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米点点头,说:“是啊,基层向我这样的女干部不在少数,有的就被领导……”醒悟到自己多说了半句话,江小米马上闭口。
张清扬也假装没听见她的话,说:“你还不快走?难不成今天晚上真要在我这屋睡啊?”
江小米羞得不敢吱声,马上灰溜溜地出去了,心想领导不会把自己刚才在门外说得话当真吧?如果当真了,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又一想这怎么可能,领导是什么人,他知道自己是故意气徐春来的。
想到徐春来,江小米就恨得咬牙切齿。她没去父母的房里,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等着一会儿徐春来道歉。
张清扬躺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想着江小米在基层酒桌、饭局上的遭遇,暗暗决定等农业改革的事情着落以后,一定在这方面动动脑子,争取解决江小米所遇到的类似情况,必免女官员的性骚扰、性贿赂,权色交易的产生。
……
早上起来的时候,张清扬听到外面有扫帚的声响,拉开窗帘一瞧,徐春来正挥动着大扫帚在清扫院子,却不见江小米的身影,不过想也知道夫妻二人应该合好了。
张清扬披上衣服来到室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炮台乡与江洲市隔了一座大山,如果说江洲的空气是在得天独厚的基础上人工治理出来的,那么这里的空气就完全是纯天然的氧吧了,全乡只有一家造纸厂,空气没受到任何的污染。
徐春来抬头见到张清扬,脸腾地就红了,想了想,把扫帚一扔,跑到张清扬面前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领导,对不起,昨晚上是我错了,我混蛋,您别当回事,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就是千万别撤了小玉,她是一个好干部,她……”
“春来,你又在干什么!”徐春来端着洗脸水走出来,瞧见徐春来站在张清扬面前又说了一大堆浑话,气得快步走过来。
张清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对徐春来说:“这件事过去了,咱们都不提了好吧?”心想这人也真够笨的了!
徐春来久居农村,没和大人物打过交道,难以理解领导的心理。心里害怕昨天自己骂了他,领导就给江小米小鞋穿。所以主动过来道歉。但是昨天那种事情任何人都会觉得尴尬,更何况以张清扬的身份,又怎么能不在乎?他所在意的是昨天有很多人都在场,只要徐春来不再提,这事就全当没发生过。可这傻小子偏生又提了出来。
“春来,你回家去,这几天我和领导有工作要忙,你不要过来!”江小米明白张清扬的心思,连忙对他眨眼睛。
徐春来不明白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讪讪笑着,继续去扫院子了。江小米对张清扬说:“张书记,他这个人太笨了,您别见怪。快进屋洗脸吧。”
张清扬点点头,江小米把水端进了屋里。早上江家做得是黑米粥和素馅包子,包子虽然没有肉,却是用乡间的竹笋馅,非常的香甜。
吃过饭,按照计划,张清扬今天要到榆树村和农民们召开座谈会。在江小米的带领下,几人上车离开,而其它人马早就做好分工,都各自去了工作地点。
榆树村位于乡政府下面的一个村子,不是很远。坐在一排红瓦房的村部,张清扬再一次见证了这里的贫穷落后。破旧宽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农民,个个都是老烟枪,把室内搞得烟雾弥漫。江小米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老支书望着江小米笑,说:“小米啊,你都当上副乡长了,怎么还不能适应啊,我劝你还是也抽烟吧!要不然这金贵的小身子早晚被我们熏黄喽!”
农民们哄笑一团,把江小米搞得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脸色通红。农民与干部不一样,原本就是粗人,她早就习惯了。但今天不同,必竟有领导在场,万一张书记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张清扬笑眯眯地望着江小米,点点头,轻声道:“这样的气氛很好,我过来就是要听真话的!”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又开了,是乡长李常乐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张清扬微微颦眉,但也没吱声。李常乐挤到前面,拉了把椅子坐下,对张清扬笑了笑。
“乡亲们,下面我讲几句,向大家讲讲什么是农业改革,农业改革的好处,大家都认真听。”
老村长立刻起身拍手,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好好听,这辈子能见张书记一面不容易,将来等张书记到了上面当大官,你们以后和别人吹牛时还有话说,就说你们当年还见过大领导哩!”
“陈旺财,你注意点!”听到老村长说话太粗,乡长李常乐气得直瞪眼。张清扬瞄了瞄他,他才不敢说话了。
张清扬开始认真地把成立农业集团公司的想法讲了出来,讲完以后,听取大家的意见。人群中议论纷纷,显然对张清扬所构画出的农村美好未来,难以相信。望着众人的反映,张清扬心中也很无奈。千百年来,农民穷、农民苦、农民累的传统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存在于农民的心中,一辈辈遗传下来。他们又怎么能相信突然间农民可以享受和工人一样的待遇?
老村长把烟掐灭,抬头不可思议地问道:“张书记,按您的意思,这个农业改革是不是和过去的大锅饭一样,就是让我们把土地上交,然后继续下地干活挣公分?”
张清扬笑着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大锅饭,土地还是你的土地,只不过是交给公司统一经营管理,你可以继续干你的活,每月安时领工资,出来的农产品由公司负责销售,无论年头如何,你们都有年终红包。等到了退休年纪,还有可能得到退休金!”
“有这好事?”材长陈旺财撇撇嘴,感觉张清扬又在忽悠人,抽出一支烟又点燃了。
张清扬知道想让老一辈人接受这种模式,是需要过程的,必竟他们经历过大锅饭的时代,对那时的苦日子记忆犹新。虽然现在穷,但是和那时相比要好很多。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让他们统一上交集体经营管理,他们当然想不通。
不过张清扬敏锐地发现,一些中年人和年轻人的眼光却是亮了亮,看来他们接收新鲜事物的能力要强一些。
大家伙见张书记平易近人,便纷纷踊跃发言,当有人问到一个人可以拿到多少退休金时。张清扬笑着答道:“这个需要成立以后,根据物价的上涨来研究,当然我也可实话告诉大家,由于农村消费低,退休金自然不可能像城市里那么多,但有一点要保证的就是满足于大家的生活支出。另外土地还是你的,你就仍然占有公司的股份,每年都有红利可拿。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拿,继续投资。”
问题越来越多,有的也很尖锐,显然大部分农民都把张清扬当成了敌人一样。张清扬一一化解,详细地为大家解决困惑,渐渐的问题少了,沉默的人多了。坐在一旁的江小米完全被张清扬的气势所折服。身为副乡长,她过去经常下乡开会,那种乱哄哄的,农民逼得你无话可说的场面仍然记在她心中。可是在看看张清扬的表现,她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能力。
张书记声音不大,讲话也不文邹邹的,可是条理清晰,令每个人听了都被深深地感染了。好像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张清扬这三个字本身就带有一定的说服力。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张清扬笑道:“公司成立以后,农民们不必再一生为了一亩三分地而四处奔波,不必凭直觉、封闭式的生产而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浪费,并从此有了基本稳定的工作和社会保障,不再需要把大量的收入投入到原始的生产资料中而转向消费,转向自身需求、家庭需求以及相适应的自身健康、提高教育知识水平以及文化娱乐等方面,那么那时候你们就和城里人差不多了,每人都可以安居乐业,生活无忧!”
安静了许久的乡长李常乐想了半天,便笑着对大家说:“你们都听明白了吧?张书记的意思很好,思路很对。把土地上交,这就像你们把土地承包出去似的,当然,这种承包可是比你们承包给别人赚得多!”
江小米望了李常乐一眼,心想今天本来是不需要他来的。可是李乡长还是背着赵亮书记赶了过来,这就说明他想独自攀上张书记这条线。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就是给领导拍马屁,支持这个改革呢。可是你也不想想,张书记是什么人,又怎么会把你放在眼里?
江小米的眼中满是不屑,想看看张书记是什么样的态度。乡里赵亮书记与李常乐乡长表面一团和气,可是暗自争斗不断,如果张书记真对李常乐有了好感,那么可对赵亮书记不利。赵亮对江小米有知遇知恩,更是父亲的好友,所以他暗暗为老书记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