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泽这话,让朱永昊有些焦躁心慌。他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眸不见底,只抬了抬下巴示意朱永泽继续。
朱永泽想要两条蛇。
得了皇上允诺,阚信奉命去办了。他被告知,无毒蛇亦可,小蛇亦可。随意便行。
山中不缺这玩意儿,而且今晚菜品本就有蛇汤,所以阚信很快就弄来了三条蛇。两条一大一小的无毒蛇和一条眼镜蛇。
朱永泽并未主动去接触这些蛇,而是吩咐让人将三条蛇给同时对着常茹菲扔去。
常茹菲原本还心头发毛,得他一个眼神示意后,莫名就心定了。
三条蛇被扔出来,她一动没动。
而诡异的是,三蛇不约而同,刚到常茹菲脚边就开始往边上去了。
颇有些对常茹菲避之不及的意思。
再试一回,依旧如此。
朱永泽手指常茹菲腰上挂的香囊,这下御医也明白了,主动向皇帝告知,世子前两天捯饬出了三只效果极佳的药包用以驱除蛇虫鼠蚁,行猎开始前他们便试过了,药包效果很好,蛇压根不会接近。常小姐身上这香囊,他们见过,正是那药包
这事皇帝有所听闻,后来御医也照朱永泽方子配了一些药包,但效果还是不及他原本三药包。
“所以,要说常小姐若是不小心被蛇缠上,绝无可能”
朱永泽掷地有声。
“所以常小姐靴子上若有蛇,只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刻意而为有人故意将蛇弄到了常小姐身上有人有心要谋害常小姐除此,别无其他可能”
这一瞬,太子面色铁青。
药包他隐约记得朱永泽被朱承熠逼着配药之事,可他早将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更不知常茹菲身上就有一只可驱蛇的药包。谁记这种破事
常茹菲身上药包被取下后,更得了御医肯定,证实这药包无误,便是那三只其一。御医和军医都直言,这药包气味浓重,蛇类确实不可能接近。
朱永泽队伍的护卫也出来证实,常小姐身上一直挂有这香囊。从头到尾,哪怕常小姐被救起时,香包也一直在身上。
“动手之人心思了然”朱永泽紧盯朱永昊。“当时的常小姐所站的位置很是微妙。惊吓之余若后退,就会掉下山顶。若站着不动,便会被蛇咬。所以不管如何,她是一定会被害到”
队伍侍卫也证实,现场的落空处有些疑似人为架空的痕迹。这也是朱永昊懊恼的一处。他和飞虎掉落是意外,导致他们没时间在救援到来前先将现场给收拾干净。
皇帝冷笑“当时山顶就那么几人,总不能是常如风将蛇扔到了亲妹妹脚上吧”他亦是紧盯太子。
“儿臣冤枉药包再厉害也或有失效之时。山顶空旷风又大,说不定气味不显,又或是那些蛇饿极”朱永昊自然抵赖。
“当时正是正午时分”朱永泽又补。“日光正盛,气温正高,整个山顶都被日光笼罩。众所周知,蛇类喜阴湿,若非人为,怎么可能在日光下四处游走还既得缠上常小姐,还得咬上常公子
而且常家兄妹都会武,蛇类若非突然出现,突然偷袭,他们怎会毫无察觉压根就说不通”
“世子不在场,却如此凿凿,难免叫人质疑居心这本就是意外”
“还有”朱永泽再次打断,示意了侍卫又将蛇给扔到了常如风脚边。这一次,那蛇还是掉头就走。
朱永昊愣了。
朱永泽笑。
“由于越往山中走,毒虫毒害就越多,所以为了队伍,中午时分,我拿了我们庆南山中的药酒给大伙儿分食。药酒里有雄黄等成分。常公子饮了好几杯,蛇类一定远离他。这药酒队伍里的侍卫们也都喝了,大伙儿都可一试,看蛇会否接近。殿下,我也给您送了一壶酒,可您拒绝了,您还记得吧”
朱永昊傻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蛇又被扔到了队伍中的侍卫跟前,这一次,蛇依旧绕远而行。
“所以,有蛇悄悄爬到常公子身上我不信,那蛇还不开眼地连骨子里的恐惧都不顾去咬常公子,我更觉荒谬,殿下,您觉得呢”
这一次,咄咄逼人的换成了朱永泽。
“当时山顶除了常家兄妹和您几人,便再无他人了”
“孽障”皇帝袖子一掸,一杯茶就飞向了朱永昊。
朱永昊砰地跪地“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当时手拿弓箭,一心想要射鹿,怎么可能会拿蛇儿臣没有。绝对没有啊”朱永昊瞥眼阿宣和飞虎,实在不行,便只能让他们顶包了。
“儿臣与常家兄妹一起长大,十几年情分,如何会害他们儿臣没有阿宣,难道是你你厌恨常小姐所以是你背着”
“殿下那飞蛊怎会咬你”朱永泽强行打断太子的背锅行为,又是信口扯来。“飞蛊是常小姐拿血来养,只会在感知主人有危机才会对敌人出击。否则它们怎么就咬了殿下您”
朱永泽一本正经胡说。“蛊物有灵性,您以为它们会胡乱攻击吗所以,想要找出主谋,只需看飞蛊咬的是何人便能知晓。同理,被飞蛊所咬之人,更是放蛇之人。”
在场就只他一人懂蛊,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么一个谎下来,那么先前朱永昊口口声声常茹菲放蛊害他的言辞也就不成立了。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只等着朱永昊蹦跶完才一口气来反击。如此这般,朱永昊撇不清,常家兄妹那里也安全了。
“皇上明鉴。”朱永泽再次跪下。“事实臣在瞧见殿下被咬时便明了了殿下所为。这事为了殿下颜面,原本臣想要烂在肚子里,所以连常小姐也未告知。然而眼下,臣为了自证,也为了还常家兄妹公道,不得不将这事和盘托出,求请皇上定夺。”
他还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识大体的形象,如此,皇上也不好恼了他。
荣安见状,赶紧落井下石。
她的一肚子话,刚好可以趁此刻说出来。
“皇上,民女求请寻几位德高望重的嬷嬷和宫女给常小姐验伤。常小姐羞于启齿,但民女不得不说。”荣安咬着唇,一脸伤痛,泪珠子也在眼里滚啊滚。
朱承熠看在眼里,啧啧在心,不由感叹她的表演功力。他日,她若在他跟前这么演他会揭穿吗大概,会陪她一起演吧总不能浪费她卖力的情绪不是
“殿下言之凿凿没有谋害常小姐,但适才上药,民女亲眼看见常小姐肩部全都是淤青。那些伤,全都是殿下踢的。殿下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在杀人啊”
荣安也不多说,只重重叩下。
皇帝脑瓜子疼起来了。
烦躁。若疑似谋害就罢了,这若成了杀人未遂,常家和老族那里肯定要闹起来。他倒不是想保太子,而是届时,为了安抚和摆平,那善后的事还得落在他头上。这逆子的烂摊子,最终还是得要他来收。
虞荣安这臭丫头,“杀人”二字,怎么轻易就说出来,比她爹还是不够机灵啊
皇帝吞下一口气,还能如何,只得挥挥手,示意了几位伺候的宫女带常茹菲下去验伤。
常茹菲不想给队伍添麻烦,所以一路都忍了。
朱永昊发狠时,铁了心要将她踢下山,所以好几下都是冲着她的头和脖子一番猛踹。
也亏得常茹菲会些武艺,关键时刻左闪右避,好几次都荡开了躲避,护住了要害。
但即便如此,她的两肩却还是避无可避被踢中好多次。
没有第一时间活血化瘀上药,所以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宫女来回禀,一番形容下,还证实其伤面都是双肩正上方受到的冲击。
荣安又指了常茹菲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带血刮伤,御医在皇帝示意后,确实在朱永昊靴尖上找到了些许血迹。
又是朱永昊对常茹菲下手而不是营救的一铁证。
这桩依旧是朱永昊抵赖不掉的。毕竟常茹菲被救起到此刻,都是在看护之下,总不会是刚刚才弄上去的伤
而这种时候,朱永泰自然不会忘记补上一刀。
他带着他队伍的侍卫一齐证实,他们都听见了有女子喊救命,当时他们便怀疑是常小姐的声音,此刻刚好得了证实。常小姐嚎了好久,所喊内容便是太子谋害,为此他们还爬去高处证实了。
事实已经清楚明白,太子辩无可辩,连将阿宣飞虎推出来替罪都不能。他使劲在脑中想着对策却毫无想法,可能做的只有反复喊冤。
“常家兄妹先回去休息吧,朕会给你们交代。阿泽,这事你作为领队也尽力了,朕看得分明。”
皇帝留了虞博鸿保护,挥退了所有人。
“除了太子,都先下去”
众人齐齐退,刚走出大帐,便似听闻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荣安搀着常茹菲回帐,忍不住埋怨“千叮万嘱让你别冲动了。你就是不听话。”
“我不后悔”
常茹菲笑,“我一点皮外伤,却让他栽那么个跟头。刚刚,皇上掌掴他了是不是不论如何,这事他都得被清算。有理就不怕声张,我家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我们虽没权,但先祖也是被赐下丹书铁券的,可不是谁都能欺负朱永昊还得罪了塞地,这次有他受的至于我皇上怎么也得为他儿子补偿我和我哥。”
荣安点头,这倒是真的。
郭品那事皇帝都还没能跟常茹菲和常家交代,加上这次事,皇帝肯定更焦头烂额。这个补偿,一定必须郑重。尤其受伤的还有常如风那个常家嫡长孙。这事麻烦。
“所以我不后悔啊,能得这么些,就是真掉进蛇堆我也甘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因为我,朱永泽和庆南便与太子撕破脸了。我只恐因为我,拖累了他们。”
“那你便以身相许补偿吧”荣安盯了盯常茹菲。倒不是打趣,而是试探。也不知这两人是否真有点什么心思。
常茹菲脸红了,但却一个劲儿摇头。
“我配不上。”她喃喃。毕竟,她的名声因着郭品已经毁了一半。
“可他在皇上跟前表达了他的心意,算是开诚布公了”按着皇上的性子,只怕会成人之美。常家无权,送一个常家女出去成就自己名声,更能安抚常家和塞地,皇帝怕很愿意。
“所以我欠他更多了。全都是因为我。我已拖累了他,自然不能让他的婚事因我受牵连。皇上若要乱点,我会表示反对的。”
荣安见她坚决,也不再劝,只将她送入帐中,叮嘱她好好休息。
随后,荣安便去寻了朱承熠。
“太子会受到怎样的责罚”荣安想知道。
朱承熠笑。
“你怕是暂时要失望。皇上要脸面,绝对不会让皇室对塞地有想法这样的言论传出去,也不可能让皇室对老族有意见这样的事发酵。至少这两日不会。所以在回京之前,这事只会搁置。他对太子的处置应该是回京之后再办。届时他得给常家一个交代,还得与朱永泽私谈。没那么快。”
而且
朱承熠看向大帐方向,太子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事,即便皇上要罚,他们也得让他忍一忍。小打小闹没意思,伤筋动骨他也看不上,最好攒够火药一起爆,那才够味是不是
“你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荣安观察朱承熠,注意到了他上勾的唇角。
“所以,你在试探我”
确实。
荣安在试探,因他一直有古怪。
而且古怪之人不止他一个。
荣安时不时心里发毛。
其实她时不时都能想到“血光之灾”那四个字,本以为今日可能受伤,可今日又平稳过去了,后天就回京,却不知何时要遭难的这种悬在心头的感觉真真糟糕。
“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你好好玩就是。”朱承熠总能轻易看穿她
天色渐晚,那边郝岩队伍也回来了。
都是心无旁骛一心打猎的,他们的收获最大。
不止是鹿和野猪,他们就连狐和豹都打到了,此外,他们还追到了一头熊,可惜那熊凶悍,受了好几箭还是拍伤了两人逃走了
队伍到齐,篝火便点起来了。
众人围坐,皇帝也出来了,拿着各队所猎的清单哈哈笑着赞着。
荣安注意到,只没见朱永昊。
长宁告诉她,太子还在大帐里跪着,是他主动要求的。
不知是为让皇上消气,还是因依旧未消肿又带了巴掌印的猪头脸不敢见人【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