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正午,该是每家每户吃饭的时间。
如花记得孙县令说的,三个村子都很穷,这张家寨村近在眼前,该做饭的时候没有哪家的烟囱冒烟,那只能说明他们的日子苦的就连吃饭都是件奢侈的事。
“走,进村去瞧瞧,张捕头,还得劳烦你和两个衙役先去找找村里的村长,我们好问问情况。”
张捕头点点头,“成,我们先去找找人,乡君你们就在这村口先歇歇脚。”
如花答应了,张捕头就带着两个衙役进了村,如花几个人则在村口一处有树的地方,找了几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来时就知道要走山路,所以如花和红衣、紫霞都穿着利落的衣裙,裙长至膝下两寸,既不影响美观,又方便行动走路爬山。
紫霞把石头擦了擦,又在上面垫了个垫子,如花才坐了上去。
两个长工从背篓里给红衣把准备好的水罐取了出来,红衣给如花倒了一杯,如花喝着,吩咐她给其他人也都分着喝些水。
带的水罐是竹子做的,不怕磕碰,杯子也是木头的,不怕摔。如花她们几个用的都是自己专用的杯子,其他人,则也不讲究,一个喝完另一个再接着喝。
也就是两刻钟不到的功夫,如花看见张捕头和两个衙役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如花眼尖地发现,这些人没一个是穿着没有打布丁的衣服的,而且,都穿着的是草鞋,几个跑在后面的娃娃们,则还有光屁股的,只穿着短袖短裤的,脚丫子上啥都没穿的。
“这位就是颖惠乡君,快来拜见。”
张捕头走到如花右侧两米开外,就冲后面跟着的四个人说。
那四个男人慌忙地跪下,朝着如花就磕了三个响头。
“见过女大人,见过女大人。”
紫霞“噗哧”一笑,红衣瞪了一眼,紫霞吐了吐舌头,忙挺起胸膛,站的笔直。
如花和颜悦色地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你们哪一位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四个人站起身,其中的一个汉子恭敬地说道:“女大人,现在咱村没有村长,咱村的村长大前年病死了。”
如花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们村子里就没有再选个村长?”
“没有,这些年就是有村长的日子里,有跟没有是一个样。女大人也许不知道,村子里原本是有些匪盗住着的,村长害怕他们,我们出害怕。这些人在村子里就管着各家,要种地的时候就叫我们去种地,到了收粮食的时候就叫我们去收粮食。”
“你说原本这里有匪盗,那如今呢?匪盗跑哪里去了?”
那名汉子又说:“都被杀的杀,抓的抓。如今咱村子里太平了,那些人一个都不剩了。”
如花和大家有些愕然,张捕头方才找人时,就听说有人来村里杀了匪首还抓走了匪徒,这会子见大家都很愕然,便开口对如花说:“方才我们去村里时,确实没见到那些人,问了村里人,都说是前两天来了厉害的人马,把匪首都砍了脑袋,剩下的匪徒都绑了押走了。”
四人中另一个男人也频频地点着头说道:“是啊,那位来的王爷可跟村里人都说了,匪盗们他们都清除干清了,就是那平日里干着坏事的无赖,也都抓了或是赶出了村子。现在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良民,都是不干坏事的人。”
如花惊讶地问:“王爷?你说前两天来这里剿灭了村子里的匪盗的人,是个王爷?是哪位王爷?”
紫霞和红衣也吃惊地互看了一眼,将目光望向面前的四个村民。
“回女大人的话,王爷叫什么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老百姓都夸的睿亲王。”
“对啊,是睿亲王王爷,他还说这几天会来一位和大官一样的姑娘,果真今天姑娘就来了。”
如花印证了心中的猜测,果真是习墨桓带着他的侍卫队剿灭了匪盗,难道说他来宣旨是顺路的,主要是来剿匪的。可这里的匪盗虽说横行了几年没人管,可也用不着一个王爷亲自来剿匪吧。
想到习墨桓那晚要求住在她家,应该就是从这里忙完了赶到大吴村的,自己还对他不太客气,嫌弃他没事找事的去打扰她一家。如此想着,如花有些悔意,要知道,这里是她的了,那些匪盗的存在,是她的大问题。大问题被习墨桓给解决了,自己没有好态度的对他,多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他怎么会管这种对他来说是一件小事情的事呢?
呀!如花眼睛一亮,莫不是是小姑姑齐红英请他帮忙,要他对自己照顾一些的。嗯,有可能。自己和小姑姑齐红英的关系一直不错,小姑姑定然也是知道了皇上亲封的颖惠乡君是自己,知道自己在大吴村落户,所以,小姑姑向习墨桓拜托照顾自己的可能性就极大。对,一定是小姑姑。
如此看来,小姑姑和习墨桓相处的还不错嘛。自己还担心着小姑姑和习墨桓有没有见过面,有没有相处过。原来,一直是自己瞎操心了。在京城里,他们必是见了面了。他们一个是英武又擅战的将军王爷,一个是将军府的小姐,还是个爱武装的将门小姐,自然他们就有共同语言。
这爱屋及乌,佳人相托,习墨桓就帮自己剿了匪盗,顺便去大吴村住了两日,看看自己生活的如何,等他回去见了小姑姑齐红英,他就会给小姑姑说说她的清况。
宾果。全中。如花佩服自己的条理清晰,料事如神。
如花问:“那位王爷还有吩咐过什么吗?”
“王爷说,叫我们村里的人,一定要听女大人的,要对女大人恭恭敬敬的。否则,就要治我们的罪。”
这个汉子说不上习墨桓当然说的那句话,便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给面前的这位女大人转述了一下。
如花弯唇一笑,如绽放的花朵,炫丽夺目。
很好,习墨桓铲除了匪盗,又震慑了村民,自己这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没有那么多阻碍了。毕竟自己只是个空架子,没有一兵一卒,真的要是要她来铲除这些匪盗,不说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是求文知府和孙县令帮忙,也不一定会如此的快刀斩乱麻。
“你们定然也是知道了,皇上已把这方圆三千亩的地界分封给了本乡君。今日来,一是看看这些地,二来嘛,就是了解了解这里三个村子的情况,毕竟你们的村子也已归属于本乡君了。这样,你们先说说你们村的情况,本乡君听一听。”
来的四个人,低声地商量了一下,才推举了一个人出面来回如花的话。
“女大人,我们这个村子张姓的人家多,所以叫张家寨村,早十年前,这里共有八十二户人家。后来因为匪盗来了的关系,还有遇上饥荒年,村子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如今村子里真正的村民只剩下四十一户,把刚出生的娃娃都算上,村子里现在有一百二十四人。全村共有一百零三亩地,没有上等田,全是沙地和旱地。一年到头,种的粮食不够全村人吃的。”
说着,看了眼张捕头,犹豫着又说:“那些匪盗得了银子有了粮时,有时也给村里人分些,村民们勉强都过着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如花虽然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听了这个村民说的情况,还真觉得压力很大。这个村的情况是如此,想必那个商家沟和烂泥村的情况也和这里不相上下。
自己要整治三千亩的荒地,变荒为宝,却也不能丢下这三个村子不管。
正想着这些,忽然听到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就见应该是村里所有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们都来了。张捕头见状,忙和一起来的衙役上前去阻挡。黑刹和红衣也迅速地将如花护在身后,杨树林和两个长工则和紫霞站在一起,众人都不解地看向突然出现的这些村民。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一抬手,村民们都远远地站住,老汉冲张捕头作了个揖。
“官爷莫急,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听闻贵人来了,故此携全村老幼来叩见贵人。”
张捕头瞧着这些村民,个个面黄肌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那些幼童们一个个用一双双纯净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们,张捕头想了一下,依旧吩咐衙役们站在村民的前面。
“你们先站在这儿别动,我去向乡君禀报一声。”
老汉道:“谢官爷。乡亲们,都站好了,别嚷嚷,等贵人召见。”
有老汉的话,那些个村民们都乖乖地站着不动,有闹腾的孩子,则都被父母给拘在身前,不让乱跑。
张捕头跟如花禀报了老汉的话,如花走了过去,在所有村民的面前站定。
还是那个白发老汉,率先跪下来,朝着如花磕头,“草民张来福率张家寨的所有村民见过乡君。”
“哗啦”,立刻就跪下来一大片的村民。
如花一抬手,“免礼,都起来吧,这位老者,快请起来。”
张来福和一众的村民们,听了如花的命令,这才都一一起了身,好些个孩子都盯着如花和紫霞几个人看。就连那些个妇人、姑娘家的,也都把目光放在贵气漂亮的如花身上。
如花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措施,所以,也没和村民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叫他们都各自回家去,只留了方才的四个村民和那位叫张来福的老人,到村子里的最好一间土坯房里去,坐下来,继续问了些村里的事情。
几个村民端了些饭食来给如花他们吃,不过都是些红薯和玉米渣黑面糊糊,看张来福老人和那些村民们忐忑不安的模样,如花也知道,他们能拿出这些吃的来,已算是相当的不易。
所以,并未嫌弃,也没拒绝,招呼着自己的人,每人都少少地分了些,先垫了垫肚子。来时也是带了些吃的的,可都在马车上没拿,只背了些水带着,所以,不吃些东西的话,一会儿还要走路,那会没力气的。
草草地吃过了饭,就和这几个人一起,叫他们带着自己一行人,到村里的各处转了个遍,也知道了村子里除了这么几间土坯房原来是匪盗住着外,其余的屋子都是茅草屋,挡不了寒冬,也不知道这些村民是怎么日复一日的熬下来的。
那一百零三亩地,如花他们也都去瞧了瞧。这些地基本上都位于张家寨村的村西头,也确如那名村民说的,地都是旱地和沙地,只其中的二十亩不到,能勉强算得上是中等田,能收百十斤麦子。
村子的东面紧挨着一座山,村民们没有粮食充饥的时候,多在这座山里挖野菜来填饱肚子。
村子离颖州府和南柳镇,还有河道县的路程都不近,走路的话,离的最近的颖州府也得走五个时辰,所以村里的人基本上没有在外面打短工的,原来有人想去府城、县里做工,可因为有那些匪盗在,也不允许村民们出村,因此,这个村子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
按照如花看到的,村子里的劳动力也不多,能把那一百零三亩地种好,也已算是不错的了。村子里多是些老人和孩子,再就是些妇人和年轻的姑娘家,成年男子和小伙子、少年郎则不多。
遇上服徭役的年头,从村子里去服徭役而没能回来的男人,十之有二,这也是村子里男人少的原因之一。所以,指望这些村民去开荒的打算,就此被如花掐灭了。
来时,张捕头就和留下看车的看马的四个衙役约好了,叫他们走大道,下午申时半的时候赶到另一处,可以到河道县的小路上和他们汇合,众人也好在傍晚前赶到河道县去投宿。等第二天再折向东南方向,去烂泥村,再一路向西,去商家沟村,沿途也可以把这三千亩地整个的瞧上一遍。
未时,如花一行人就离开了张家寨村,往河道县的方向走。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走到了张捕头说的那条路。吴捕快和其他三个衙役,也赶着四辆车,每拉车后面拴着一匹马,等在路上。
“乡君辛苦了,快上车。”
张捕头说着,看如花上了车,其他人也都坐到车上,才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往河道县疾驰起来。
在驴车上,张捕头还对跟他一起到张家寨村去的衙役说,“瞧瞧你们一个个大男人,走了那么点路,这会子四仰八叉的喊累,你们也不看看人家颖惠乡君和那两个丫头,那也是一路和咱们一样走着的,人家姑娘家们都没喊累,你们也好意思。”
被骂的衙役中的一个,揉着腿,说道:“捕头,咱们不说了,你也别骂了,我们再不怎么地,也不能叫几个姑娘家给比过去呀。”
这边的马车上,紫霞和红衣正和如花说着张家寨村子里的贫困,都好奇如花会怎么整治那些荒地,怎么帮村子里的人吃饱穿暖、多打粮食。
如花拿出挎包里的写字板,夹了张纸,拿着炭笔在上面草草地把张家寨村的平面图画了一下。又在另一张纸上,把去往张家寨村时沿途看到过的一些荒地的情况写了下来。
“所有荒地都得深耕,就那些杂草,都得几遍里给铲除干净了,要不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能生。”
一如李家村里的那些地,姓徐的那个混蛋地主,临死害了她一把,那些地如花可是费了些力气,用了两年的时间,一次次地,终于才把草籽儿发芽的草都给清理干净了,头年种的玉米地里,那个草冒的,真是,唉,种之前可是连土都挖了不知多少出来,也没能阻止青草的猛长。
现在的这片荒地上的野草杂草,那盘根错节的,草根恐怕都深埋在地下不知多深呢,要想清除干净,这一、两年的功夫就得全部用在这上面。
“我初步的打算是荒地除草,先一处一处的焚烧,再深挖、翻挖,如此重复几次,今年剩下的四个月,就干这个锄草的事。至于你们关心的张家寨村村子里的温饱问题,我还得再想想。等明天把其他两个村子瞧过了,我再一起根据情况定个计划。眼看冬天快到了,怕是这一冬、明年秋收前,这三个村子的救济是少不了的,我只能先拿出粮食和银子来,给他们把温饱先保障起来。其他的事,则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花说的有些无奈,放任村子里的人依旧饥寒交迫下去,她做不到,而且,恐怕有人也不允许,文知府、孙县令,还有河道县的县令,这些人,都会认为这三个村子的生死存活是她的事。
天黑前,终于赶到了河道县,张捕头带着一群人,去了县里的驿站,如今如花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完全可以凭这个身份,去住专为官府之人准备的打尖住宿之地。而且,住驿站比住客栈安全些,毕竟这是官府的地盘,一般宵小之辈也不敢到驿站去捣乱。再说了,这次又有张捕头他们这些衙役跟着,住驿站是天经地义的。
中午就几乎没怎么吃,路上又一直在往河道县城里赶,也没腾出功夫来吃东西,进了驿站后,如花就叫张捕头给驿站的人吩咐,准备些好菜好饭食上来,给张捕头他们还要了些酒,由黑刹和杨树林、两个长工陪着去吃喝了。
如花她们三个女子,则在厢房里摆了些饭菜,三个人一起吃。吃完了饭,驿站的人也送来了洗澡水,如花三个,又轮流地洗了个澡。然后早早地上床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继续视察她的三千亩地和那两个村子去。
三更刚过,如花早已睡熟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红衣翻身起来,快速地穿好衣裳,摸了下腰里的匕首。
听到熟悉的暗号时,红衣轻轻地打开门,闪身出去。
黑刹站在门外,两人走出去两三米远,黑刹才小声地说道:“方才是黑衣人从驿站外经过,你警醒着些,叫主子不要睡的太熟。”
“是冲主子来的?”
黑刹摇头,“应该不是,我瞧着应该是岭南苗疆的人,我在外面守着,你进去看护着主子。”
红衣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些。”
黑刹已转身轻轻一跃,隐身在了驿站的屋檐上。
红衣进了屋,瞧了眼睡在矮榻上的紫霞,睡的正香,红衣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如花。
如花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红衣忙说:“主子,是我,黑刹发现了苗疆的人,你一会儿睡的不要太熟。”
如花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嗯”,说完,趴靠在床边上,歪着头打着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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