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荣安开始了奋发学艺模式。
早上起床先练武,再骑马。
接着等蔡娘子前来教射箭。
午后等常茹菲上门,之后带着蔡娘子一道出门采购和定制围场用品。虞博鸿最近下了令,她出门除了阿生和蔡娘子,还得另外带两个以上的侍卫。
荣安试过了那些侍卫的身手,都至少是两个常茹菲的水准。
这让荣安拿不准主意,究竟大伙儿是都被星云“血光”之说给带偏了,还是最近真有人想要对她动手这每回出门都一大串人,实在太招摇了
傍晚时分,朱承熠会从马场过来。荣安见他风尘仆仆,眉带疲惫,猜测他是为了她才赶路往返。她能做的,只能是努力不拖后腿去学,并让厨房多添几个菜留他吃饭。
两天下来,效果就出来了。
她从一开始,上高头大马都难,到此刻则只需轻轻一点一跃就能漂亮地翻身上马。不得不说,这玩意儿不能硬来,全靠技术。而朱承熠的擅长,则是最大程度的美化姿态。
“必须做到潇洒,恣意,飘逸,轻巧,行云流水的美感最重要是要流露出那份闲适自在从容和随意。”这是他的原话。
“能上就行。”好不好看有什么重要。
“不,这叫先上马为强气势上就不能让人小瞧,虽是门面功夫,却让人错觉你水准非一般,那你便成功了一半。”
荣安想想,也对。花架子也能唬人,动作漂亮吸人眼球了,谁知道你喘没喘。
她打暗器有些基础,眼力和手力的准头也不错,所以射箭方面倒是学得轻松。
对她来说,难的是骑马越障和行进中拉弓。
朱承熠尽力指点了,但这玩意儿主要靠勤练,还得靠天赋。她虽听懂了要领,但还是没法一蹴而就。
那日他告知,接下来几日,他都不得空过来了,说让长宁过来陪她一起练。后来荣安听说,他又开始有应酬,连续两晚都喝到了天快亮才回家。这让她频频蹙眉,更觉朱承熠有古怪。
距离围猎出发还有三日。
廖静上门了。
和上次一样,她是代表廖家来的。
“我来问问,荣华的婚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荣安上下打量她“你上次不是撂下狠话说不管廖静的事了”
“谁叫他们出手阔绰呢”廖静哼笑一声。“我娘得了一间铺子。原本廖文慈名下的,她主动愿意让给我娘,只为求我上门来找你。”
荣安噗笑,廖家也就只廖静这个太子良娣的面子最大。能进虞家门的,非她莫属。
“我自然不在意那点银子,但我就是觉得,每上你家门一次,就又能欺负她们一次。哪怕是看看廖文慈的窝火样子我都高兴。
知道吗我弟弟入宫陪读了。眼下我娘在廖家,谁也不敢给她气受,腰板挺得直直的。前几日我爹一晚上没回家,我娘气不过,大发作一场,索性趁我爹没在,找了个由头把他在书房里伺候笔墨的狐媚子给赶走了。
我爹回家后自然知晓我娘是故意给他颜色看,气呼呼去找老太太说理,还威胁我娘说要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珍珠要回去伺候。我娘连面都没露,我爹就被老太太打回来了。
呵呵,我娘进门那么多年,这是老太太头一回完全站了她。势利,实际。我爹被老太太禁足,已有十天没出门,还每晚睡榻了。可他不敢哼,反而还讨好我娘。老太太说了,他什么时候让我娘气消了,什么时候才会解了他的禁足”
廖静深舒一口气。
“我有今日,都是沾了你的光,我记着你的好呢我娘也一样。”廖静这次也没空手,从廖家搜刮了不少东西带给荣安。魏氏还让廖静带了一枚暖玉来送给荣安说是心意。
两人说了几句,荣安才想起来她最近疏漏的一件事
八月二十四秋狩,一共七天,等回来,刚刚好八月三十。而荣华,是九月初一,进太子府。也就是从围场回来第二日,府里要嫁女儿。
“你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前两天太忙,这两天忙着练武,压根没想这些。
难怪前几日爹问了一嘴荣华的事,她只想着反正还有十几天便随口答了,却忘了中间一个秋狩就要减去七日。
荣安忍不住笑。
皇帝啊,太狠了
将时间卡成了这样,这更是摆明了不给廖家面子,摆明了在打压太子。
自己会想不起时间冲突,可皇帝身边有专门处理这类事务之人,他又怎会有这失误堂堂太子纳侧妃,这也算是大事呢
可八月三十才回京,谁还有精力去大操大办太子事到那时,满京城百姓的关注点也都在秋狩上,还有谁记得太子纳良娣之事皇帝这态度一摆出,又还有多少人会给太子正经面子相比八月初一的泰王大婚,只怕太子这次要丢人丢大了。
难怪廖静这么乐,照这势头,荣华的排场只怕连廖静的三分之一都赶不上了。
“到时候,你瞧好了”廖静笑。“我一定给虞荣华一个难忘的大婚时刻。”
“所以,这次秋狩你不去了吧”
“自然。我得给给丈夫和表妹准备婚事呢”
“顺便拿权。”
“嗯让他放心地去秋狩,我便乖乖做好贤内助。”
“你肚子有动静了吗”
廖静面一红“我入门才一个半月,哪有那么快不过”她凑近轻声到“这月那事还没来,晚了两日,我天天祷告,只求那事索性能晚上个一年。”
“噗”
“你笑什么早晚你也有那一日。”
“我才不会像你那么着急。我还没玩够呢即便成婚,也至少等五年再生。”生孩子,还怎么自在怀胎十月,养身几月风不能吹,酒不能喝,马不能骑,不好出门晃悠,也不好练武那她的风花雪月怎办
眼前莫名又冒出了那张过分绚烂的脸,说“我就是自在”她似乎想象到挺着大肚子,看着他骑马射箭喝酒,而自己只能坐在灯烛前等着他
什么乱七八糟荣安赶紧拍脑袋挥散了这些。
在彻底消除各种隐患之前,她连自在的资格都没有。
“人各有志,你这样也是好的。”廖静虽满足自己眼下生活,但对荣安的惬意也是认可的。“我就怕万一有了,所以不敢去围猎。我娘也是这个意思。小心为上。而且不管是不是,趁着太子不在,多多将权利抓在手上才是正经。”
“你娘说的对”
廖静看向了芙蓉院方向“她最近怎样”
“不哭不闹,乖乖吃喝。想来是咬牙忍着,打算平稳出嫁。”
廖静有些不信,亲自去了一趟芙蓉院。
荣安没说错,不管廖静如何刺激,将围猎之事告知,将廖思明取代荣英进宫陪读告知,将她婚事不上台面道出,甚至骂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荣华都只是低垂着脑袋红着眼,不应不回,连眼泪都没一颗
尤其之能忍,与先前压不住情绪屡屡冲动相比,此刻的荣华,判若两人。
廖静悻悻而回。
“会咬人的狗不吠。你小心点,等她出去了,一定会有所行动。你在她身边,又与她撕破了脸皮,你肯定是她第一个讨债之人。”荣安不由提醒一句。
“她想得美”廖静恨恨。她不去参与狩猎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趁着朱永昊不在的七日,为虞荣华准备些手段。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总得保住了。
荣安不打算再留廖静,便直到
“你回去告诉廖文慈,我什么都还没给虞荣华的婚事准备。也不打算准备了。”
“噗,你这样说不过去吧你不怕丢虞家的脸面你不怕廖家借此闹事坏你名声”
“只要她们有脸廖文慈被休,就是丢了虞家最大的脸面。若再让弃妇之女风光大嫁,更丢颜面好吗”
“你爹那里”
“我爹原本就失望透顶,还被荣华几次气到,此刻对她,也差不多是放弃的态度。”不放弃也没法,荣华心里,就没把自己当做虞家人。爹那里大概也抱了眼不见为净的心思。
“而且,我家确实没有时间。我娘身子笨重,操劳不了。我和我爹要去围猎,管不了这事。府里下人都是新招的,不懂事,怕冲撞。所以这事,只能如此。”
荣安挑着眉。
“你转告她,她若想要女儿不太过丢脸,便能者多劳。她自个儿多费心。千万别指望我将军府。包括虞荣安的嫁衣和轿子之类。”
“什么都不准备”廖静眼里分明闪着兴奋。
“是。”
“会不会太过”
“入门做妾,按规矩也就是一顶小轿的事,不会过。还合了皇上之意。”
“廖文慈不会答应。她还指着荣华飞黄腾达再进一步呢。”
“会答应。你告诉她,到那天我就不送嫁了。但我会让荣英送嫁。小舅子相送,最妥帖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只要她揽下荣华的所有事,荣英的去留和归宿,虞家就不管了。”原本他们也不想留虞荣英了。反正也要赶走的,不在他身上敲一笔,未免太亏了。
荣安不想跟廖文慈要银子,那会显得很低级,可她还想给府里省银子,想要自己轻松省事,想让廖文慈难受且憋屈,所以,索性做甩手掌柜最好了。
廖静要笑死了。
“成我回去就说我苦心婆心好不容易才说服你家放弃了虞荣英。我顺带也再去敲她一笔竹杠,等回门再额外送你一份礼。”
回门
晕了。又忘了。
还有回门。
“告诉廖文慈,出嫁和回门,虞家都只摆家宴。”
哪怕是皇帝出银子,也只摆家宴。
寒酸死她哪怕这辈子的自己到头来还是挣不过,哪怕虞荣华最终还能翻盘爬上那个位置,这也会成为她的耻辱。
“行,这些话一定带到。”
廖静就这么回去了。她一个时辰后带了话来,说廖老太太和廖文慈第一次发生了分歧和争执。
廖文慈觉得,只要儿子能回到身边,出点银子多操点心她可以忍受,她愿意答应虞荣安的要求。
而廖老太太觉得虞家既然是嫁女儿,就不能推卸责任,哪怕她入宫求恩典也要逼着虞家将该办的事都办了,否则将来荣华和廖家都将更没面。把虞荣英接回廖家也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向外人解释和交代分明又是一个笑话,既对家族无益还拖后腿,没必要操之过急。
双方僵持住了。
廖文慈跪地磕头苦求,最后直接晕了过去。大夫来了,说她忧思过重,体虚气弱,必须顺着心意好好将养,否则身子就垮了
最终,廖老太太看在荣华面上,妥协了。
就这样,两家算是说好,由廖家接下荣华婚事的所有琐碎,虞家则落得清闲。而廖文慈身子不好,筹备婚事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将事务转交族中亲眷。
然而这样的事本就吃力不讨好,规制低了,丢廖家颜面,廖文慈不满,老夫人有意见。规制又不能高,不但不能超,还得小心顾及廖静颜面。
廖文慈挑剔,女儿受了大委屈,自然希望万事尽善尽美,可魏氏在暗中一番施压后,使得几位帮着捯饬的夫人都觉成了猪八戒照镜子。
一时间,廖家怨言四起,廖文慈又是明里暗里被奚落,接连受了几回气那身子,竟是怎么也养不好,一日中大半时间都得在床上躺着
另一边,陶云给荣安带了信。
郭品,在围猎队伍出发前一日,名字被安插进了随行名单里。
围猎这事,与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没多少关系,所以本就只几个文人名额。留他们前往也只为让他们歌功颂德,留些好词好句赞一赞皇权上层人物的英明神武,夸一夸英雄辈出,人才济济的太平盛世。
而他郭品纵然近日璀璨,却到底资历太浅。
和上次一样,原本进入名单的侍讲突然就病了,翰林多派系,这个多出的名额为免惹纷争,有侍读学士提出索性用比试来定,所有有意参与围猎的翰林子弟都可竞争。
之后,郭品便脱颖而出了。
而提出这个主意和随意出了考题的侍读学士周某若深扒一番,其父曾在颜家教授过颜家子弟。
所以郭品是太子的人
荣安坚信天下没那么多巧合,她又去找了虞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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