清流,洗涤着,这一杆布幡之上,一切一切的尘埃、血腥。
而每一缕精气的流逝,怀山先生,都会愈发苍老几分。
怀山先生,仿佛不知道,自身的苍老。
他枯萎老瘦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布幡,就像对待情人一般,深情满满。【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