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菊亭
瓜果飘香、茶香袅袅。
四个衣着华丽的宫装女子围坐在亭中的石桌边,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满园秋菊,一边谈笑风生。
四人是当今的贤妃、华妃、周嫔和韩嫔铫。
几人身后站着各自的随侍婢女。
好不热闹。
贤妃最活跃,四人之中也属她的分位最高,是朝中一位大臣之女。
曾经上面还有一个德妃,因为刺杀帝王未遂,已畏罪自杀、香消玉殒,德妃是三朝元老尚书之女,因为刺杀帝王的缘故,位高权重的尚书一家从此没落衰败。
华妃也是一大臣之女,而周嫔和韩嫔则是来自民间乡绅之后。
韩嫔静坐其中,玉手端着杯盏,含笑饮茶,自始至终话不多。
今日赏菊是华妃提出来的,在她的记忆中,虽几人入宫已有两年多,可互相来往并不亲密,今日华妃有此一举,目的她很清楚。
无非就是想借机打探一下她昨夜侍寝的情况。
毕竟此事早已在宫里传开,而且帝王第一次翻后宫绿头牌,对于她们这些妃嫔来说,实在是激动人心,就算不是自己亲承雨露,来日方长,机会多得很不是吗?
“这被皇上疼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韩嫔妹妹,话都没几句。”贤妃放下手中杯盏,笑睨着韩嫔打趣道。
“可不是,估计一人在那里回味着呢。”华妃笑着用胳膊碰了一下韩嫔,也跟着起哄。
韩嫔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一个通透,羞声道:“哪有?姐姐取笑了。”
“那就说来听听,让我们姐妹几个也替你高兴高兴。”周嫔也笑着凑了上去。
韩嫔更加不好意思了,抿着唇未语。
“哎呦喂,看妹妹的样子,想来昨夜被皇上疼得不轻呢。”贤妃一句话,几人又哄笑起来。
“那是,皇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而韩嫔妹妹又貌美可人、温柔解语,这碰一起啊,如何能轻得了?”
“指不定皇上老早就看上韩嫔妹妹了,只是苦于有心无力,如今,嘿嘿”
“肯定是,不然,也不会连皇后娘娘都回宫了,皇上的第一块牌子还是给了韩嫔妹妹。”
“听说,皇上跟皇后娘娘关系并不好。”周嫔压低了声音道。
华妃水眸警惕地一扫四周,同样放低了声音:“那是必然的,如果好,又岂会不在意皇后娘娘的感受,在她回宫当日召幸韩嫔妹妹。”
韩嫔眸光微闪,含笑道:“姐姐们莫要再取笑妹妹了。”
“本来就是嘛!”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婢女提着茶壶,给几人的杯盏添上新鲜滚烫的热水。
忽然,一声惊叫,华妃从自己的位子上“噌”的跳起。
“啊,虫子!”
几人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华妃正一脸惊惧地甩掉手中的一个什么东西,一条细细长长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亭中的地上。
赫然是一条毛毛虫。
华妃花容失色,扭过身子,急急问身后的婢女,“快看看,看本宫背上还有没有?”
她方才就是感觉到背上隐约有什么东西蠕动,才伸手一摸,就摸到了这条虫子。
吓死了。
“回娘娘,没有了。”婢女仔细找着,而华妃一个转眸看向她坐的石凳后面,凉亭的护栏栏杆上,黑乎乎一片,竟是有好几条虫子。
脸色一变,她又尖叫出声,与此同时,伸手快速端过石桌上的刚刚添上热水的杯盏,掀开盖子,就朝那些虫子泼过去。
而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串银铃般“咯咯咯”的笑声,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小脑袋从护栏的下方微微探出来一点。
啊!
众人大惊。
护栏下面竟然有人。
此时,华妃手中的茶水已泼出,想收也收不回来。
而小家伙浑然不觉危险,整个小脑袋都探了出来,不止一个,一起竟有三个小脑袋,笑得最欢的是中间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小女孩。
亭中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变了脸色。
泼出去的热水对着护栏,也直直对着突然从护栏下面冒出来的小女孩。
泼在脸上已成定局,也无力回天。
众人惊惧地都忘了动弹。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眼前白影一晃,男人身姿如雪燕,快速掠过护栏。
滚烫的茶水终于溅了上去,带着腾腾热气。
“哇——”
小孩子的哭声骤起。
回过神来的众人,连忙奔至护栏边。
当护栏下边的情况清晰入眼,几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华妃更是吓得面薄如纸,手中杯盏“嘭”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皇上”
甚至都来不及下亭子,她就双腿一软,“噗通”跪于地上。
其余几人和众婢女亦是。
凉亭中,跪倒一片。
亭子外边的护栏下,帝王看也看未看亭中众人,只蹙眉看着怀里哭得响亮的小家伙,一边目光找寻着小家伙的脸上、身上,一边急急问道:“暖暖,烫到了哪里?”
而自己龙袍的袍袖湿了一片也浑然不觉。
小家伙抬起红红的眼眶,见到是帝王,顿时委屈得小嘴一瘪,一双小胳膊扑抱上帝王的肩脖,趴在他的肩上,哭得更凶了。
边上的嫣儿和末末也傻眼了,不知发生了何事。
“暖暖不哭,快让我看看烫到了哪里?”帝王耐心地轻拍着小家伙的背,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将她的小身子扳过面朝着自己。
暖暖哭得好不可怜,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簌簌往下掉,一边哭,一边眼眶红红地看向帝王,并举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给帝王看。
“痛爹爹”
帝王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睁大眸子。
恍惚间,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头狂跳,他迫不及待地问向小家伙,“暖暖刚才说什么?”
“痛痛”小家伙哽噎着嘟囔。
“你叫我什么?”帝王一瞬不瞬望着小家伙泪流满面的脸,急急追问。
“爹爹”
带着哭腔的二字清晰入耳,帝王只觉得一颗心都碎了。
她喊他爹爹。
暖暖竟然喊他爹爹。
心魂俱颤。
眼角微潮。
帝王只觉得呼吸都跟着加快,那一种感觉强烈得无以名状。
而这时,边上的末末听到暖暖叫他,生怕自己的宠爱被夺了一般,也奔过来,抱着他的双腿,稚声稚气地唤着他:“爹爹,爹爹”
帝王彻底僵硬了身子。
怀里抱着一个,腿下被一个抱着。
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帝王才颤声问道:“谁教你们的?”
两个小家伙才这么点大,根本没有什么认知,必定是有人教。
是她吗?
“是嫣儿教的。”嫣儿一脸灿烂地跑至帝王前面,仰着小脸看着他:“在啸影山庄的时候,小叔叔告诉嫣儿,说皇上叔叔是末末和暖暖的爹爹,所以,嫣儿就教他们叫了,皇上叔叔,嫣儿教的对吗?”
“对,嫣儿教得很对!”
帝王笑着点头,虽稍稍有点失望,却依旧难掩心中的汹涌激荡。
他们终于肯叫他了。
终于叫他爹爹了。
这一刻,心里的那份强烈的震撼和深深的满足,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这时,暖暖也已止了哭,只吸着小鼻子抽泣着,帝王拉过她说痛的那只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吹拂着。
小手的手背上,两颗小小的红点。
方才帝王出手抢救及时,华妃的那杯热水根本没有泼到小家伙,只有一两滴溅在了她的小手背上。
小家伙哭得那么凶,一是因为惊吓,二是,溅到手背上的两滴确实烫。
“告诉爹爹还疼吗?”
帝王一边轻轻吹拂,一边问向小家伙。
小家伙红着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末了,又摇摇头。
睨着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的娇憨模样,帝王哭笑不得,一颗心却是柔软到了极致。
亭中众人惊错地看着这一切。
少说也有十几个人,愣是声息全无。
虽与这三个小家伙并未谋过面,但是,众人却都已然知道,他们是谁。
且不说,其中一个小男孩长得跟帝王眉眼一般无二,就凭他们喊帝王“爹爹”就知道。
是昨日随皇后回宫的皇子和公主。
只是,不是应该喊“父皇”吗?
怎么会喊“爹爹”?
喊爹爹就喊爹爹吧,毕竟在民间生活了那么久,一时改不了乡村之气、改不了口也正常。
她们震惊的是,帝王听到“爹爹”时的反应。
那般激动欣喜的模样。
就像是捡到了至宝。
难道传闻是假?
就在众人妄自揣测之际,帝王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亭中。
这也是自来到现在,这个男人第一次看向她们。
众人一惊,华妃大骇。
“皇上恕罪,臣妾见护栏上有几条虫子,一时惧怕,就拿茶水泼了过去,并不知道虫子是小公主捉的,也不知道小公主他们躲在了护栏的下面,臣妾以为没人,所以就”
“一时惧怕?”华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帝王轻笑一声打断,“亏你说得出口,你一个大人,竟然连一个两岁都不到的孩童都不如吗?”
众人一怔,华妃更是脸色一白。
重点好像不对。
她话里表达的是,是小公主捉弄在先,且,她也不知道小公主藏在护栏下面。
所谓“不知者无罪”不是吗?
而帝王强调的是,她不应该怕虫子,连一岁多的小孩子都不怕,她一个大人怕就是错了。
这是什么逻辑?
又是什么道理?
虽心下委屈,却也不敢有一分表现出来。
帝王寒冽的声音再次沉沉响起:“你可知,若不是朕及时出现,后果是怎样?”
华妃心头一撞。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后果她当然知道。
小家伙的脸必毁!
只是
现在不是有惊无险吗?
而且她又不是有心陷害。
一颗心如鼓捣,华妃不停求饶:“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恕罪?”帝王俊眉一扬,“你有罪吗?”
华妃顿时一噎。
这个问题
回答有罪吧,就等于主动承认,而其实,她分明无心,分明不知情。
回答无罪吧,又明明闯下祸端,虽然,最后是有惊无险,可确实是惊了小公主,也惊了圣驾,而且茶水尽数泼在了帝王的袍袖上,帝王有没有被烫到,她也不知道。
略一思忖,她才答道:“臣妾有罪!”
“嗯,”帝王微微点了一下头。
见他面色已缓、口气也淡,华妃心中一喜,以为他就要绕过,谁知又听得帝王的声音继续道:“既然你自己都知有罪,朕也不好轻饶!”
华妃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着了这个男人的道儿。
刚想求饶,帝王淡然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这样吧,你就先搬去冷宫住上一段时间,朕相信,在那样的环境,你不仅可以自省罪身,日后见到虫子,定也不会再大惊小怪、有失体统了。”
帝王说得不徐不疾,声音寡淡无波,可是华妃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抬眸,其余众人亦是惊错不堪。
去冷宫住上一段时间?
不就是打入冷宫吗?
就为了这样一个无心之失,将华妃打入冷宫?
小公主不是无恙吗?
“臣妾再也不敢了,请皇上绕过臣妾这次,臣妾一定谨记此次教训,请皇上开恩”
华妃伏地磕头,早已慌乱得失了分寸。
帝王唇角冷冷一勾:“你应该谢恩,而不是求情,朕已开恩。若不是朕及时出现救下小公主,你可知道,你闯下的祸端,会赔上你们宋氏一族。”
华妃一骇,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血色全无。
众人也是一阵心惊。
华妃姓宋,是刑部侍郎之女,众人还以为,这个帝王就算不念及夫妻之情,却也会顾及其父几分薄面。
如今看来,没有!
众人也终于知道,这个帝王,将怀里的那个孩子看得有多重。
所有人都跪着,无一人敢求情。
华妃红着眼睛,乞求地看向韩嫔。
她知道,这是这里唯一可以说上话的女人。
韩嫔低垂着眉眼,微微抿起唇,华妃的求助她不是没有看到,可是,她却不能帮。
不是不能,是根本帮不上。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昨夜受了这个帝王的宠幸。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昨夜都经历了什么。
没有恩宠,没有疼爱,她甚至连龙榻都没沾上。
不过伸手解了一下帝王的衣领,帝王便让她滚。
没有一个男人比他心狠。
如果说一个滚字让她伤心至极,那么他后来的表现才是让她彻底绝望。
昨夜,他让她滚,她便走了,可走到门口,帝王却又突然喊住了她。
不仅喊住了她,还行至她的跟前,问她:“你生朕的气吗?”
当时,她就懵了。
这是要哄她吗?
强自抑制住心里的喜悦,她咬着唇瓣摇了摇头。
帝王又道:“朕要听实话!你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
她略一计较,遂点了点头。
任何一个女人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说“滚”都会生气吧?
见她点头,帝王又问:“那朕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生气?”
那一刻,她的心差点从胸腔内跳出来,幸福来得太快,她根本接受不过来。
见她不语,帝王又强调,“必须回答,必须说实话。”
她红着脸,想了好久,才羞声说道:“女人都是靠哄的,皇上说几句好话哄哄臣妾,臣妾就不会生气了,当然,女人也是贪心的,如果皇上能解释一下,为何一会儿让臣妾侍寝,一会儿又让臣妾滚,臣妾会更加开心的,任何事情不说出来,对方如何明了,只要解释清楚,双方才不会误解,皇上说对吗?”
帝王点头,“很对!”
就在她心跳狂野地等着这个全天下最优秀、最尊贵的男人出言哄她的时候,男人果然出言了。
只不过不是哄她的,而是当头棒喝。
他说:“朕知道了,希望对皇后有效。”
话落,未等呆若木鸡的她反应过来,男人早已疾步出了龙吟宫的殿门。
后来,她笑了好久,笑自己的痴心,笑自己的妄想。
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召她侍寝是假,激将皇后是真。
难怪,一个晚上,进进出出,进进出出的,是去九景宫了吧?
这个男人眼里根本没有她。
几斤几两既然已经掂量明白,她又如何能替华妃说话?
见韩嫔没有反应,华妃绝望至极,忽然,边上的贤妃在身后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往前看。
前面菊园的入口处,一抹素袍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当今皇后,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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