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斤盐在汉区不算什么,但是对长期被封锁,只能吃高价盐的瑶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我再给你一千斤盐的盐票,你拿回去分给寨子里阵亡的丁壮的家眷,其他还在我们县里服役的丁壮的家眷你也酌情分一些给他们。”
这一千斤盐,盘天顺和其他瑶目们肯定要分润一部分去。不过瑶民的公社化成分还比较浓,头目并不能世袭,亦不能一手遮天。所以荜达才将盐票交予他发放。
盘天顺高高兴兴的去了。荜达在大崀圩“追赃”三日,收获颇丰。孙大彪原本是抵死不招的,他也着实了得,无论如何严刑逼供始终不松口,只是衙役当着他的面砍下他孙子的三个手指又扒下了裤子在命根子上比划刀子的时候,孙大彪才彻底崩溃。为了防止他还有所隐瞒,孙家的孙少爷最后掉了六个手指。
荜达在大崀圩拷赃三天,拷打死十多人,士兵和民夫将大崀圩掘了个遍,起获许多金银细软。孙大彪和他的头目埋藏在大崀圩内的金银财物几乎被罗掘一空。
虽说没有对小喽啰们“拷赃”,但是三天“大戏”看下来,待到归化民干部要他们“主动交出赃物”之时便个个争先恐后的将积攒的金银细软倾囊交出。虽然多不过三五两银子,聚沙成塔倒也收入颇丰。还有人拿不出银子,哀求说银子已经用来盖房子或者娶妻了,只要容他回家便将房子和老婆发卖了“缴赃”。
荜达在大崀圩逗留了六七天功夫,将一应事务处理完毕。将罗奕铭和半个中队的国民军留下驻守。自己率领队伍押解俘虏和财货回到县城。
手中既有钱财粮食,事情办起了便容易许多。荜达当即下令在县里就地招募丁壮,加上盘天顺带来的瑶民壮丁混合编成了两个新中队,虽然没有步枪,只能用冷兵器,但是守卫县城,巡逻道路并无问题。
澳洲人派来的女县长亲自上阵,奇袭大崀圩大获全胜的消息这几天传遍了全县。孙大彪世代盘踞大崀圩,历代县令都拿他没辙。没想到这女县令一来就拿他开刀,一夜荡平大崀圩不算,还生擒活拿了好几百土匪,连孙大彪本人都没能跑掉。这让原本对澳洲人存有疑心的地方豪强大户们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对待澳洲人的态度来。
大崀圩和县城这些天都来了许多人,两地劫后余生街市上熙熙攘攘,满是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卖的“农民”和“商贩”,都在默默的听着别人说的话,挤在人群中看布告,亦有到那一颗颗已经开始发黑的头颅的。
张天波的头颅被挂到县城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不但县城里的百姓争相来观看,邻近各村的百姓只要受过他祸害的,纷纷前来。一时间首级前哭得笑得,拿石头瓦片砸首级盒的――乱作一团,看守的国民军士兵不得不将人群驱散。
然而这比起接下来的“活人展示”只是小巫见大巫:荜达下令在县衙门前竖起几十个木笼,将孙大彪和他家眷以及背擒的各级匪首都关在笼内展示。这下更是轰动了全县,一时间县城里观者如堵,不但县城百姓都来观看,连县里最偏僻的地方都有百姓赶来。县衙前宛若闹市一般。无时不刻都聚集了大批围观群众,来笼前叱骂的,砸东西的――一时间县城街道上的所有垃圾都不见了踪影,县衙前弄得脏乱不堪。到后来因为有人投掷粪便,搞得臭气熏天,这才下令禁止向笼子投掷垃圾。不过这番折腾也足够让笼子里的人奄奄一息了,每天都有已死或者濒死的俘虏被拉出笼子,枭首示众。
县衙门前挤满了告状的百姓。荜达关照所有状纸一概收下,全部张贴在县衙前的照壁上。满壁的状纸中许多都是血书,夹杂在白纸墨书之中,犹如喷洒的血迹一般触目惊心。
荜达并不急于最后的清算――怎么清算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她要让民间的情绪充分的发酵,形成一股急切的要爆炸的状态,才会来点燃这个导火索,从而彻底动摇县里的各路豪强大户的根基。所以回来之后这些天,她任由百姓作践俘虏,但是保持着一个度――至少主要的匪首不能被弄死,他们都是压轴的时候才能上的。
她一面清理县里的街道,救济百姓,整修城墙;一面恢复了国民军沿着县内道路巡逻的制度。经此一役,县内治安顿时大幅度好转:原本县城外就有散匪活动,全县土匪活动猖獗,如今邻近县城的地区全都敛迹不见。
县里的干部们,被这一胜利所鼓舞,原本低落的士气大幅度的回升,尤辞仁顾不得身体尚未复原,每天都坚持办公。连彭寿安的精神亦比过去好了许多――虽然还羞于见人。
这一天,彭寿安被荜达叫到了办公室。
“彭先生,现在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是,学生愿意效劳。”
“这些是我的亲笔书信,你准备些薄礼,每家都去拜访一下。”荜达交给他几封书信,“这些大户都是你上次与我说过的,名声尚正,又有些实力的乡贤。你去游说他们,要他们为县里做个表率。”
所谓表率,自然是为县政府站台――不过这还不够,县里还需要他们出钱粮出人。
“你去和他们谈,一是要他们缴纳合理负担,二人要他们每家都派遣若干壮丁到县里来听用――具体的数字我就不提了,你让他们自己报,但是不能低于这个数目。”荜达说。
“学生知道了。”彭寿安现在知道县长说得“一份厚礼”到底是什么了。他又高兴又惭愧,“学生一定尽力!唉,都是书生空谈误国……”
“你老也莫要自责了。象你这样能务实肯干的读书人,已是百中无一了。”荜达说,“至于过去的一些旧事,莫要再提――都是为了公事。”
荜达送走了彭寿安,正在办公,忽然周大通报:“有匪眷在县衙门口要求见县长。”
“不见。”荜达说。
“是个老妇人,”周大似乎生了恻隐之心,“她跪了一天了,非要见您不可。”
“我没空,她不肯走就抓起来,关一夜再放人。”
“她说她愿意献出家中所有财产再加上自己的性命,为儿子乞命。”
“哦,她儿子是谁?”荜达放下笔问道。
“姜逍天。”
“是他啊。”荜达想了起来,此人亦是在这次战斗中俘获的。因为貌不惊人,粗手大脚,满是老茧,看似普通农民一般,便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喽啰,直到匪徒中有人为了“立功赎罪”,才攀咬出他就是县里有名的“独脚大盗”姜逍天。
姜逍天倒也爽快,被指认出来之后便认了账。连自己藏金银细软的地方也说得明明白白:就窖藏在李双快的庄子上――前几天,山地连刚把这笔浮财取回来:一个小号水缸,里面塞满了金银,其中有许多都是女人的首饰。
现在姜逍天的老母来求情,说明他还有财产隐匿。这倒也好好追问一下。
“传她进来。”
“她还有几个亲族,想一同进来。”周大求情道,“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不方便。”
“连她三个人。”荜达看了一眼周大,心想他莫非收了对方的贿赂?
不一会,只见两个半老头子搀扶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妇进来,来堂前跪下见礼。
“你就是姜逍天的母亲?”
“正是民妇。”老妇颤颤巍巍道,“这两位,都是姜家的长辈……”
原来这两个老头,一个是姜逍天的伯父,一个是却是他家所在村子的长老。
“听说你在衙门前跪了一天要求见,到底有什么事情?”荜达问道。
周大看了暗暗纳罕,他跟着荜达到县里,这女官从不受人大礼,亦无要人跪着问话的习惯――澳洲人个个如此。怎么今天连声“起来说话”都不说了?
“姜逍天落到今日地步,都是他自己糊涂,罪有应得!”老妇悲悲切切道,“只是他是民妇独子……姜家四个兄弟,才有这条独苗。他不走正途,在外行劫害命,都是民妇管教无方之故。请老爷看在民妇青年守寡,姜家又是四房合一子的份上,饶姜逍天一条性命。他的罪孽,民妇愿以身相代……”说着连连磕头。
旁边姜家的伯父也磕头道:“小的也愿意以身相代!”说着双方呈上一叠纸张,“这是姜家所有的田土房产,愿进献赎一二之罪……”
老者也开口帮腔道:“老爷!这姜逍天虽是江洋大盗,却是至纯孝子。多年来奉养寡母不说,他的三个叔伯亦是由他奉养送终。事亲至孝,我等虽是外人,亦觉他孝心至诚,还请老爷笔下超生,饶他性命,使姜家有后,亦是功德一件。”
“这么说来,大约姜逍天对村里也是不错。”荜达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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