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看到亦菱瞠目结舌地盯着书桌上的什么东西,也走了过来,顺着亦菱的视线看去,顿时蹙起了眉。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移开镇纸,随后拿起了那张写着“齐王冷亦菱”的纸张,仔细地看了半晌,随后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纸张上的字迹。
“这的确是荆先生的字迹,而且上面的墨还没有干透,可见他刚写完没多久。”容卿缓缓地道。
“可、可是,他写我的名字做什么啊?”亦菱惊恐地盯着纸张上的字,好像那上面画着什么可怕的妖怪一般,“难道荆先生他想暗示什么?他想说他被杀跟我有关?”
此时此刻,亦菱心中一片恐慌,完全失去了分析能力,她不知所措地看看容卿,又看看容卿手上的纸张。
“不是。”容卿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纸张上,神色微微有些凝重,蹙着眉道,“荆先生倒在了茶桌那里,随后断了气,而这字写得如此端正,显然不会是他中毒以后匆忙写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当时写下这几个字,并非是要留下线索,指明他因何被人毒害。”
“那他……?”亦菱茫然地看着容卿。
“我们不妨这么想,方才荆先生一个人在家,正欲在这张纸上写下什么,”容卿放下纸张,看着亦菱,缓缓地说道,“这时忽然有认识的人来访,荆先生便搁下笔,起身迎客,还沏了一壶茶。”
“主宾二人在茶桌旁相对而坐,饮茶谈天,不过一会儿,喝了有毒茶水的荆先生便毒发身亡,而那凶手也离开了这里。”
“随后,我们便到了。此时,茶尚热。墨未干。这样的解释才合理。”
“可是,”亦菱看着容卿放回书桌上的纸,“我还是不明白,荆先生他要写关于我的什么呢?”
容卿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但眸中仍旧隐隐有几分凝重,“你曾经说,荆先生是替一位幕后之人试探你,并且还几次派了幽冥鬼域的人逼你出手。”
“没错。”亦菱点头。
“如果你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荆先生方才定是想要给那位幕后之人写信,告知有关于你的事情。”容卿道,随后伸手指了一下书桌上放在一旁的信封。
亦菱看了一眼信封,信封上一片空白,并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原来是这样……亦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还在思考容卿方才的那一番话。她方才忽然见到荆先生的尸身。已经是惊恐万分了,再加上又看到了荆先生亲手所书的她的名字,更是乱了方寸,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极有可能是荆先生写给那位幕后之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位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而毒死荆先生的凶手又是何人呢?”亦菱喃喃道。
“既然是过去云国的仇家这一猜测说不过去,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容卿一边向茶桌旁走去,一边缓缓地道。
“什么可能?”亦菱连忙跟上前去,一面追问道。
“幽冥鬼域。”容卿的在茶桌旁站定,视线下移,落在荆先生的身上,“可能是幽冥鬼域的人在杀人灭口。”
“可是荆先生是幽冥鬼域的人啊!”亦菱不禁一脸不可置信地高声道。“他们为何要忽然出手杀掉自己人?”
“可能是荆先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容卿从荆先生身上移开视线,仍旧垂着眸,扫视着周围的地面,“除掉会为自己带来威胁的人,不论这个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又或是不相干的人,这是幽冥鬼域惯常的手段。”
“不过,”容卿语气一转,轻声道,“这样又引出了一个疑点。”
“幽冥鬼域的人为何会用毒杀死荆先生?”亦菱接着道。
“不错。”容卿微微颔首。“以幽冥鬼域的风格,应该是派杀手来除掉荆先生,而不是用毒,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还用的是在这北国之地甚至是在五国境内都几乎见不到的南疆之毒。”
“是挺奇怪的。”亦菱点点头,听容卿这么一说,好像幽冥鬼域的人杀人灭口的这一猜测也不合理了。
“哎,会不会是因为荆先生武功高强,要派杀手除掉他不容易,所以才选择毒杀的?”亦菱脑中灵光一闪,道。
容卿看着亦菱,淡淡一笑,道:“荆先生的武功你见识过了,那些幽冥鬼域杀手的武功你也见识过了。就算荆先生武功高强,他一人又怎能敌得过那么多手段狠辣的杀手?”
“也对啊,若是多派一些人手,那荆先生就算同他们搏命,也只有没命的份儿了。”亦菱轻叹一声,忽而又想到了一点,“哎,对了!会不会是因为派杀手来太过显眼,而且这里又是许多百姓聚居之地,若是双方交手,动静太大,弄不好就会暴露他们的组织,所以才选择毒杀。”
“嗯,很有可能。”容卿道,“虽说夜间刺杀对于那些幽冥鬼域的杀手来说可以完美地隐藏身形,但那也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更容易引起晚上正在休息的周围百姓的注意和警觉。”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之所以选择毒杀,是为了降低荆先生的戒心。”容卿又道,“若是直接派杀手来刺杀,荆先生不会察觉不到他们的来意,那样很可能在包围圈尚未形成之时,荆先生就逃走了。所以,他们派了一位荆先生的熟人,装作是来拜访他,然后趁着荆先生没了戒心之时,悄悄地在他的茶杯中下了毒。”
“是啊,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这百姓聚居之地悄悄地将荆先生杀掉了。”亦菱道。
“这样一来,使用毒杀的手段就能解释通了,但是为何使用南疆之毒这一点,还是……嗯?这是什么?”容卿的视线落在茶桌旁的一处地面上,他俯下身,仔细地查看着。
亦菱也凑上前,俯下身仔细地看。只见茶桌旁的地面上,有一道尚未完全干涸的狭长的水渍。
容卿伸手比了一下水渍的长宽,“菱儿,你看这是怎么弄的?”
亦菱看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啊,这水渍的形状怎么这么整齐啊?不像是洒到地上的……”
“这里也有。”容卿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一处水渍,也是一道,但是几乎完全干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隐约可辨。
亦菱看了看两道水迹,它们之间的宽度刚好同一张椅子的宽度差不多。
容卿起身,缓缓地往屋外走去,同时仔细地查看着屋内的地面,直到确信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了之后,他才抬脚迈出屋内,又来到庭院中。
亦菱盯着水迹看了半晌,也没想到什么,直起身来,看到容卿已经在屋外了,连忙跟了出去。
来到庭院中,亦菱看到容卿站在一滩积水旁,便走过去,顺着容卿的视线看去,只见积水的一侧,也有一道狭长的水迹从积水中延伸出去。此外,水迹上距离积水较远的地方,水已经差不多干了,不太容易分辨出水迹原来的形状,而距离积水较近的地方,水渍还没有干,能够清晰地看出其样子。
这倒像是车轮碾过积水后,留下的车辙,只不过看样子这车轮要比寻常马车的车轮窄很多。亦菱这样想,随后,她猛然想到了一点。难道是木制轮椅经过时留下的痕迹?!木制轮椅的轮子宽度同这水渍的宽度相当!而且屋内的那两条水渍之间的宽度,不正是木制轮椅的宽度么?
亦菱猛地抬眼,正对上容卿的视线,心中顿时一惊!
难道和上次在冯府一样,容卿又在试探她?又在通过引导她思考,然后利用完美的攻心战术引她说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亦菱瞪着双眼,惊恐地看着容卿。
不料,容卿却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地覆盖住亦菱的双眼,低声道:“别这样看着我。”
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带着淡淡的失落,一路撞击进入亦菱的耳中,还有心中。
亦菱心头一震,一时不能言语。
容卿缓缓地放下手,转身向门口走去,“看来我们今日注定一无所获了。”
亦菱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片刻后才跟着他走出了院子,来到大门外,亦菱不禁回身望了一眼,透过庭院,透过敞开的屋门,能够看到荆先生躺在地上的身影。
亦菱轻叹一声,吩咐随行的王府侍卫合上了宅子的大门。【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